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新年時,元英都能見一見家裡人。
她早早的就讓人準備好了新衣服,還有給家裡人的賞賜。提前幾天,她就讓莊嬤嬤拿來新年當天要進宮來給她磕頭的客人名單。
長春宮裡仿佛永遠都是隆冬,連庭院裡的花草樹木都失去了生氣。
就算她換上了大紅的新衣服,殿內也換上了新的擺設,帳子、燈燭,來往的宮女太監也都換上了新衣,可那股像是久不開門的屋裡的塵土味卻總是揮之不去。
元英已經明白了,這幾年的經歷讓她無比的清醒了。這世上沒有人能跟萬歲做對。
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現在弘暉還在掙扎,她捨不得跟他說讓他不要再掙扎了,讓他上折自請不要當太子,讓他自陳資質不如他的弟弟們。
……她說不出口。
她怎麼能去打破這孩子最後的尊嚴?
而且她並不真的覺得她生的孩子就是比不過李氏生的!
莊嬤嬤小心翼翼的看著皇后。
皇后好像還沒發現?
她心中多少有些可憐皇后。但這世上比皇后慘的人又多得很,就像她不到六歲就進宮當宮女,熬了一輩子都沒出去。年輕時也做過被皇上寵愛的美夢,到現在想想真是可笑的很。
元英翻著名冊,來回翻了幾遍都找不到承恩公府的名字,她奇怪道:“莊嬤嬤,這名冊是不是抄錯了?”
承恩公府裡有資格進宮給她磕頭的只有五格福晉一個人。剛安雖然也早早的娶了福晉,可他自己沒差事,他的福晉也沒誥命。
都統府的倒是有。
元英一抬頭就看到莊嬤嬤複雜的神情,她馬上察覺事情不對,追問道:“嬤嬤,發生了什麼事?”
在莊嬤嬤跪下把事情說了之後,元英眼前一陣發黑,天地倒轉般往榻上栽下去。
“主子!!”莊嬤嬤驚慌失措的撲了上去!
屋裡的動靜也引來了外面的宮女,她們擁進來去幫莊嬤嬤扶起皇后,找來嗅鹽、鼻煙和清涼油,還有人問莊嬤嬤要不要請太醫?
不知過了多久,元英只覺得耳邊亂糟糟的,聲音忽遠忽近。她在一片混亂中掙扎著抓住離她最近、也是最熟悉的莊嬤嬤,支起身努力鎮定下來吩咐:“不必叫……太醫……”她掃過面前這一群又熟悉又陌生的宮女們,搖搖頭倒回枕上:“讓她們都下去吧……”
當年隨她陪嫁來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莊嬤嬤和宮女們小心翼翼的把皇后送到寢殿,給她更衣、解散頭髮,再點上安神香。
看皇后仿佛沉沉睡去,莊嬤嬤帶著宮女們都退了出去,為防萬一在外間留了兩個宮女守著。
皇后當時捧著看的那本名冊就掉在地上,莊嬤嬤走過去拾起來後若無其事的拿在手上出去了。
一個宮女大著膽子問莊嬤嬤:“嬤嬤,當真不請太醫?這事你我可無法擔待啊。”
莊嬤嬤呼出一口白煙,搖了搖頭道:“主子都說不叫太醫,真叫來了,主子也未必肯看。”
重要的是皇后顯然不打算讓人知道她剛才暈過去了。
何況……
莊嬤嬤捏捏手裡的名冊,要是讓人知道皇后是因為看到名冊中沒有承恩公府的人才氣暈過去的,那可以說嘴的地方就更多了。
寢殿裡寂靜無聲。關了門窗後,這屋裡就暗了下來,好像黑夜一樣,讓人覺得安心。
這裡沒有宮女和太監,她不必在意自己的儀態。
元英在帳子裡漸漸的縮成了一團,她的手現在還在不停的發抖。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太自大了。
不是早就明白了嗎?她對萬歲來說一點也不重要。鳳印只是個死物,拿在誰的手裡都能用,是什麼讓她篤定萬歲一定會為了讓她用鳳印而特意來看她?
萬歲連跟她說一聲都不屑。
京裡的人都以為她久病在身,萬歲擔憂她的身體才不忍勞累她。就算真有人覺得不對,又有誰肯替她開這個口?
元英突然覺得很冷很冷。
她親生的孩子,借著她得了勢的承恩公府和都統府都‘默認’她生病了。她長年不出現在人前,他們進來請過多少回的安卻也沒有替她說一句話。
呵呵……
元英輕輕閉上眼,突然覺得自己什麼都可以放下了。
鳳印有什麼要緊的?烏拉那拉氏……弘暉……
萬歲……
她睜開眼看著帳子頂,依舊是那幅熟悉的瓜瓞綿延。
她出嫁時從家裡帶來的那帳子早就舊了,後來的宮女們以為她喜歡就原樣又給她做了一幅。之後,她的床帳就一直是這一幅了。
她確實喜歡這幅帳子。
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真正的心意。
這幅帳子裡有著她當年那稚嫩的心意,隱隱的期盼,不服輸的勁頭和青春。
元英有些茫然。她有些想不起當時的她是怎麼想的了。
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麼樣的。
那是巨大的、快要把她整個人都給淹沒的後悔。
直到今天她才發現萬歲可以一點都不顧忌她,一點都不把她當成一回事。他能完完全全的把她拋開,讓另一個女人來用鳳印。
他以前對她的……對她的寬容和忍讓……她已經完全的失去了。
元英在黑暗的帳子中按住胸口,她覺得這裡頭是空的。
她此時才發現她錯過了什麼。
——她以為的東西一直都是錯的。
萬歲以前對她的容讓並不是因為她是他的福晉,是他兒子的額娘,是烏拉那拉家的姑娘。
那僅僅是因為他願意寬容她。
忽然間,元英才發現她已經哭了很長時間了。
眼淚無聲的順著耳際滑落到枕畔。
她睜大眼睛,以為自己在這一刻已經死去了。
圓明園裡,李薇聽說皇后真的生病了。太醫院甚至都不敢按例每半月遞一回摺子,而是在兩位太醫給皇后診過脈後就馬上讓人把脈案給遞到了園子裡。
她沒有看到摺子,甚至連太醫院送摺子來也是聽四爺順口說的。
他道:“今年皇后病了,宮裡那一場就只在保和殿辦吧。宴會和宮戲都先停了,也不必讓人進宮給皇后磕頭了。”
那就是說沒資格到園子裡來面君的今年只用去宮裡對著御座磕頭就行了,他們的女眷也不必去見皇后了。
李薇聽他的讓人去傳話。這個因為範圍還挺大的,需要特意通知下內務府,由內務府去通知京城各府。她寫了個手書讓人送去給福克京阿了。
“皇后病得重嗎?”她問。
四爺:“皇后昏厥後就臥床了,停了半日長春宮的人才去傳太醫。”他頓了下,“你傳話就說是朕說的,把長春宮裡怠慢皇后的人都拿了。”
李薇連忙勸他:“不如等皇后鳳體好轉後再問他們的罪?現在先令他們待罪立功,好好服侍皇后。”
見他點頭,她讓常青去吩咐張德勝。這事還是要用四爺的人去才行。
皇后的病給圓明園裡也蒙上了一層陰影。雖然只是小範圍的流傳,但該知道的人還是漸漸的都知道了。
李薇糾結了兩天,問四爺用不用她回去侍疾?
四爺沒想到她會說這個,道:“你不必回去,就說朕這裡離不開你。”
李薇倒不是不想回去,她就是……不太想在此時見皇后……
在她剛剛用了鳳印,行了中宮箋表的時候。
雖然外面的人並不知道是她做的,四爺也讓人都認為這是皇后的意思。但皇后卻是一清二楚的。
她不能回絕四爺,對他來說這次使用鳳印和中宮箋表似乎都有些不怎麼情願。所以他寧可讓她來,也不要皇后來做。
鳳印取來後就一直放在了九洲清晏。
雖然她不必回去,但像額爾赫她們這些小輩卻是要回去的。結果額爾赫前腳跟她說要回去,後腳四爺知道了,就給額爾赫派了一個活,讓她去暢春園陪太后。
“太后年紀大了,朕這裡脫不開身,你去替朕盡盡孝心吧。”四爺這麼說著,把額爾赫送去了暢春園。
宜爾哈快生了,四爺也不許她去。結果只有紮喇芬才成親又沒有喜,四爺本想把她也送到太后那裡去,還是紮喇芬跟他求說想趁機回去見見宋氏。
“我大婚後還沒見過額娘。”紮喇芬說。
四爺就准她回去了。
不過也就只去幾天而已,除夕前一天就被接回來了。
紮喇芬回來他們才知道皇后這次病得不輕。
“太醫不敢用藥,方子每天都要商量好幾遍。”這次回宮本以為沒什麼大事,紮喇芬也沒想到皇后病得這麼重。她被嚇住了。
李薇在園子裡對此一無所知,留守在宮裡的趙全保也因為天氣不方便的緣故有一個多月沒來了。
她只好去問四爺,皇后病得這麼重,他肯定知道。而平時這種跟前朝無關的摺子都是遞到她這邊來的,這次她卻一本都沒接到。
四爺原本是想瞞著她的,聽她問起才告訴她:“快要過年了,朕不想讓這些晦氣事影響了你的心情。”
李薇這些年經過的事也夠多了,倒是沒嚇著,就是皇后如果真的重病了,那絕不是小事。她不能被蒙在鼓裡。
她這麼說,他沒辦法就說太醫的第一封摺子就只有脈案而無藥方,當時他們就不敢用藥了。
“朕讓他們勉力醫治,宮裡跟園子裡離得遠,資訊不暢,病情又急如水火不能拖延,朕便把這事交給十四了。”
李薇才發現確實有段日子沒見著十四爺了。
新年終於到了。圓明園裡展開了盛大的慶祝活動,每晚煙火都會映紅半邊天,跟京城那邊的煙火相映成趣。
園中豎起了無數的雪雕與冰雕,侍衛們以冰嬉、射箭、布庫等決出勝負,以搏聖寵。
宮裡的主子們基本上都知道皇后病了的消息,可現在卻沒有人提起這件事。
李薇日日陪著太后在牡丹台聽戲取樂,因距京甚遠,到園子裡的客人都會留宿園中。不過因為幾乎都是像十三福晉兆佳氏、十四福晉完顏氏這種親戚,所以也沒有什麼生疏感。軍機大臣像張廷玉等則是被四爺暫時安置在了阿哥們來讀書時住的洞天深處。
她的心裡就像墜了個鐵疙瘩,沉甸甸的吊著。讓人又噁心又不安。
皇后的病情如何了?嚴重嗎?
她自己心裡焦急,不能告訴孩子們讓他們也跟她一塊急。不能跟四爺說,因為他看起來根本不想提這件事。她只能讓常青和玉煙去打聽。
常青道一直到初八,弘暉都在園子裡。不過初九後就回京了。
玉煙道大格格初三就被送回去了。
而今年到園子裡來的客人中,她能拿到的去牡丹台被招待的女眷名單裡,並沒有烏拉那拉家都統府的人。
倒是弘昐說在前頭看到都統星輝了。這表示烏拉那拉家今年還是有人來了的。
李薇松了口氣。
不是物傷其類,而是她並不想改變現在的情勢。她已經習慣現在的環境了,一點都不想改變。
或許沒人相信她對皇后那個位子一點意思都沒有。但她確實真心的期盼皇后能好起來。
過了正月十五,剛剛鬧過花燈,吃過元宵,四爺就以五格教子不嚴為名奪了他的一等公爵位,改由其父費揚古之二子富昌承襲。
因為爵位還是照舊落在了烏拉那拉家人的頭上,所以京裡倒是沒對這個有什麼反應。
二貝勒府裡,弘時吵著鬧著說:“今年過年玩得一點都不開心!”
弘昐心道過年時壓著你那是因為皇后的事,不過現在弘暉也回京了,把弘時這個愛鬧事的給送到園子裡倒是正合適,所以大度道:“既然這樣,我送你去園子裡吧?”
弘時在他二哥這裡上當受騙不止一兩回,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懷疑道:“……真的?”是想讓他去看住弘昤和弘昫吧?
弘昐笑眯眯的:“二哥說的你還不信?”說罷就讓人準備車馬,一刻都不耽誤的親自把弘時送到了圓明園。
弘時攢了一肚子的八卦要跟人說,可惜在他二哥那邊說了就要受罰,到了額娘這裡就可以說個痛快了!
他捧著茶碗吃著薩其瑪繪聲繪色的說起了發生在承恩公府的一樁樁故事。
先是五格福晉的誥命被奪了以後,她就要帶著剛安回老家黑龍江去。可惜剛安不肯回去,非要留在京裡,哪怕日後他阿瑪的爵位不能給他也沒關係,給弟弟也可以。
“還說五格打算把他福晉給休了呢。”弘時歎道,“可惜這一聽就是胡扯的。”
過年時承恩公府自然是大門緊閉。可惜一過完年後,五格頭頂上的爵位也沒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當年五格襲了這承恩公就把他哥從主屋給趕出去了,現在他兒子廢了,福晉沒誥命了,他也成光頭了,輪到他被他二哥給趕出來了。”弘時真覺得這人有時不能太不要臉,不然日後被打臉的就不知道是誰了。
“還有呢,”弘時跟說書的一樣,喝口茶潤潤喉嚨繼續說,“五格的二哥富昌倒是說五格能繼續在府裡住著,就是要搬回原來的院子去。五格怎麼肯留在府裡讓人嘲笑?帶著家小就搬出去了。”
“您猜,是誰收留的他?”弘時挺會賣關子的。
早就知道的李薇為了給兒子捧場,從桌上的盤子裡拿了個花生糖塞到他嘴裡,道:“不知道,快說吧。”
被‘打賞’過的說書先生就滿足的繼續了,道:“是五格他大哥,星輝。他還自掏腰包給五格買了座宅子。”弘時搖頭,略帶讚歎的說:“還是星輝會做人啊。現在人人都說星輝好了,五格不地道,他得意時就把大哥給攆出去,把兄弟之情拋到腦後,現在他落魄了,還是他大哥念舊情。”
弘時心裡清楚,星輝這麼做是真念舊情還是踩著五格抬高自己都不好說,反正人家事做得漂亮。
三月間,春回大地。
四爺今年不去南邊也不去北邊,就是打算往直隸走一趟,順道去看看山東。他還是不放心,所以忙完親耕節就帶著弘昀走了。
臨走前,太醫院兩位院判被宣到園子裡來,他親自垂問了皇后的病情如何?
黃升侍候了兩代帝王,後宮裡的事見慣了。皇后在萬歲心中是個什麼份量,他一清二楚。
他沒說什麼漂亮話,直言皇后大概是天年不久了。
皇后上次昏厥後再醒來就仿佛一直無法入睡般,哪怕用了重劑量的安神藥也不行,昏昏沉沉的就是睡不成。
可面上還看不出來。連黃升都佩服皇后的心性如此能忍。但叫他沒辦法的是皇后似乎對治癒並不報希望。
直白的說,皇后不想活了。
病人都不想活了,他們就是拿著仙丹也喂不進去啊。
皇后就道想面見萬歲。
但以皇后現在的身體,誰敢把她從床上抬下來用車送到園子裡來?顛上一路出了事算誰的?
可萬歲也不是應聲蟲,皇后說一聲想見他,他就願意回宮見一見皇后。
黃升自己是自認沒這麼大臉,所以他乾脆提都不提。
九洲清晏裡,李薇給四爺收拾行李。這次他去直隸她就不跟著了,有弘昀在也不怕他沒人照顧。何況這一趟去是忙正事,她跟過去就是添亂了。
四爺坐在那裡看她吩咐人連冬天的斗篷厚衣服都帶上了,厚靴子帶了好幾雙,還有手爐等物,他笑道:“這都開春了,你讓人帶這麼多冬天的衣服做什麼?”
“春捂秋凍是老話了,聽了准沒錯。”李薇指著榻上的那張羊皮褥子說,“這個也卷上。”
四爺笑不可抑:“你這是打算把宮裡搬空了都給朕帶上?”
他不知道他現在有點認床了,好幾次從萬方安和換到九洲清晏時他都有幾晚上睡不好。後來她發現了,就讓人連床上的鋪蓋都帶上,本想看看要是不行就連床都換了。不過她發現只要是原來的被褥他就能安穩睡著了。
這一路出去路上住的地方更不可能跟園子裡比,他的年紀也不小了,白天忙個不停晚上再睡不好怎麼行?
皇后重病的事也給她敲了警鐘。
她依稀記得雍正似乎並不長壽……
李薇拉著四爺交待,讓他出去要好好吃飯、睡覺,讓太醫一早一晚的請平安脈,現在變天快,早晚涼中午熱,記得及時添加衣物。冷的時候要趕緊換上厚衣服,不能硬扛。
“有一點不好了,覺得身上冷了,頭暈頭痛都要趕緊說。”她交待完他,再把弘昀拉過來囑咐一遍,連張起麟都被她叮囑了幾遍:“你主子爺是什麼樣的你侍候慣了也清楚,拿著行事曆照著時辰盯著他用膳睡覺,這是你主子爺自己定的,你只管放心大膽的照著上頭的做,回來我賞你。”
四爺就在一邊含笑聽她說著,下頭的張起麟悄悄看他的眼色,四爺就道:“聽你貴主兒的。”
揮退旁人,他湊到她跟前笑道:“連朕都要聽你的。”
李薇是知道自己跟他出去一趟有多折騰,貴妃既是身份又是累贅。要是真能扮個小丫頭跟著他出去倒簡單了。
她這麼說,四爺哈哈大笑,摟著她搖晃幾下,道:“朕捨不得。要是朕有神通,就把你變做手指大小,朕捧著帶在身上就好了。”
兩人說著傻話,互相逗笑。張起麟此時悄悄進來,四爺看到他隨口問:“什麼事?”
張起麟垂頭道:“回萬歲爺,大阿哥在外頭求見……”
四爺歇了笑,問:“他有什麼事?”
張起麟頭都不敢抬,道:“大阿哥可能是為了皇后來的……”
四爺放開李薇,沉吟片刻:“你去告訴大阿哥,朕與皇后多年相伴,感情深厚,皇后病重,朕心焦似焚。聽太醫提起皇后重病,恐鴛鴦失伴,幾不忍聞……”
李薇怔愣的聽他說完,最後道:“讓他回去吧。”
張起麟:“是。”說罷倒退著出去。
外頭,弘暉聽完張起麟的話半天沒動。
張起麟低聲勸道:“大阿哥,快回去吧。”
弘暉悵然的對著殿門一揖首,轉身踉踉蹌蹌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