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撞破
西涼茉從他手上接過了那信筒,筒子裡一份薄如蟬翼的紙,看起來不過是牙籤一般長,但是打開來之後竟然是一幅完整清晰又頗大的天朝地圖。
這正是西涼茉給了西涼霜讓她帶走的的地圖,西涼茉摸了摸那紙張的質地,不由輕歎:“真真是巧奪天工。”
薄更甚絲絹,卻柔韌更甚蒲柳。
百里青優雅地在她身邊坐下,淡淡地道:“這紙喚作千金張,用料極其費時、費金才能得一尺,所以千金一丈,通常只有一國之皇族和巨富才用得起。”
西涼茉接過那紙,只摩梭了一番娜細膩的紙張:“若是一張千金張能換取一場大勝、無數人命、甚至一國國祚,只能說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隨後,她將那張千金張鋪在桌子上,讓白珍去取來了一整套脂粉工具,她看了看那紙張上的拓印,就著油墨顏色,用細細的工筆沾取了胭脂水色慢慢調和,隨後在哪地圖上細細地勾勒了幾筆,又將紙張攤開在了陽光之下。
不一會,太陽的熱力就將那墨色給曬乾了。
西涼茉仔細地將那千金張卷好之後,又聞了聞,隨後轉頭看著停在桌子上,正歪頭一臉呆楞地看著她的小白,她想了想,笑道:“來,上這紙上來撒泡你的鳳凰尿。”
小白一聽西涼茉這麼有眼光,稱呼它為鳳凰,它身為鳥類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立刻毫不猶豫地跳上了那紙張,一撅屁股,毫不猶豫地在上面——尿了。
白珍一看,不由又是緊張又是莫名其妙:“郡主,這是小白尿在上面了,不得毀了這個地圖?”
百里青悠悠地搖著扇子道:“你家主子是覺得胭脂水粉看著比尋常油墨更容易在這紙張上色,但是卻有花香味,未免露出破綻,才讓那只蠢鳥在上面撒尿的,這千金張乃是天下首富鳳家的家傳秘制,不懼水火,否則如何千金一丈?”
白珍一聽,立刻很是崇拜地看著百里青:“千歲爺,您知道得真多!”
小白憤怒地拍打著翅膀,表達他的憤怒和鄙夷:“誰是蠢鳥,你才是蠢鳥,你全家都是蠢鳥!”
西涼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轉身抱過那乖巧又迷茫地站著的貓頭鷹,打算將那紙栓回它的腋下,卻見那雙熟悉的白皙修長的手再次接過了她手上的東西,將那只貓頭鷹也給抱了過去。
“要用西狄人原來的手法給將東西放回去,否則對方一樣會發現這東西被人動過。”
只見百里青手法巧妙地將那東西別回了貓頭鷹的腋下,再將貓頭鷹給放飛。
西涼茉看著那遠去的灰黑色影子,微微挑眉:“你倒是對西狄人的手法熟悉得很。”
百里青微微勾了下精緻的唇角,慢條斯理地坐下:“你忘了麼,我血液裡流淌著一半西狄人的血液,也曾因為我的母妃,對西狄的風土民情研究過一番。”
西涼茉一愣,隨後擺擺手,讓幾個丫頭離開,倒了杯茶遞給百里青不鹹不淡地道:“那也是你母親的故國,不想回去麼?”
他接過西涼茉手上的茶,神色漠然:“回去,回何處去,你覺得我應該回去?”
西涼茉微微揚起眉:“我聽爺爺說,你們曾經去過西狄駐天朝的驛館?”
百里青把手臂擱在回廊扶梯上,支著臉看著她,輕描淡寫:“嗯 走投無路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後來想想便覺得這念頭很是可笑,西狄的皇外祖母先母親而去,皇外祖就算再疼愛母后,又怎麼會為了一個從不曾見面過的外孫得罪當時勢頭正盛的先皇,及至後來西狄新帝登基,就更不可能為了一個未曾見過的表弟們去開罪一國之君。”
西涼茉看著他,想起老醫正說過,當年藍大元帥在路上撿到他們這對雙生子一段時間後,曾經考慮過將他們送到西狄驛館去,讓西狄人將他們帶回國。
但是西狄人嘴上答應得極好,但是轉過背就偷偷地將消息傳遞了當時十皇子之母,也就是宣文帝的母妃季婕妤,這季婕妤看是個溫柔和順、與世無爭,將自己的孩子寄養在宮外,只曰讓自己的孩子跟著藍大元帥學做個名將,也好輔佐當時登位呼聲最高,出身高貴的三皇子。
當時皇后已經逝,三皇子的母妃是當時手掌六宮大權的賢妃,自然是很喜歡這位‘忠心耿耿’的季婕妤,也是在季婕妤的挑唆之下,將當時雙胞胎的母親禦貴妃視為肉中刺,眼中釘,如今季婕妤來報那對雙生子的下落,她又豈有不追殺之理!
但就在西狄人準備將雙胞胎交給賢妃的人之時,藍翎卻出現了,彼時這位公主還沒有經歷後來那些風霜刀劍,一向被寵愛之極,是皇朝最豔麗迷人的花,又滿心的正義感,生生攪了這場交易,強行將雙胞胎帶回了藍家。
藍大元帥自然是將雙生子收留了,而當時還是十皇子的宣文帝為著討藍翎的歡心,心態尚且未曾扭曲,也對這對漂亮的雙胞胎不錯。
藍翎甚至專門警告了賢妃,只是彼時季婕妤隱藏極深,沒有人知道她才是幕後的挑唆者,
她和宣文帝一樣城府極深,並且極有耐心地一路熬到了兒子出頭,熬到了情敵生下的雙胞胎被送進宮,閹割成了自己兒子的奴隸。
只是她料到了故事的開頭,卻沒有料到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沒有料到那一對沒有了‘威脅’的雙胞胎中最沉默怯懦的那一個,有一天會讓她受盡煎熬地死去,並且斷送了他兒子的性命,甚至有一天斷送了他兒子的王朝。
西涼茉看著百里青波瀾不驚的面容,也當年被追殺、被遺棄、被淩虐的痛都比不上被背叛的絕望,不管是曾經救過他們又利用他們的藍翎夫人,還是曾經以為可以回歸的母親故國。
百里青似乎察覺了西涼茉的目光,他半合著魅眸,輕笑起來:“不必用這種目光看我,天地浩大,卻我容身之處,那我自親手在這天地間撕開一處容身就是了。”
西涼茉不喜他容顏上那種仿佛對萬物皆不存心的感覺,她索性轉了話題:“你方才說鳳家,可是那個曾經將唯一嫡女嫁入西涼世家的鳳家?”
百里青優雅地頷首:“沒錯,正是那個鳳家,怎麼你們生意上有往來?”
西涼茉眸中閃過一絲沉思來,隨後點頭道:“沒錯,當年西涼世家被滅門和查抄之後,我放了鳳姐兒和她的孩子,讓他們回了鳳家,不曾為難她們。”
百里青挑眉,似笑非笑地道:“我的丫頭,總是這麼善良,嗯?”
西涼茉悠然道:“我只是覺得人總要給自己留一線後路,不殺不該殺之人。”
這是她和他行事作風最大的不同,百里青因為多年的為官經歷與個人情形讓他作風霸道陰狠喜歡斬草除根,她雖然不會心慈手軟卻偏向萬事留有餘地,說不上誰對誰錯,只是三觀略有不同罷了。
西涼茉沉吟著道:“當年鳳姐兒給我留了一面鳳家的權杖,說是若有一日需要她幫忙的時候,便去尋她,她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幫我。”
鳳家商號遍佈天下,不光天朝、西狄、就是赫赫與犬戎都有他們的商隊,說不定日後真還有用得上他們的地方,就是鬼軍之中負責金源募集的皆字部也與他們有過合作。
百里青眸光眸光幽幽地看著她片刻,方才道:“你這丫頭,倒是會為自己找後路,當初敢在我面前把自己賣了個好價錢,只怕是早就打算好了退路吧。”
居然靠上了鳳家,這種遍佈天下的商人巨賈,其商號遍佈天涯海角,自有他們內部的一套行事做法,但是民生之中卻不能缺少商賈,因此他們反而是連朝廷都最難以控制的一部分。
哪怕錦衣衛再善於刺探,對方要藏起一個人還是易如反掌的。
西涼茉一頓,看向他,倒也落落大方地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呢,若不是你九千歲的名頭實在太大,我一個尋常女子自然要多尋思一下身後路了。”
百里青盯著她半晌,忽然道:“你還會跑麼?”
西涼茉有些怔然,但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輕笑道:“和你成親的時候,我就說過了,你若對不住我,我自取你性命,你也應承了把性命交給我,所以我自然是不會逃的。”
百里青看著她,眸光幽涼,陽光在他精緻如天工雕琢的五官上鍍下一層柔軟的金光,讓他看起來有一種奇異的溫柔,他輕勾了唇角嗤笑:“你這兇殘的丫頭。”
雖然這麼說著,但是卻可見他神情裡多了一絲放鬆。
西涼茉起了身,笑容淺淺:“我就是這麼兇殘,所以,一會子我要離京一趟,你且自己獨自在家等著血婆婆回來吧。”
百里青挑了下眉:“你要去看你養的那些小崽子們出去覓食?”
覓食?
西涼茉沉吟,隨後微笑,嗯,這倒是個不錯的說法。
宛如成年的獅虎要帶著自己的後代去覓食,天羽鬼衛的小雛兒們出去溜溜彎,就是覓食與磨爪子,他們第一次出征,她這督衛大人總要去看看。
百里青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下子將她拉到自己懷裡,將她禁錮在自己胸膛與欄杆之中,喑啞著聲音道:“既然要走,也不安慰一下你的夫君?”
西涼茉勾了下唇角,指尖巧妙地將他豔麗的臉推開,似笑非笑地道:“夫君,你身上可有大火,若是我再流鼻血,你這輩子就別想隨便碰我!”
這話說得極為巧妙,她素來知道百里青那巧取豪奪的性子,若是說讓他一輩子都碰不到她,他必定千方百計地證明他定然能‘想上就上’,但是若說‘別想隨便碰我’那就表示你就算想沾她郡主的身子,就要付出各種代價、各種折騰,既不把話說死了,給對方鼻子上吊了一塊肉,又限制著摟住自己的這只大妖孽絕對不能隨意地任性妄為。
果然,百里青目光晦暗不明地盯著她半晌,不甘不願地松了手,一臉彆扭地道:“你這丫頭真真是欠收拾,你……身上可好些了?”
他是不是太寵她了,說不讓碰,他就忍了一個星期,忍得他鬱悶之極,卻還是忍不住要過來探探她的口風。
就跟個初識得情滋味的毛頭小子似的!
西涼茉輕笑,忽然轉身一低頭,在他頭上留了個蜻蜓點水的吻,惡劣地仿佛在哄孩子似地道:“乖乖的,等我回來。”
看著他眼底那難得的忐忑模樣,她決定大發慈悲地原諒他。
看著她揚長而去的窈窕身影,百里青伸出長指尖揉了揉眉心,眸色流離幽邃,閃過一絲暖色,輕笑道:“這瘋丫頭!”
真真是壞透了,偏又似拿根羽毛在他心上撩撥得他心頭輕軟。
遠遠地看著那堪稱溫馨甜蜜的一幕,白蕊忍不住歎息道:“也就只有大小姐能收伏得了千歲爺呢。”
那樣可怕又美麗的男人,根本不是尋常女子能夠應付得了,與他相處必定要時時小心,處處謹慎,卻不想郡主竟然能如魚得水。
白珍笑眯眯地瞅著白蕊:“是啊,總覺得千歲爺和郡主仿佛事事都心有靈犀一般,那日吵鬧得那麼厲害,如今兩人仿佛都沒事的人似的,白蕊,你也該和郡主學學了,這叫以柔克剛,整日裡你就和魅七鬧將可不行。”
白蕊俏臉一紅,沒好氣地白了白珍一眼:“那是你沒有遇到過那麼蠢的男人,等你遇到之後,便知道為何我的脾氣會變成如今這模樣了。”
“誰像你啊,河東獅子!”白珍做了個可愛的鬼臉,趕緊追著自家主子去了。
白蕊心中一窘,沒好氣地也立刻跟著白珍去追西涼茉了。
——老子是九爺的月票兄的分界線——
——老子是九爺的月票兄的分界線——
貞敏郡主或者說千歲王妃又要再次離開京城去‘上泰山奉香’了,自然是需要進宮給順帝和金太后稟報的,畢竟她是上山為順帝祈福。
只是她一身華服地進了宮,卻被告知太后身體不適,陛下也身體不適,暫居甯華宮,所以不能接見貞敏郡主。
西涼茉原本也沒打算真的要和這對母子計較的,反正她原本也不過是進來做個樣子罷了,但是轉身要離開的瞬間,她卻忽然聽見甯華宮裡傳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她微微眯起眼,忽然轉身逕自向那甯華宮裡而去。
門口的幾個大宮女和太監們瞬間一驚,立刻過來攔西涼茉:“千歲王妃,您不……不能進去,太后和陛下都在歇息著,您不能擅自闖入!”
西涼茉淡淡地瞥了他們一樣,腳步未停地,只是忽然語帶雙關地道:“魅六,我不喜歡有人擋著我的道。”
一道黑影不知從哪裡一閃而過,隨著他快如閃電的動作,只聽那幾個宮人一下子就莫名其妙地飛了起來,直接落在地上滾做一團,直喚‘唉喲’!
西涼茉逕自越過阻止不及的他們,向甯華宮裡闖了進去,白蕊幾個緊跟其後。
她越過朱紅的大門,又走過正殿,白蕊幾個立刻動作極快地上前要推開寢殿的大門時,寢殿的大門竟“吱呀”一聲開了,金太后定定地站在門後,仿佛剛剛睡醒一般,面帶茫然之色地看著西涼茉:“誰如此大膽,竟然敢擅闖哀家的寢殿!”
隨後,她仿佛才發現了西涼茉一般,忽然一下子清醒了起來,疏離又冷淡地看著西涼茉:“哀家道是誰呢,原來是咱們的千歲王妃,難怪如此的肆無忌憚。”
她的話含譏帶諷,直刺西涼茉以權勢壓人,不將一國太后放在眼中,只是她說話聲音卻是溫溫柔柔的,不帶一絲火氣,讓人只以為是尋常玩笑話語一般,讓人沒法子發火。
西涼茉眸光幽深莫測地看著她片刻,微微一笑:“是麼,貞敏吵著太后娘娘,真是抱歉,只是外頭那些宮人語焉不詳,讓貞敏很為太后娘娘擔心,這才不顧一切地闖了進來,太后娘娘素來最是溫柔寬醇,慈和不過,自然不會如此小氣地往心裡去的。”
金太后被她的噎得一僵,說自己計較就是小氣麼?
西涼茉也不去理會金太后的僵硬模樣,逕自踏進了房間裡,她一進房就聞見了房間裡燃著濃濃的安息香。
西涼茉也不等金太后請坐,自己尋了個位子坐下,看向金太后挑眉道:“用這麼濃郁的安息香,太后娘娘最近睡得不好麼?”
金太后看著她,仿佛一臉忍耐地坐在她對面,扶著額頭:“沒錯,自打哀家和陛下都在慈甯宮受了大驚下之後,身子就越發的不好了,整日裡都是那些可怕的畫面,夜夜做噩夢,連著陛下也一起受罪,若是當時哀家和陛下都一起去了秋山,哪裡還有這些苦惱。”
話裡話外都是怪罪西涼茉當時沒有讓她逃出宮去的怨氣。
西涼茉卻忽然把玩著手上的鐲子,輕笑起來:“太后心情不好,卻還能面如敷粉,眼眸含春,想來這宮裡是有人安慰您那孤寂的心靈才是,怎麼還會有這麼大的怨氣呢?”
金太后聞言,臉色頓時一變,顯出蒼白來,隨後,她憤怒地拍案而起,恨恨地盯著西涼茉:“貞敏,哀家敬你是千歲爺的王妃,對你也算是多加客氣,你如何竟敢如此敗壞哀家的名聲,欺人太甚,莫不是當初你就想害死哀家和陛下不成人,如今又生出這樣的毒辣念頭,真是要逼死我們母子,好讓你和九千歲一攬天下大權麼!”
西涼茉看著惱羞成怒的金太后,不急不惱,只取了白蕊遞過來一隻白玉茶盞慢條斯理地品著,同時仿佛自言自語地冷道:“還不出來麼,莫不是皮子癢了,想要過一趟慎刑司!”
金太后臉色越發的蒼白,正待再說什麼,卻聽見身後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她陡然一驚,立刻轉回頭,正好見著自己熟悉的那道修長的身影款步從簾子後頭走出來,俊美冷峻的面容上帶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貞敏郡主果然是真敏銳呢,許久不見郡主,芳官實在是牽腸掛肚,思念之極啊!”
他肆無忌憚的話語讓金太后的面容變得一片青紫,隨後只能僵硬地站著,滿腹狐疑又滿腹驚懼。
芳官的眸子毫不避忌地打量著西涼茉,今日她長髮簡單地挽在腦後,戴著精緻的荷花華勝,斜斜插著長長的的兩隻流蘇長釵,一身淺紫色的曲裾深衣,以平繡、疊繡、打籽繡,綴出朵朵白色蓮花,深紫色的繡荷葉寬束腰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下著一件簡單的白色百褶裙,秀雅大氣、貴氣天成。
嬌美清冷的容顏美好到讓他……真是想看她不著寸縷,渾身是鞭痕,可憐地在他身下悲慘痛苦地哭泣,一定更美才是。
芳官薄唇邊彎起一絲詭譎的弧度。
西涼茉看著他,面色冷淡:“你還記不記得我告訴過你什麼?”
“這……真是抱歉,芳官一向記性不好,不若請您再說一遍?”芳官漫不經心地道。
西涼茉抬眼看了他一眼:“看來你真是忘性大,既然如此,本王妃再說一次。”
她頓了頓,一字一頓地冷冷道:“你若是在宮裡不安分地想要弄出什麼事兒來,本郡主絕不會饒過你!”
芳官聞言,笑了笑:“好,芳官如今是記起來了,但是芳官可是相當的安分守己,不曾做什麼呢。”
西涼茉看著他輕笑起來:“是麼,芳官,你真是越發的能耐了,勾引太后,惑亂宮廷,又挑唆著太后做出些不利自己、不利朝廷的舉動,你這樣的安分守己,讓本郡主真是擔心一旦你不安分守己的時候,會是個什麼樣子。”
她已經容忍了他許久,除了是看在太平大長公主的份上,也是懶得理會他這個尋常趨炎附勢的小人,只是不想他最近越發的能耐了,居然能讓原本還算乖巧安分、聰明本分的金太后對她和阿九都有了那麼大的怒氣,真是讓她刮目相看。
“郡主,您真是會說笑,芳官不過一介男寵……。”
芳官挑眉,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被西涼茉冷漠地打斷了:“芳官,我素來不喜歡說話說第二遍,既然你聽了第二遍,那自然是表明你需要付出代價了。”
她頓了頓,又冷漠地勾了下唇角:“來人,賜廷杖一百,就在這甯華宮前行刑吧!”
芳官一驚,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眸子:“你……。”
但是隨後兩名不知何時已經等候在門外的高大太監忽然闖了進來,一人拖著他一邊的手臂就往外拖。
金太后只在震驚當中,瞬間回過神來,一下子站到了西涼茉的面前:“千歲王妃,你不能這樣!”
西涼茉看著她,危險地眯起了眼:“不能怎樣?”
金太后被她銳利的眸色嚇得渾身一顫,但還是咬牙道:“哀家和他是清白的。”
即使這句話在此刻聽起來多麼無力和可笑,她還是要試上一試!
一百廷杖,西涼茉分明是要將芳官生生打死!
西涼茉看著她,一言不發,但那種具有穿透力的目光讓金太后忍不住微微瑟縮了身子,在這個貴氣天成的女子面前,浸淫宮廷生活多年,如今已經貴為太后的她卻仿佛還是那個卑微的宮女。
西涼茉忽然輕聲道:“金太后,你真的想要為芳官求情?”
金太后一咬牙,面露堅定:“是,我和他是清白的,就算是他尋常宮人犯了錯,您也不該直接這麼殘忍的打死他!”
她不自覺地用上了‘您’這樣的稱呼,讓西涼茉似乎頗覺得有趣,她擱下了茶盞,看了一眼沉默著冷冷地看著自己,卻沒有絲毫打算求情的芳官,大概就是他的這種桀驁不馴,才讓這些宮廷的貴婦們接二連三地迷失在他懷裡麼?
這樣的男人讓她想起了武皇那兩個危險的男寵張易之和張昌宗。
“若是本郡主執意要行刑呢?”西涼茉涼涼地道。
金太后一顫,竟咬牙道:“哀家……哀家不能坐視這樣的冤枉事,自然是要絕食以明清白的!”
她就不信,他們會真的殺了她,如今順帝剛剛登基不久,她這個太后還是有大用的時候,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百里青這個逼死太后,獨攬大權的惡名就落定了!
西涼茉看著她,忽然忍不住譏諷地輕笑起來:“貞敏一直以為金太后是個聰明人,卻不想原來竟然還是看不破這十丈軟紅,紅粉骷髏的皮相。”
芳官真是好本事,竟然哄得這些原本精明的女人為他要生要死的!
隨後,她忽然‘乒’地一聲將手裡的白玉茶盞砸在了芳官的腳下,飛濺了他一身的茶水,同時冷冰冰地道:“拖下去!”
金太后忍不住尖叫:“你們誰敢!”
她方才一動,就被白蕊和白玉兩人一把捏住了肩頭,她們兩人都是有武藝在身的,如今也算的上頗有所成,對付數個有武藝的大漢都不在話下,何況金太后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金太后一下子就慘白著臉身子軟倒在了地上。
西涼茉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漠地道:“既然金太后有意效仿先帝僻谷修仙的願望,做臣子的怎麼好不成全,從今日起,陛下抱到韓玉殿去,由魯太妃暫代撫養,每日這宮裡就只一碗粥,一碗水,等太后什麼時候清空了腸胃,得了修仙的法門,再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