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風聲
四爺回京後沒回宮直接去了圓明園,原因是路上辛勞有些累了,正好先回圓明園歇歇,讓太醫給診斷一二,看需不需要休養。
蘇培盛進宮給太后說,太后就讓人去看望皇上。太醫此時也診斷出來了,萬歲爺確實一路辛苦了些,現在最好休息下,圓明園涼爽宜人,乃是上佳的休養之地啊。皇上最好能好好的休息下,南巡這一路上實在是太辛苦了。
太醫這麼說,太后也說皇上不用擔心宮裡,有皇后在呢。
這一搭一唱的,京裡自然也沒有那麼不長眼的人跳出來,還都紛紛的遞請安摺子請四爺保重龍體。
於是四爺就得以在圓明園裡光明正大的‘休息’起來。
每日還是照舊批摺子見人,倒是跟平常沒什麼兩樣。不過南邊一趟走下來,四爺是黑了那麼一點點,也瘦了點。
他走這一路給她帶了不少東西,每天就帶著她和弘昫一起開箱子當驚喜。就像說每一口巧克力都是驚喜,四爺的箱子也一樣。
不像以前他回來給她帶得都是貴重的,這次的東西有些就很奇怪。
比如有一塊大石頭,拉回來後就擺在了圓明園裡。據說是經過某個村莊時村裡人獻給他的,說這石頭是天上掉下來的。
李薇驚為天人!以為真是隕石,結果四爺跟著就揭曉道:“朕尋人看過了,想那處村子之前應該有河流經過,這是被河水沖過來的。”
村人說這石頭是天上掉的,因為附近的山裡沒這種顏色的,附近又沒山,所以只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聽說已經在村裡好些年了,之前還有縣官聽說了想送給康熙爺,不過來看過後見這石頭並無異相(有個奇怪的花紋啊之類的),就當是村人騙人,氣衝衝的走了。
村人卻一直相信這石頭有神力,還編段子說是女媧補天掉下來的,在這‘天石’附近還常有香火供奉。
四爺拉石頭的時候附近幾個村都來送天石,依依不捨的。
李薇圍著這石轉了一圈就找到兩三處被香火熏過的地方。四爺笑道:“朕本來也不想拉這大石頭回來,不過想著留在那裡讓人拿去做怪就不好了。既然是天石,還是擺在朕的園子裡吧。”
可見流言之威,連四爺這個天子也要小心避諱。
圓明園勤政親賢殿外,九爺正抹著滿頭的汗等候召見,心裡實在是想抱怨。這皇上處處都跟先帝不一樣。先帝每回南巡迴來都到九月末了,有時一氣巡到十月初也是有的。那會兒的天怎麼著也涼快了。現在還不到九月呢,他就這麼頂著三伏天的太陽回來了。
知道你家貴妃生了個六阿哥,可你再高興,有高興的直接回來的嗎?放先帝身上,能在送回京的摺子裡提那麼一兩句就是天大的榮寵了。
張德勝過來請九爺進去,萬歲傳了。
九爺這才起身,理理袖子和衣服下擺,挪正腰帶,再把帽子接過來戴好,這才跟著張德勝走。他旁邊有個來得比他更早的還等著呢,候見的屋裡沒放冰山,但是有解暑的綠豆湯,說實話這已經比先帝時要好多了。先帝時那是茶都不給一盞的,怕憋了尿面君不雅。
九爺走前見那人流的汗都快把衣服浸濕完了,不由覺得心裡舒暢。自覺他這麼大熱的天過來是挺慘的,但還有人比他更慘,這就行了。
一面往裡走,他一面掏出銀子給張德勝打典。只是也沒什麼好問的,就順口問那還等著的人是誰。
張德勝笑道:“這是萬歲新點的禮部侍郎,蔣廷錫,蔣大人。”
九爺一挑眉。前幾日八爺才來找過他喝酒,他也算避了八哥幾年了,這都讓人堵上門了,不好再推辭。九爺也覺得自己這一見八爺落魄了就不搭人,有些太翻臉無情了。而八爺卻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照舊說笑。
不過跟自家五哥一比吧,還真差了幾分真心真意。
九爺心道喝酒就喝酒,不過現在爺是貝子,你是光頭阿哥。爺家小一大堆呢,不能淌你的渾水。你要只是來找爺喝酒,那大家還是好兄弟。不是就請便吧,反正你說什麼,爺都左耳進右耳出了。
幾杯酒下肚,八爺還真沒說什麼犯忌諱的事。就是拿朝中幾個人議了八卦,其中就有這蔣廷錫。
八爺道,蔣廷錫的運氣來了。皇上這是要抹了蔣陳錫的舊事,只要他不犯大錯,一輩子就是平平安安的。要是再有點本事,更是前程遠大。皇上是個不拘一格的,他肯用他,就是給他機會。
八爺道,皇上的性子跟之前不同了,現在和軟多了。
九爺悶頭喝酒,心道:胡扯八道!
又想八爺當著他這麼拍皇上的龍P,是想讓他給皇上遞句好話?
那他也不管。
八爺長歎一聲,道老九啊,八哥實在是羡慕你啊。
九爺知道他指的是皇上最近常常提起他,給他派差事,不管怎麼著,能被皇上想著使喚就是好事啊。不過他偏不把話往那邊帶,對八爺說八哥,子孫的事急不來的。再說你現在也算是兒女雙全了。
八爺一笑,再無二話。等九爺把自己灌倒後,起來就聽說八爺已經走了,他才算是松了口氣,按著太陽穴沖小狗子哼哼:“給爺倒茶來……”
小狗子把茶盞端來,他醉了聞不出味,一盞快喝完了才嘗出是解酒茶。
九爺這臉瞬間就掛下來了,他最煩喝藥茶!又不是怕吃藥的小孩子!你給爺端解酒藥來,難不成爺還會耍賴不喝?小狗子那傻太監還問他:“爺,再來一盞?”
一進勤政親賢殿裡頭,那是一股涼爽帶著薄荷的清香撲面而來了。
九爺進到殿中,跪下乾脆俐落的道:“臣弟給萬歲請安!”
再一抬頭就羡慕嫉妒恨了,四爺穿著一件豆沙色的紗袍,沒有系腰帶,光著大腦門不戴帽子,手裡還捧著一盞一看就透涼氣的白瓷盅吃著優酪乳!
四爺放下銀勺招呼他:“老九,過來一起吃。”
相比較起來他穿著兩層衣服,外面這層袍子還是厚綢子的,戴厚呢的大帽子,穿長靴。
所以熱得惡向膽邊生,九爺一聽就起來直走上前一屁股坐到四爺對面,一邊的太監立刻給他送上一個白瓷蓋碗,揭開一看,白生生的優酪乳,一看就像豆腐一樣結成塊了,吸溜到嘴裡一定很涼很香啊。
九爺才要拿起銀勺吃,四爺道:“看看放什麼東西。”
九爺扭頭一看,見第二個小太監又捧上來八個小碗,裡面有蜜豆、蜜餞、切成塊的西瓜、哈蜜瓜、葡萄、荔枝、櫻桃、桃子,第三個太監捧的他就認識了,是蜜鹵子,各種玫瑰鹵、桂花鹵等。
九爺歎了:“萬歲,您這日子逍遙啊。”
然後他就看到四爺特別得意,又特別謙虛的笑了下,道:“不算什麼。”
九爺一口血。
他一邊吃還一邊不忘那個候見的蔣廷錫,八爺這人他是不想再打交道了,可他的話聽一聽還是無妨的。畢竟在康熙朝時八爺就少有說錯的時候。
要不他也不會那麼服他。
他一提,四爺果然就讓人也賞那蔣廷錫一碗,對九爺道:“朕聽說他的畫鳥畫得好,便想叫到園子裡讓他畫一幅看看。”
九爺心道果然這才是皇上呐,不得已晉了蔣廷錫,心裡還是彆扭,這是打算拿他當個畫匠使?
一碗優酪乳吃完,四爺一面擦手一面道宮裡有公主要出嫁,明年呢還想讓宮裡的十五和十七都搬出來,這些事現在還沒人管,老九啊你看怎麼樣啊?
問清是看著他們遷民居,修府邸,九爺一琢磨這事沒什麼風險,又不用他去扛磚搬砂,銀子都有內務府和戶部撥,他就是個看攤的,幹嘛不幹呢?幹!這是往他手裡送的功勞啊!
九爺歡歡喜喜的走了,回府打開四爺給他的幾處府邸的堪輿圖和清單,怎麼算,怎麼多了一份。
就算連駙馬府都算上這也不對。
按這府邸的規制,說是貝勒也行,但說是郡王也可以。
九爺這腦子也不是擺設。他圍著書桌轉了半日,出去喊小狗子:“去,把……”
小狗子仰臉等著。
九爺指著遠處半天,道:“……把十爺給我請來。”
十爺很快被請來了,博爾濟奇特氏沒了之後,他對郭絡羅氏也沒了興趣,府裡只要管好幾個孩子的吃喝就行。所以一請就來,來了還就不想走了。
他聽了九爺的話覺得這不是挺清楚的嗎?
“皇上自己也有兒子啊,還都大了,這不擺明瞭要放一個出來了嗎?”他端著茶,翹著二郎腿說。
九爺白他:“你當我不知道啊!問題是這府一修,外頭不都知道了嗎?不都來問我了嗎?我TM也不知道啊!!”
他真的要吐血了啊!到時人人都認為他九爺嘴緊!誰信他是真的也不知道啊!
九爺在那邊罵皇上的一碗優酪乳都不能吃!十爺饞蟲被勾起來了,叫小狗子:“去,給十爺我端一碗優酪乳來,就你們爺吃的就行。”
小狗子特別誠實:“我們爺沒吃優酪乳。”
九爺瞪著眼睛罵:“叫你去你就去!廢什麼話啊!”
等優酪乳端上來了,當然是兩碗,九爺吃著嫌寡淡,就使喚自家膳房:“把西瓜、哈蜜瓜能找到的水果都給爺切成小丁子,再煮些蜜豆,拿些蜜餞來。”
有他這折騰的功夫,十爺一碗已經吃完了,正在吃第二碗(碗太小),嫌棄他道:“你這哪兒學來的女人功夫?吃個優酪乳還費這個勁!”
九爺……一口血……
九爺修府的事還是漏出來了,京中流言紛紛。
此時四爺帶著李薇在圓明園裡閱看最後一遍的秀女。但不是看人,再把秀女從紫禁城拉到圓明園太費勁,所以看的是名冊和畫像。
李薇對仕女畫的辨識度特別低,幾近於無。當然她看得出這些畫的人都不一樣,但是如果跟真人放一塊,大概只能從神似而不是形似來辨別。
四爺也不是跟那色狼似的盯著畫像品評哪個秀女美,他更像是手工比對相親大會成員一樣,兩邊擺著秀女名冊和求指婚摺子。
康熙爺生的兒子多,四爺的兄弟就多,侄子也是以群論的,還有宗親一類。其實四爺負責的已經算少了,他基本上只負責姓愛新覺羅的,除愛新覺羅外的賜婚都算榮寵,一般人很難得到那種。
李薇認不清他手裡的那堆人名,都是因為滿人起名字特別亂。他們都愛入鄉隨俗起漢名,但有時父親跟兒子都不是一個姓,所以看起來特別穿越。
不過四爺有樹狀圖,在看親緣上倒是一目了然。
她就只拿著已經有主的秀女名單看。
首先,弘暉多了一個格格。
這個不是四爺挑的,而是皇后挑的,而且早在四爺還沒回來前就已經送進阿哥所了。李薇都不知道。
不過四爺說,皇后寫信問過他了。他也准了。
弘昐略過,弘昀有一個格格,弘時太小暫時沒份。
往下跟李薇有關係的就少了。
四爺自己這次一個都沒挑,也就是一個上記名的都沒有。李薇更不用關心了。
另外十爺沒了福晉,剛好挑一個。還有到現在仍然沒有出現在京城人眼裡的理親王和直郡王也都一人分了兩個。
四爺都分完了,轉頭問李薇,要不要他順手給李家人也指一個。
“李檀也差不多該娶妻了吧?”李檀比弘昀小,但是比弘時大,也確實是應該成親了。
李薇聽他這麼說才想起來,覺爾察氏跟她提過,讓她幫著掌掌眼。就是想請她圈個大概範圍出來,免得李家一不小心給李檀定了個不合適的親家,害了在宮裡的她。
四爺聽李薇這麼說,笑道:“能有什麼不合適的?你家又不會跑去烏拉那拉家求娶?”
他還拿這個打趣她!
不過這話回想起來倒是挺霸氣的,除了烏拉那拉家,李家在大清沒別的顧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