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帝

　血十三又對妖嬈絮絮叨叨了好多，包括他留給她的那本“被人胖揍不會死”秘笈要好好專研，儲物袋中有他其它密寶的地圖之類許許多多。

　要是換了平時，妖嬈是萬萬不想去學“被人胖揍不會死”秘笈，不過經過雲中一役，她倒真的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研習一下這等保命的秘法。想當年初見，血老頭就是被人揍得一臉青紫但瞬間就恢復如初的變態魔人。

　還有……雖然曾經只見過這血老頭一面，但當年他仿佛沒有這樣婆婆媽媽。

　“老頭兒，你還有什麼事沒說？”妖嬈狐疑地問了一句，總覺得有些隱隱不對。

　看妖嬈那中氣十足的樣子，倒也適應了天空中依然在不斷咆哮發怒的天罰。

　“沒……”血十三頓時頓了一下，目光一閃。“沒有了。”

　“你來！”這血發的老人家頓時從他那陰森恐怖的王座上站了起來。身上被一層黑霧包裹，與王座連在一起。

　“坐上來！”

　血十三指了指自己的王座。

　“這就是專門為你偷的天道，送給你了！你可敢坐？”

　語不驚人死不休。

　血十三座下的枯骨王座！雖然內核源自上古神與古魔之骨，可也經過他的不斷煉化改造，裡面溶入不知道多少想殺他卻被他殺死的驚世大能遺骨。幾千年的淬煉，還有化龍血池大凶之氣的磨礪，硬生生把這骨座磨礪成了超越神階幻器的存在。

　王座自成一世界，不受朱雀規則管轄，攜帶了大量初元靈氣，所以血十三就算此時只是分身，亦能抗拒朱雀小鳥的雷光！

　“有何不敢？”妖嬈嫣然一笑。

　她知道，不是簡單的“坐”與“不坐”的問題，而是這枯骨王座必是血老頭的成名之物，與枯骨輪回鼎同屬於一件幻器！如果她坐上去，不但緊繼承血十三的強大道統，更繼承血十三在初元大陸的血債與仇恨。

　可是，又有什麼區別呢？

　以她不屈的性格，萬萬不可能一直隱藏自己的黑暗屬性，安心在初元世界的大派中做一個乖巧的弟子。黑暗屬性早晚都會爆發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到時候，她一樣會得罪強大的宗主聖王，一樣會被誣衊追殺，那麼索性就這樣大搖大擺去好了！

　我不傷人！可是……人也不要傷我！一道冰冷的寒光頓時流過妖嬈的眼底！她可不是人人都能欺負的小菜鳥。

　妖嬈想也不想，立即向著血十三與枯骨王座走去。

　突然，一個弱得幾乎快要被風撕碎的聲音幽幽地飄入妖嬈的耳際。

　“不……不要去！你不是壞人！也不是狂魔！”

　回頭一看，是那光頭在扯著嗓子大喊！在天罰與血十三這麼濃烈的威壓之下，也虧他有力氣喊得出來！

　在光頭的眼中，妖嬈是黑暗召喚師，但是更是一個拯救過人族的好人，如果她不再與狂魔為伍，心魔就不會愈加深重。

　木劍男子，黃衫女子與蠻漢雖然不說話，心中也抱著與光頭一樣的心思。

　妖嬈半帝的黑暗之氣，是被人教壞的！

　在他們的心中，顯然那用人骨為王座的血發老人，才是蠱惑妖嬈半帝入魔的罪魁禍首，此時是老魔在腐蝕妖嬈的內心，奪取她的靈魂。所以拼了命，他們也想拯救她！人族底蘊這麼厚，總有什麼天靈地寶可以洗去她身的魔氣還她清白的。

　撲哧！

　妖嬈一笑，頓時明白了這些一二階戰神的想法，她只覺得他們好笑，她真的不是被逼的，何況擁有黑暗屬性，真是那麼無法容忍的事嗎？

　妖嬈一邊向王座走，一邊擺擺手，檀口微啟。向人族眾人問道：

　“何為魔？”

　悠悠的聲音傳入眾人耳際，卻仿佛是一道天道之音。

　何為魔？

　光頭立即身體一滯，何為魔還不簡單嗎？那殺人屠城無惡不作的就是魔，那泯滅良心為一己之私背棄同胞的就是魔，那使用黑暗屬性的邪惡生靈就是魔！

　光頭本來想這樣回答的，可是看著滿目瘡痍、隕落的戰神還有魔族的屍體，他又總覺得……這個答案似乎是哪裡不對了。

　心中升起一絲躊躇。那大雪中摸摸他的頭然後孤獨遠去的紅影再一次浮現在他心底，光頭第一次覺得他有必要好好思考一下。

　於是他盤腿坐下，身上突然散發出點點金光，儼然已經入定。

　大雪漫漫。

　這是後世的禪宗老祖，第一次在天道下問心。

　數千年之後，老僧在對自己的弟子講道的時候總會提起這麼一段話：“有些道理，一直都隱藏在你的身邊，可是你一直沒有去思考，只是沿著你生下來看到的，聽到的，那麼執著地做著。直到有一天，你突然停下來想了想，你的世界就那樣，從此不一樣了。”

　不但是光頭，一二階的人族戰神中，大半的人都突然為這個問題而躊躇，明明是從小被教導的答案，他們卻有些迷茫的感覺。

　妖嬈也不多說，繼續向前走著，想要一兩句話扭轉千百年來的世俗善惡，是不可能的事情。有人在思考，就足夠了。

　她一步一步，猶入踏出天道，看著她的步履，眾人竟有一種靈魂被帶進去的感覺。

　正在蒼穹下咆哮的天罰眼見無技可施！又有一少女被逆天妖物吸引，它氣得頓時蒼穹中突然裂開一道幽暗的開口，從裂隙中降下九道朱雀火羽！

　纖長的赤羽，凝結著朱雀獸神身上最精純的力量！

　嘶！

　在場的所有人不竟倒吸冷氣！特別是那三兩個見過先天大帝被絞滅場景的二階戰神更是心跳停滯！

　因為那九枚火羽，就在他們的面前……幻化為了氣勢淩厲的九戟！九戟的力量無比強大！可是直接封印過千古一帝的！

　妖嬈先是一驚，不過看著血老頭兒那沒有任何波瀾的臉，她的心情也立即平靜下來，是了！她是血十三的徒弟，那必要經歷常人無法想像的風浪與磨礪，區區朱雀世界的天罰，又算什麼？

　“徒弟，進來！”血十三向妖嬈伸出了手。

　“朱雀！我救過你一命！”妖嬈卻指天咆哮！她知道朱雀在看！

　那氣勢淩厲的九戟在妖嬈一嘯之中也忍不住抖了三抖！

　眾人聽聞，更是一片譁然！

　什麼？！妖嬈居然還與朱雀獸神打過交道！救……救過獸神的命！這是真的嗎？那她此時已經不是第一次救這個世界，她哪裡有可能是魔呢？是救世主喂！

　“我要走了！你不阻我！我也不破壞這個世界的平衡！”蒼穹第二嘯！

　九戟更有些搖擺不定，儼然有再次化羽回歸的趨勢。

　我勒了個去的！所有人石化在當場！難不成妖嬈說的是真的！朱雀獸神欠了她的情！

　朱雀獸神的意志是在搖擺，不過卻也不完全因為眾人猜想那樣因為顧念與妖嬈及阿斯蘭特的舊情，不過是個小小人類，有點貢獻而已，殺了就殺了，可是這名為“妖嬈”的人族少女身上，有它無法出手的理由。

　“莫里斯主人的靈珠，認她為主，這是不是天意？”朱雀暗自猶豫了好久，那當空的九戟突然在離枯骨王座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突然化為九羽重新回歸天空。

　“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你的事，本座也盡力為你隱藏，若有強者分身來，為你擋一刻就是。去了……咳咳，用天寶，洗掉那不祥的黑暗氣息，你會得到大機緣的。”

　朱雀的飄渺天音從天幕上徐徐降下。

　這無情的神獸，居然為妖嬈網開一面！在場的大部分人族戰神紛紛跪地膜拜，而魔族戰神也都渾身抽搐！他們可是……第一次聽到這天籟之音！

　眾人心中悸動之情無以復加！

　這少女……

　有逆天之勢！狂傲禦世之姿！

　難問天下哪個大帝曾這樣與世界之神對話？就連千古一帝先天大帝都被困於九戟刑罰萬年，而她……不過區區半帝，卻撼動朱雀神威！

　此等意志，萬古不遇！

　嘶！

　帝之心！

　血十三頓時驚愕地看著妖嬈！原本妖嬈只要走入枯骨王座方圓五米，他便自信朱雀小鳥無論用什麼辦法都不可能撼動王座，可是，他那看上去稚嫩的小徒弟，居然用一兩句話，就讓朱雀小鳥改變了心意！

　小徒弟……超出他的預料！

　妖嬈才不管朱雀說的什麼洗去不祥之氣，黑暗屬性就是她的一部分，能洗她都不洗！

　她一步走到枯骨王座面前，細細打量著這詭異又玄妙的幻器。枯骨輪回鼎自行飛出，鑲嵌在了王座靠背的最高處，兩部合一！

　枯骨王座頓時發出淡淡玉光，而輪回鼎則直接散發出銀月般的皎潔之色！

　這麼神聖與純淨的色彩，竟讓這邪惡的巨大王座在一時之間變得美倫美幻起來！那些猙獰的骸骨，也成為了令一種形式的生命昇華。

　在這種變化中，妖嬈仿佛看到了光暗，美醜，生死……這些虛道的天道一角，心中竟隱隱產生了新的頓悟之力。而枯骨王座四周盜來的初元之靈氣與生機，也同時向她的身上彙集。她的力量，在以肉眼可見之速瘋狂滋長！

　血十三慈祥地看著妖嬈，雖然“慈祥”這種表情原本絕不可能出現在這麼一個如同野獸一樣的恐怖老人臉上，但是……此時，血十三的確地發自內心的悸動。

　他曾經強迫妖嬈成為他的徒弟，不過是看好她的信念與戰力，如果有一天她能成功前住初元大陸，他必會讓她去報他之前被人迫害的血債，不把初元屠個一片血海絕不甘休！最好把紫魔海每個聖王的頭都丟到化龍血池裡給祭墳。

　可是血十三現在放棄了這個念頭，這是他的傳人，也許……也是他此生最後一次見她。所以，他現在只想傾盡一切給她最好的，他的傳承與他的財富。只希望這個超出他預料的小丫頭……

　找到她自己的路！

　就在血十三想得出神的時候，妖嬈卻並沒有急著坐在枯骨王座上吸取從初元偷來的天道，而是突然跪地一拜！

　“師尊！”

　妖嬈恭恭敬敬地三叩首。那咚，咚，咚的聲音是下了十足的力氣。

　“謝謝師尊一直對我這麼好。”

　最正式的拜師大禮，雖然一直掛在血祖名下，做著那個魔雲總宗的便宜聖女，但是妖嬈一直沒有正而八經地向血十三行過叩首禮。她之一生，不跪天地，不跪神魔！但是親人，朋友，恩人，是她從來都不曾割捨的牽掛，自問遇見血祖之後，無論是輪回鼎、九闕、空空，水中鏡，還是枯骨王座。這些都是血十三師尊不記報酬贈給她的恩惠。這些溫暖，是真實的。

　所以這叩首，血十三當得起。這是妖嬈從心底而發出的真實感情。

　沒有想到妖嬈有此一變，先拜師，後取寶。

　聽著這一聲“師尊”，血十三頓時老淚縱橫。因為他此時，真的很想聽這麼一句！

　他的陽壽已盡，化龍血池磨去他所有生機，經此一次分身，也許他只有五百年……甚至一百年可活。可是沒有想到末年收了這麼一個乖巧的小徒弟，他的人生，仿佛也沒有了什麼遺憾。女人，財富，地位，瀟灑的青春！還有一個會令世界瘋狂的小徒弟！

　“徒弟，為師以後都會閉關修行，初元魔雲就交給你了，左教邪火子，為人可信，可以依靠，以後的生死，都靠你自己，師尊……師尊以後不會再出手幫你。”

　血十三輕輕地拍了拍妖嬈頭，目光晦澀繁雜。他撒了個謊，不過裡面也有一半實話，以後他是真的無力再出現在妖嬈面前了。

　“枯骨王座需要大量靈力與生機才能發動，師尊的力量，只能助你到破壁那個瞬間，以後你要用它，必須積累更多靈力，關於王座的使用方法，以後輪回鼎會慢慢告訴你。”

　“光暗同體，破壁的時候比旁人要危險百倍，天道會對你進行考驗。九死一生，而且破壁後立即進入初元最兇險的萬毒荒原，在壁中有枯骨王座保護你，破壁後不要掉以輕心，要立即迎戰萬毒荒獸！”

　天道對光暗同體的召喚師真是苛刻！就連破壁，走得都是最艱苦的路！

　一聲幽幽的歎息，血十三的身影竟然有飄散的跡象！

　他身上的力量，悉數溶入了妖嬈面前的枯骨王座裡，只有這樣，王座才有力量支撐在莫里斯海溝中的消耗。

　妖嬈豈是白癡？哪裡感覺不到血十三的最後道別之意……血祖這麼彪悍的強者，只在朱雀分身過兩次，還有龍覺的目光躲閃，空空賊老頭的閉口不談，這一切都說明了一個問題！

　血祖自己也有大麻煩！

　只是不說罷了，因為以她現在這麼弱小的實力，說了也沒有用！妖嬈明白的！

　“師尊……”妖嬈站起身來，壓抑著心中的情感，看著那隨風飄散的狂老頭身影，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會出乎您的想像！”

　這是她的誓言，哪怕血海之路！她定讓初元也為她開道！她所關心之人，她都要護！

　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之中，妖嬈決絕轉身，直接坐在了枯骨王座的正中央！

　她要……變強！

　轟轟轟！天空劇響！猶如世界末日！

　天空開裂的紋路又有再次蔓延之勢！雖然枯骨王座小世界內的靈氣不會擴散到空氣中，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斜靠在王座上的紅裙少女身上爆漲的威壓！

　所有人與魔抖如篩糠，嚇得面如土色。

　這是一幅用什麼言語才能形容的景象？

　高叉腿！

　妖嬈旖旎地斜靠在森然白骨之上，從那破損的紅裙下露出光潔白皙的香肌，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部，不顯破敗，那破碎與半遮半蓋中的香豔與少女睥睨天下的眼眸組成了一道奇異的景致！想窺視，偏偏又掩去了最重要的部位，讓人心癢難耐！蝕骨銷魂！

　白骨，暗力，紅裙！暗夜交織，浸毒之花開在黃泉河畔無聲地攝人心魂。天空中有一股香豔之氣飄出。

　妖冶慵懶魅惑！

　一個眼神，能叫人生，能讓人心甘情願死！

　座下白骨仿佛半點怨念都沒有，心悅誠服地供奉著自己新的主人！

　不僅是妖美，更是讓無法不臣服的恐怖實力！生機絲絲縷縷溶入妖嬈的身體，有了從初元偷來的天道與生機，她的身體猶如乾涸的花朵終於找到了甘甜的泉湧，那奔放之勢再也無法阻攔！

　轟！

　一震！

　妖美少女腳下銀色的召喚階紋如水波一樣徐徐震開！恢弘而廣袤！

　三劍一匕！毋庸置疑地橫空出世！直接戳瞎了世人的雙眼！百年內……朱雀第三帝！

　朱雀世界給不了她的！她便用枯骨王座偷來的生機與天道！

　帝成！

　在場的所有人族戰神與魔族戰神頓時都陷入呆滯。這麼成帝的！歷史上絕無僅有！

　不僅是銀光幻階，一道澎湃的虛幻之火從女帝身上瘋狂噴湧出來！那是極強屬性在帝成後不受召喚師控制的外放形式！

　“好純正的火！”

　“不是每個大帝都能將體內屬性外放的，因為除了主屬性之外，若還有其它屬性雜駁於靈氣中，必然不會有這麼驚人的異相！”

　在場的大部分人其實並不知道妖嬈的屬性之力的真實樣貌。大都只是看到她爆發黑暗屬性斬殺火皇與卡爾斯的影像而誤認為她是純暗屬性。此時看到火，不怪他們大呼小叫。因為只有晉階時爆發出的屬性，是絕對無法用幻器偽造出來的。

　顯然，單純只是火拼不能滿足妖嬈的需要！

　轟！

　蒼穹又是一震！

　又一道洶湧的水如狂浪般撲打而出！而妖嬈腳下的銀光幻階符紋便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陡然漲大一圈！比一般大帝的召喚階紋都要大上三分之一！

　“嘶！水！”

　“還有第二道屬性！”話音未落……

　轟！

　第三響！終於出現了眾人預計的暗！魔焰頓時把整個枯骨王座直接覆蓋！半邊天幕都猶如黑暗降臨一般被浸染上純黑的色澤！

　“好……恐怖！”人族戰神們雙腳打抖，而魔族戰神們卻趁機回復著力量。那暗如潮水，瞬間吞沒了陽光與暴雪，光是這單一的力量，就堪比魔帝出世！大地一塊塊龜裂！海嘯在瘋狂撲打！

　“魔啊！”

　可是這一面倒的場面還沒有維持一瞬，銀光幻階更大，第四響堪堪到來！

　轟！

　第四響，神聖之光突然破雲逐日！像一把斬滅世間所有邪獰污穢之劍一樣立即照亮蒼穹的另一半！黑暗也被它擊破，於是黑暗交織碰撞，迸發出耀眼的火光。

　狂邪變聖潔！就連那白骨森森的王座亦鍍上一層金輝，仿佛死者祭奠新生，極暗催生極致的光明！

　集光與暗同體，分不清哪種力量更加強大，只是這世間的兩種極致悉數出現在的一個人身上，只讓人心跳結冰，仿佛在這個時刻，眼前出現的一切打破了世俗，打破了天則！

　人帝是她，魔帝……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