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西涼茉照慣例地沒有能按時起床——九千歲覺得自己的心靈因為她的無故失蹤受到了極大的『創傷』,所以,需要她好好地安慰自己。
「什麼叫無故失蹤?」雲消雨散後,西涼茉輕喘著,酡紅著臉頰,推了一把身上壓著的人。
這千年老妖,真是越來越皮子厚了!
百裡青懶洋洋地支撐著臉,停住動作,低頭用鼻尖在她臉頰上蹭了蹭,輕嗤一聲:「難道不是麽,你若是乖乖地在宮裡陪著我批閱摺子,不拋下我和洛兒出去外頭鬼混,也不會被老魔物撞上,然後還被人趁機劫走!」
西涼茉被他蹭得癢癢的,忍不住趕緊縮起了身子,輕嗤:「嘖,你倒是怪起我來了,誰知道陪著洛兒出去玩兒一趟,就遇到你家的老祖宗!」
那一看估摸著還是個老頑童,卻連話都不給她說完,不分青紅皂白地將她弄暈扔掉——!
「賊喊抓賊,你若是早些和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好好地把咱們的事兒說清楚,我又怎麼會倒霉被人扔掉,若是遇上些要命不要財的仇家,你看看你可有機會再見我!」
西涼茉說完,沒好氣地白了百裡青一眼!
百裡青挑眉,慢條斯理地低頭咬了她肩頭一口:「那還不是你那娘親惹得禍事,所以如今是母債女還!」
西涼茉忍不住背後一顫,試圖伸手推開他:「你倒是會倒打一耙,好好,都是千歲爺說得在理,行了吧,隻以後別說些這麼肉麻的話,真真兒受不了!」
百裡青低聲輕笑,魅眸斜斜地睨著她,似有萬千風情如蝶輕落在他的眉梢眼角之間。
「唔,你總是承認了錯處就好。」
西涼茉嗤道:「得寸進尺,我還不是為了替你這個做弟弟的安撫洛兒,才相帶著他出去走走!」
這千年老妖真是讓她無奈,若是嘴上功夫不如她的時候,他就要使用『床上肢體暴力』,心眼根針尖似的小。
若是嘴上功夫厲害的時候,那種囂張得讓她直恨得牙癢癢的。
「喏,這可是你自己的說的,只是如今,沒有哥哥需要你安慰,倒是有個做弟弟的,需要你安慰才是。」百裡青瞅著她的小模樣,心頭癢癢的,指尖慢條斯理地掠過她光潔雪白的胸口、纖細的腰肢、平坦小腹一路向下。
「誰需要安慰?」西涼茉看著他的手又不規矩,趕緊伸手出來一把抓住他修長的手指。
百裡青魅眸幽幽,一手支著臉龐,同時反手握住她的手擱在自己的小腹上,也是一路向下,一本正經地道:「唔,這裡。」
西涼茉瞬間感覺碰到大狐狸再次囂張起來的狐狸根,瞬間紅了臉,微紅著臉笑罵:「無恥!」
「唔,美人如此誘人,不如陪著本座再做點無恥的事情,包你快活呢。」百裡青似笑非笑地俯首吻上她的柔軟唇瓣。
……
——老子是九爺是無恥總攻的分界線——
等到西涼茉從房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日正當中——正午時分了。
她剛出門就聞到了一股子熟悉的血腥氣息,她微微顰眉,看向院子裡,院子裡到處都已經是錦衣衛行署衙門的人,君縣隸屬沉香郡的管轄,一夜的功夫,行署衙門的人全部都趕赴了君縣。
看著到處都是按照百裡青的阿品折騰起來的擺設,西涼茉忍不住心中暗自嘆息,果真是個性喜奢靡的傢夥,走到哪裡都不忘他的行頭。
只是……
她眯起眸子,淡淡地道:「白起!」
白起忽然從外頭的屋頂上倒吊了身子下來,看著西涼茉笑嘻嘻地道:「喲,小小姐,你醒了?」
西涼茉比了比自己的面前,她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身上那種奇異的淡漠卻有一種莫名地讓人臣服的魅力,白起遲疑了片刻,便輕巧地一個翻身從房頂上跳了下來,在她面前坐定。
「昨夜,千歲爺來了以後,是不是有些什麼事兒發生?」西涼茉看了看迴廊,伸手在走廊的紅柱子上輕摸了兩把,然後伸到自己鼻尖下輕嗅聞了一下。
一股子淡淡的腥味沖鼻而去,她微微眯起眼。
「唔,千歲爺來了,大半夜的,進了您的房間,發生了什麼,屬下表示真的不知道。」白起目光曖昧地笑笑。
西涼茉抬眼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輕哼一聲:「嘖,皮子癢了不是,不說實話,我便不知道麽?」
白起頓了頓,也稍正色了點:「唔,您為什麼不問問這些錦衣衛的弟兄們呢?」
西涼茉嘲謔地勾了下唇角,目光冷淡地道:「我現在問的是你。」
白起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地道:「昨夜鳳家上下,一船人,除了尋常下人關在大牢裡面,鳳姐兒得了專門的關照,被關在自己的屋子裡,鳳家二老爺,並著他在船上的親信和家眷,共計四十二口人,全部人頭落地,其中鳳家二老爺和他的親信們領的是梳洗之刑!」
「梳洗……。」西涼茉聞言,不由一楞。
所謂梳洗並非指的是女子梳頭,而是一種非常殘酷的刑罰,行刑者煮了一大鍋水,然後用鐵刷子醮了滾燙的開水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來,直至肉盡骨露,犯人往往經受不住最後的痛苦最終咽氣。
她沉默了一會,輕嘆了一口氣,長久地享受慣了他的溫柔體貼,最多不過是他偶爾使些小性子,卻忘了,他原來到底是以鐵血手段治國治下的九千歲。
「為何半夜裡,沒有聽見任何響動?」西涼茉覺得有些奇怪,她向來不算是蠢笨粗線條的人,怎麼會一點都沒有聽見外頭的響動。
「因為所有的人都被千歲爺下令在行刑之前用了啞葯,那位二老爺和他身邊的親信則是一開始被割掉了舌頭。」白起道,對於百裡青訓練出來的那些錦衣衛的雷霆手段,殘酷程度,他身為常年與死神惡獸打交道的沙漠之子,都一樣會感覺到震撼。
其實百裡青只是冷淡而簡單的交代了兩三句話,就進了西涼茉的房間,隨後的一切都是魅部的殺神們在錦衣衛的配合下忠實而一絲不苟地執行了所有的任務,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絲遲疑,所有的事情彷彿都曾經進行了千百遍一般的熟練利落。
那種面無表情的對人命在自己手上的了結的習慣,讓白起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嗯……。」西涼茉看了看自己指尖沾染上些微沒有沖洗乾淨的暗紅,若有所思起來。
那種眼神讓白起有些不安,輕聲道:「我想千歲爺這是為了殺一儆百,否則若是這樣的事情再出現,也許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西涼茉望著長亭外剛剛吐出綠芽的柳樹,輕嘆了一聲:「我又何嘗不知道呢。」
百裡青素來就是個錙銖必較的性子,他若是不與人計較的時候,多半是因為他在『放高利貸』,在最讓人想不到的時候,忽然痛下殺手,用最殘酷的手段,讓對方付出巨大的代價,同時對於這樣血腥可怖的人物,退避三舍,。
更何況他是那種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絕對信奉者,雖然他殺的多半都是該殺之人,但是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的性子,若是放在她上輩子的時候,她想他說不定是個純納粹份子。
但是……
「我只是以為我能稍微緩和一些他身上的殺伐血腥之氣,我總是希望能替他多承擔一些。」西涼茉輕嘆著道,她雖然也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她一直並不認為殺戮是解決事情的手段,有些事情換個相對溫和的角度解決也許會更好。
但是她尊重他的行事手段,畢竟這是他一手操控與建立的王國,他早已經組建起一套行之有效的運作模式,她還沒自大到以為自己是轉生之人就什麼都懂得,這是個封建男權社會,有它俗世的法則。
但是……
她有些不能確定,若是他仍舊如之前的一模一樣,是否意味著也許有一天,他終歸會厭倦了這俗世紅塵,她永遠都記得數年前在洛陽船上的那個時候,他那種生死兩空茫的眼神,她在裡面只能看到寂靜到荒蕪的雪原,沒有一絲生氣。
所以他才需要無數鮮血去溫暖他的掌心。
單是,他現在有了她,她已經習慣了他的溫柔以對,卻偶爾間發現,魔只是悄然隱藏起了他的嗜血與魔性。
這讓她感動又有些憂心,若是她一個不小心離開他一段時間,而他尋找不到她的下落,會不會徹底魔化,傷了他自己。
這才是她最擔心的事情。
「小小姐,您真是多心了,傻子都看得出來,千歲爺的眼中,你始終是最重要的,何況有咱們在,這一次不過是意外罷了。」白起不以為然。
西涼茉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嗯,我只是……。」
她頓了頓,繼續聳了下肩膀道:「只是因為淪陷在情愛之中的女子,總是喜歡患得患失罷。」
「啊,對了,鳳姐兒呢,我要去看看她?」西涼忽然道,她可不相信百裡青真的完全會對鳳姐兒不動手,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鳳姐確實算是對不起她。
尤其是百裡青這種人,他素來喜歡殺人甚過救人。
早年那次對鳳姐出手相幫,還是她求來的。
白起遲疑了一會,娃娃臉上還是露出了苦笑:「唉,小小姐,你為什麼要那麼敏感呢?」
西涼茉眯起眼:「鳳姐兒傷得重麽?」
若是阿九這個傢夥下手太狠,她可不饒他,鳳姐兒對她到底還有幾分情意的,而且她的性格是個值得結交的,再加上這喏大的鳳家可需要人來管理,鳳姐兒可是最好的人選。
白起搖搖頭,老老實實地道:「還好,只是被吊起來,背上抽了三鞭子!」
這真的算很好了,他還沒告訴小小姐,鳳家二爺和他隨從的人頭都被砍下來用罐子裝了,再用石灰醃上,給送到鳳家的老宅去了。
西涼茉:「……。」
隨後,她有些無奈地苦笑,她是不是應該感謝阿九這個傢夥手下留情呢?
確實比起什麼砍頭、刷洗之類的刑罰,這個三鞭子真的很輕了,但是鳳姐兒可是尋常的女兒家,男人受了司禮監的三鞭子都要哭爹喊娘的。
看著西涼茉急匆匆地起身去鳳姐房裡,白起不禁有點不解,好奇地問:「如果說小小姐只是為了這鳳家的錢財的話,直接抄沒了不就好了麽?」
西涼茉頓住了腳步,淡淡看著白起道:「你說這鳳家最值錢的是萬貫家財?」
白起點點頭,鳳家是天下首富,誰不知道。
西涼茉搖搖頭,一邊走,一邊沉吟道:「這鳳家最值錢的是他們遍布各國的商號,每一處行商落腳點都是最好的情報搜集點,尤其是秦樓楚館,茶樓酒肆,這一點和咱們九字訣的人還是很像的,只是咱們到底比不得這百年世家的雄厚實力,何況還有他們高明的經營生意的手腕,各種人才,這才是最值錢的!」
她淡淡地道:「千金散盡還復來,惟獨人才,才是創造千金的必不可少的存在,人才散去再難求。」
白起可不是什麼行商的料子,他只是摸摸腦門,還是不解:「那更簡單了,咱們就去把鳳家的人才全部都接手好了。」
西涼茉搖搖頭,嘆了一聲:「你覺得蘭瑟斯將軍若是被人害了,你們在鏡湖邊上的那些老一輩和你們這些小一輩能接受司禮監派去的宿衛他們的節製麽?」
白起立刻輕蔑地道:「我鬼衛一族聽天、聽地、聽主子,除了藍瑟斯叔叔和小小姐,我們不會聽命受任何人節製!」
西涼茉挑眉:「那不就是了,你憑什麼認為鳳家會受到我們的控制,殺雞取蛋,這是沒腦子的蠢人才會做的事情!」
說著,她似笑非笑地瞥了白起一眼。
白起有點茫茫然然,看著西涼茉向前而去的背影,低聲嘀咕:「切,斯文人就是斯文人,罵人還不帶髒字,何況……。」
他看著西涼茉的背影,心中暗自道,唔,跟自家的小小姐這樣的人在一起,真真兒是辛苦呢,她彷彿什麼都看得透透的,這樣斯文人可比他這個粗人可怕多了。「
西涼茉領著小勝子來到了鳳姐兒的房間裡,好生安慰了鳳姐兒一番。
難得的是鳳姐兒並不生氣,反而自覺有愧,並且道九千歲已經著人拿了最好的療傷藥物給她治傷了。
西涼茉又好生安慰了一番,親自為鳳姐兒上了葯,並且承諾了定會助她協管鳳家。
鳳姐兒心中極為感激,淚如雨下。
對於鳳和的死,她幾乎是幸災樂禍的,到底是為父母報仇了。
等到安慰好鳳姐兒,又說了一番要她好好養傷的話,西涼茉方才離開。
剛出門沒多久就看見了百裡青正坐在亭子裡喝茶。
他見西涼茉過來,便微微挑眉:」看你一副小人得志,裝著悲天憫人的模樣,就知道定是有倒霉人物被你忽悠得被賣了還幫你數錢。「
西涼茉嗤了一聲,在他面前坐下,拿起杯子,輕品了一口:」是啊,那個被你弄得半死不活的,現在還躺在房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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