139、心難測
重華長公主進宮覲見皇帝,卻不知皇帝也是剛回宮,咱們這皇帝有微服私訪癖好。方才他帶著十二皇子輕裝簡行去了梁國公府賀壽。只見了梁國公不曾與他人碰面,遂重華也不知。
皇帝脫下常服換上龍袍坐椅子上笑呵呵對十二皇子道,“衡丫頭簫技藝只算中上。”
皇帝什麼樣天籟之音沒聽過,林瑾衡那技藝他那有個中上評價也是托了外甥女福,又話鋒一轉,“不過她那曲子意境卻是吹出來了。”
原來梁國公府內,皇帝和十二皇子與姑娘們嬉鬧小溪只隔著一堵牆,聽那邊簫聲響起,皇帝興致一起還讓十二皇子即興吹奏了一曲。
“遠不及你!”皇帝笑著下評論,滿臉笑容,似乎為兒子驕傲。
“技藝好掌握,難是抓住曲子神韻,只要勤加練習,林表妹將來必定吹出形神兼備曲子,何況表妹還年幼。”十二皇子微笑道。
皇帝笑,“這丫頭是個憊懶,她又不好此道,恐怕是不願意下功夫,反正誰也沒要求她成大家,不過是打發時間,且由她便是。”
皇帝想起方才情形又忍不住笑,“我看著你姑姑和延恩幾個太過溺愛她了,不過傷了這麼點便如此興師動眾,養太嬌了。”他也是有女兒,到底做不到這般地步。不過這可能便是男女差別,也許是獨苗和有十余個女兒區別。
似乎想到什麼,十二皇子心下一跳,狀似隨意道,“表妹是姑姑獨女,本就該金尊玉貴養著,且表妹及萬千寵愛於一身,卻不是那等任性妄為,原就讓人疼愛幾分。”
皇帝看著態度恭謹眼含笑意十二皇子,淡淡一笑。
十二皇子久久未等著皇帝出聲,一顆心不免有惴惴。早年,賢妃為了拉攏衛國公和重華長公主,有意提兩人親事,不過林家婉拒,幾次之後,便也歇了心思。之後又驚覺,若兩家聯姻,恐引皇帝忌憚,也容易引得其他皇子群起而攻之,是徹底將這事拋之腦後,這兩年,兩家也走得遠了。
可今日皇帝是那麼隨口一說,是他多想了,還是另有深意。
若皇帝真有這心思,十二皇子竭力穩住心神,面上保持鎮定自若笑容,那到底是想抬舉他,還是捧殺他,讓他成為眾矢之。
若是後者,十二皇子忍不住臉色一變,他哪裡惹皇帝如此,況且皇帝難道忍心連同林家一起打壓。且就不怕他和林家聯手之後,勢力尾大不掉。
十二皇子抬眼看皇帝,還是皇帝真有意,抬舉他!
他今年十五,林瑾衡十二,而賢妃已經著手為他選皇子妃,他是不是該緩上幾年。
皇帝到底什麼心思,十二皇子實猜不透,又暗道,若是聖心能輕易被猜透,滿朝文武,怎麼會被皇帝折騰舉棋不定,至今好多大臣不敢輕易下注。
純臣豈是好當,皇即位,自然願意抬舉重用親信,除非有無人可替代能力和不容小覷背景,否則只能給皇擁護者讓位。
“重華長公主覲見。”眉清目秀太監躬身進來稟報。
皇帝一笑,對十二皇子道,“你下去吧!”
十二皇子行禮之後退下,半路遇上重華長公主,又躬身行禮。
重華笑著讓十二皇子起身,心想,小十二倒是頗得皇帝寵愛,這幾年諸皇子中,皇帝疼十二皇子和十六皇子。就不知,這疼愛有幾分是為了給二人造勢,幾分是真心,可人心都是肉長,時間久了,自然就培養出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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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請白太醫為姚以安診脈,沒有充足理由,重華也沒法子借到人,少不得將事情長話短說。
皇帝心思一轉,與之前情況聯繫起來,倒把事情經過猜了個七七八八,吩咐道,“傳白太醫。”然後饒有興致看著重華笑,“你倒是對姚以安上心,巴巴進宮來找朕要人。”
重華也笑,“皇兄也知道,這是我相中未來女婿。”衛國公府和長安侯府有意聯姻,豈能擅自作主,一開始便皇帝面前打了招呼。
“朕瞧著姚以安是個桃花旺,小八和甄家姑娘都鍾情于他,衡兒是個憊懶,你千挑萬選怎麼給她選了個麻煩過來?”
重華笑睨皇帝,“有人爭才證明是好,八公主金枝玉葉,還愁沒好姻緣。”又以袖掩嘴巧笑道,“皇兄難不成要和我搶人,這人可是我先相中,您想搶,我是萬萬不依。”
皇帝大笑,“你啊你!屆時你還不得鬧得朕頭疼。”又陡然收起笑意,淡聲道,“朕只是覺得姚以安怕是個糊塗,被人下了藥都不知,將來如何混跡於朝野。若非遇上衡兒恐還糊裡糊塗,可不是劫難逃了。”
重華卻是不以為意模樣,“這藥便是我身邊嬤嬤還有江太醫都查不出來,姚家人一無所覺也情有可原。”
姚以安桃花多,重華真沒當回事。至於這次中毒,豪門世族本就是步步驚心,姚以安麻煩多,不表示其他人就太太平平。
她選中姚以安除了他本人人品可靠,出身清貴,能力上佳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原因,便是姚蕭氏和顧氏都是省心。長安侯只有二子一女,大房是只有一個嫡子,林瑾衡能省不少煩心事。這次姚以安中毒,重華長公主猜付著二房可能性不小,若真是二房所為倒也好,正好收拾了,林瑾衡之後進門輕鬆。
不過這一切,前提是姚以安說中毒沒有大礙。而姚以安能否平安,很大程度上就決定于皇帝,重華面上波瀾不驚,袖中手卻不禁暗暗握緊。
“衡兒被我寵壞了,養她性子天真漫爛,若是嫁到那複雜人家,我這一顆心都得替她日夜懸著。若是嫁到那名聲不顯人家,我又覺得委屈了她,難得姚家門第清貴,又人口簡單,他本人也爭氣。這孩子,我倒是越瞧越喜歡了。我看衡兒與他相處也頗好。”重華語氣中毫不掩飾對姚以安滿意。
“那就先瞧著吧,你可不要心急火燎把人定下了。”皇帝笑著道,“世事無常,誰知日後如何,姑且先看著,看姚以安有沒有本事把人揪出來,還得證據確鑿。”朗聲而笑,“朕只這麼一個嫡親外甥女,可不能委屈了她。”
重華微微一笑,眼眸深處帶了幾分沉思。
兄妹二人又說了會閒話,白太醫也有了眉目。
重華一連三個問題,“你可知這是什麼藥?對人有何影響?可有化解之法?”
白太醫面無表情,態度不卑不亢,“這藥是天葵果子研磨而成粉末,若長期服用,可致人神志不清,行為異常。若是中毒不深,可慢慢調理,但若是入了五臟六腑,無解,具體如何我得看了人才知道。”
重華神色不禁凝重起來,“天葵!?”這東西,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是一種據說已經失傳果子。”白太醫道。
皇帝道,“你明天讓姚以安進宮給太后請安,朕再命白太醫過去給母后請脈。”讓白太醫專程給姚以安診脈,可不是打草驚蛇了。
重華長公主收斂心神,望著皇帝笑,“有白太醫,我這心就安了。”
皇帝點頭一笑,“你既已進宮,便去母后那坐下,也好和母后說說舅舅壽宴境況。”
重華點頭,起身行禮告退。
待重華告退之後,皇帝低低一歎,問垂首立一旁白太醫,“如何?”
白太醫依舊那副波瀾不驚模樣,“和十六皇子是同一種毒。”天葵卻有其物,只是十六皇子和方才那盒子裡藥卻是西皖皇室獨有無憂果,兩者症狀相似,白太醫也不怕重華去查。
事關幾位皇子,皇帝無意讓重華知道太多,便讓白太醫做了隱瞞。
皇帝眼中精光一閃而逝,西皖皇室毒藥居然用了他兒子和臣之子上,可當真是有趣。
混帳東西,若是和外族坑瀣一氣,別怪他這個做父皇心狠。
“傳恪親王和長安侯。”皇帝沉聲道。
十六皇子之事因為關鍵人物大宮女素娥之死卡住,他倒是替兒子清理出不少釘子,諜中諜,計中計,但是隨著一些人消失,這事顯得一團亂麻。他也是從奪嫡中闖過來,這些伎倆豈會不清楚,栽贓嫁禍,借力打力,若是關鍵人物都死了,就得不了了之。
這事牽涉到外族,皇帝豈肯善罷甘休。姚以安事件倒是出現轉機,順著長安侯府,許能找到幕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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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華見過蕭太后之後,心事重重回府,聖心難測,她這皇兄心思難測。
“娘,”林瑾衡步迎上去。
重華進門前便整理好情緒,道,“明兒白太醫就為姚以安診脈。”
摸著林瑾衡頭,緩緩道,“若他有個差池,衡兒會如何?”一笑,“這兒也沒外人,就咱們母女,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被問及此事,林瑾衡有些扭捏,但見重華一臉正容,忍不住問道,“是不是情況很嚴重?”一顆心又提起來。
重華搖頭,也不多做隱瞞,“你也瞧見了,這藥等閒查不出,具體如何明天才能確定。”說罷,看著林瑾衡,細細觀她神色。
林瑾衡心微沉,古代後宅生存比她想像之中難多了,手段層出不窮,實是防不勝防。
“我會很難過,我們認識也好幾年了,而且一直我都以為我將來定是要嫁給他。”不說其他,單說相識幾年情分,若是姚以安有個萬一,林瑾衡肯定會傷心難過。若說其他,林瑾衡問心自問,沒有感觸,是假,這幾年來姚以安待她體貼入微,又有家長默許,雖沒婚約,林瑾衡差不多將他當做未婚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