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所謂交易

　看著向自己俯下身子的伊華老頭，妖嬈自己也是一陣錯愕。

　因為剛才伊華轟殺石淺的氣勢，證明他的天人二衰實力並沒有受雷劫的影響而喪失，如果硬打，她未必伊華的對手，何況此時還有那麼多天人二衰的強者林立於此。眾人合力，實力遠在不暴走的她之上。

　“他想求饒？還太早了吧！”此時妖嬈自己都不覺得自己佔有優勢。所以滿腹狐疑。

　“伊華！你瘋了！你這是在幹什麼？”昆山宗的天人二衰渡劫強者睚眥欲裂地大叫。

　“伊……華……你好毒！”

　墜落于地的石淺只暈了幾秒便吊著一口氣，瞪著腥紅的眼，死撐起殘破的身子一邊吐血一邊指著伊華的鼻子破口大駡：

　“想分幻器……還太早了一點吧！你這無恥老兒，居然從我身後偷襲，一點也不顧忌往昔情誼。咳咳……我看你這猴急的模樣，八成分不到寶貝就會被妖女殺死，你就不能等我搶到妖女的幻器再來與我爭搶啊？哎喂……我草！你怎麼拜那妖女？”

　最後一句，因為石淺被伊華忽如其來的動作嚇得不輕而跑了音。

　本以為伊老頭是看不慣自己先去搶妖女的四靈幻器而出手，可是看到伊華老頭不正常地去拜那妖女，石淺噴了！

　妖嬈沉默不語。

　她也搞不清楚狀況，不過看來眼前發生的一切對自己有利，所以她便屏息凝氣，倒要看看伊家老狐狸有什麼說法？

　果不其然，伊華在下拜的同時，便用乾澀蒼老的聲音地對妖嬈說道。

　“如果等到完全戰敗再談判，老夫相信小友你根本沒有再正眼看老夫一眼的興趣。”伊華老頭此話中帶著無法言喻的苦澀與繁雜。

　哦？

　這回答極是有道理！

　妖嬈頓時眸光一閃，她雖然不知道伊華老兒究竟從什麼地方看出她一定會戰勝眾人，但毋庸置疑，這老頭的這句話很對她的胃口。

　如果等到她將腳實實在在地踩在他們臉上的那一刻，這此無恥老兒才痛哭流涕地求她高抬貴手，那麼那時的她非但不會停手，說不定還會更進一步地鄙視他們敗壞到極致的人品，而後將他們狠狠轟殺！

　但現在，在戰局未定的局面下，伊華老頭卻出人意料地向她示好，令原本偏向天人二衰強者們的天平瞬間向自己這邊偏離，伊華的這個舉動，的卻贏得了妖嬈耐心聽他說話的機會。

　不錯，是勾起了她的興趣。

　“你到底想說什麼？”

　妖嬈的疑問中不帶任何感情。

　“老夫想……與小友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語出驚人。

　伊華抬起頭，他不想承認，在眼前紅裙女修禦雷渡劫的那個瞬間，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股莫大的王氣！

　那是一股無法阻攔，毋庸置疑的強大氣場，讓閱歷深重的他也頗為悸動與忌憚！在那一刻，他仿佛聽到時空的巨輪在耳邊發出轟鳴聲，看到這女子頭頂的天道蓋住了宿命的力量！

　除了震驚之外，就是敬畏！

　第一衰渡劫時兄弟與親人的死，曾給伊華心中埋下了一絲裂痕，不知從何時起，追求天道的夢想被畏懼天罰的恐懼所取代，但這一刻，他在這女子身上看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氣度，仿佛有她存在，無論世界多麼黑暗，都有破雲之刃，能斬開濃雲，將耀眼日光接引下來！

　所以在這本還有一戰的機會之前，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選擇……

　“我伊家因為貪欲先追擊小友是我們的不對。老夫在這裡向小友認錯。”

　伊華尷尬地舔著自己開裂的唇，繼續沙啞說道：“不過就此時的結果而言，小友不但沒有損失，反而得到機緣晉升天人第一衰渡劫強者。你的那赤發同夥想必也毫髮無傷，因禍得福。”

　“反觀我伊家……”

　一說道這裡，伊華就有一種想要吐血的衝動。

　“那在你身上烙印生命印記的弟子早在雷劫中死了，以後伊家無人能再找到你的存在。而你的雷劫，不僅殺了我伊家數百精銳弟子，更是將天人長老全滅。我伊氏偌大的家業，可以說……頃刻分崩離析，不再有能力躋身藍魔海荒古世家前十。”

　一股苦澀立即沖上伊華心田。自己數千年建立的東西，毀於朝夕，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不是任何言語可以形容。不過他還是深深吸了幾口氣，平復自己內心的顫抖。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老夫懇請小友網開一面，不再計較伊家之前的得罪。”

　伊華說得懇切，但妖嬈還是沒有聽明白。

　這老頭的理由，她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畢竟她一生所見厚顏無恥之徒太多，像伊華這種看到寶貝就舉家來打劫的人並不在少數，要是第一眼認出她四靈幻器的是上四宗強者，此時她也定是陷入圍剿死局，只是對手不同而已。沒有伊華，會有二華，三華出現……所以她並沒有覺得伊家比那些強者更可惡些的怨念。

　更何況自己此時的確沒有損失，龍覺雖然離開身邊，但那也是他實力暴漲才被龍界待見的一種表現。

　伊華這話她聽得進去，當然……也是因為伊家運氣好，並沒有真正傷到任何一個她在意的朋友。

　只不過……她還是不理解。明明伊家這麼多血債都算在自己頭上，這伊華老頭為毛還如此一臉肯切地求和？

　這不符合人之常理吧！照伊老頭的羅列清單，此時更應該是伊老頭喊打喊殺要求血債血償的時刻。

　妖嬈沒有出聲，而伊老頭仿佛看出了妖嬈臉上的遲疑。

　於是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淚聲俱下地大叫。“我伊家是徹底完了……不過輸在小友手下是心服口服，小友此時雖然只是人天一衰渡劫強者，但他日造化，必驚世駭俗！所以我伊化在此肯請小友收下我伊家弟子……能讓我伊家弟子效力于您麾下！”

　伊華的大叫徹底讓在場的眾人石化！特別是妖嬈，差點一個趔趄向後退去一步！

　還好她平時“不動”神功練得爐火純青。要不然真會在此時狠狠地被伊華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破功！

　從伊澤被自家弟子自爆炸死以“討四靈珠歡欣”開始，妖嬈就隱隱覺得伊家的主事者是個性格扭曲的狠角色，但她萬萬沒有想到伊家老祖居然在此時提出率部向自己歸順的念頭。

　這……這簡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妖嬈頓時頭上掛滿黑線。她自己並不明瞭，自己在渡劫時的氣場已經將伊家老祖的所有好勝之心通通磨平。

　悄悄吞一口口水，妖嬈嘴角的抽搐並沒有被人發現。

　她緩緩走向枯骨王座，從容坐下，長眉一揚，反問伊華道：

　“雖然我覺得這個提議有些詭異，但還是極有興趣的……不過……”

　妖嬈拉長了語氣。一聽就知道好言好語之後必有不好聽的大轉折。

　“不過我手下從來不收一無是處的棋子！”

　妖嬈這話說得極端無情，在她眼裡，就算伊家臣服，那必然連盟友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一枚棋子，而且還不能無用，因為她沒有精力修剪不能給她帶來好處的垃圾。

　邪冰等人本想制止妖嬈進入伊華假意投誠的陷阱，但聽到妖嬈苛刻的要求，也立即明智地收聲。

　如果伊家能證明他們做為棋子的價值，留他們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妖嬈之所以這麼決定，是因為她早已經看出這天下不是一人逞匹夫之勇就能叱吒風雲的格局，每個隱世的大能身後都有極為恐怖的勢力支持，她沒有與任何宗門世家拉上關係。所以她必須培養自己的勢力！

　有白川成為財政命脈。結識天運宗，滅合溟台等小門派……她還需要更多的天人強者化為己所用，才能凝聚震懾初元一方天地的勢力。

　至於那些個人仇怨，誠如伊華本人說，伊家此時還沒有對她與她的朋友造成實質的傷害，所以算不上不可結的仇。當初她與魔雲宗打得那麼難分難舍，現在不依舊成為他們的聖女殿下？

　世上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

　聽到妖嬈的回答，伊華立即抬起血紅的眼，身影於頃刻間爆起，帶著他那只恐怖的白色巨獅，向石化在一旁的昆山宗長老撲去！

　不知何時，伊華老頭的手中已經握著一把鋒利銀紅匕首。刀身不過五寸，但其上卻蓄積著濃郁的血光，一看便是柄殺人無數的神兵利器！

　“我伊家對主人必是極有用的！”

　伊華身動的同時，沙啞的咆哮聲也立即傳入妖嬈耳際。

　他很明白，此時自己與妖嬈魔女做的是見不得人的交易，若想真正得到妖嬈魔女的信任，那麼此時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把在場所有會說話的人通通抹殺！

　不錯，很有眼色……

　妖嬈微微一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從容依靠在枯骨王座之上。

　她是有絞殺在場所有人的念頭。

　因為他們看得太多了，她現在還不想把自己持有冰封骨獸的消息抖露到初元其它強者的耳朵裡。這也是她的底牌之一，如果又有哪個眼饞的發現她即持有四靈，又為枯骨王座傳人，還把王座升級到萬里玉骨獸輦的程度，只怕追殺她的人會越來越多。

　所以她安靜地看著眼前突然暴走的伊華。

　心中思緒蹁飛。

　“此人心計深重，手段老辣，若收為己用，只要控制得當，是一個狠角色。而且我手中那些見不得人的齷齪事，也可以交給像伊家這種為執行命令而不要命的家族……他們對自己的狠勁，只怕連訓練有素的殺手集團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我且觀望一下。”

　感覺得到妖嬈向自己後心窩掃來的審視目光，伊華老頭更加瘋狂起來。

　他懂得……妖女是在測試他的戰力與決心。如果這一戰他輸，之前的那些乞求便一點也不做數了。

　所謂交易就是如此，只有展示自己的價值，才有令對方遵循條約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