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th Time 6
「小孩?我不需要。」長長的釣線繃緊成筆直,躁動不安,裴程沉穩的轉動釣竿收線,一心兩用道:「原來她是跟你講這個?無聊透頂。」
待他返回墓前,兩人也已結束談話。看來是自忖得到了滿意效果,老女人出乎意料的乾脆離去,臨走前她拋來的眼神,和餘下那傢伙看不出心緒的面無表情,都叫他看了便心頭火起。
掃墓後安排的節目不變,但本該悠愜意的湖上垂釣,氣氛卻已變質。
「我不覺得無聊。」方柏樵在鉤柄上綁上最後一個結,剪掉多餘線頭,一個精巧的蛙型飛蠅假餌便在他手中成形。「這件事其實我一直有在想,只是從沒去面對。你姐……你姑姑有她的立場,說的話也有她的道理在。」
「有道理?這就是你的結論?」獵物驀地破出水面,是一尾大得超乎想像的黑鱸,裴程手臂一振,眼眨也不眨的將迎面彈回、掙扎力道驚人的大魚一舉擒住扔入系在船邊的網袋內,轉頭冷笑看他:
「還有沒有別的?我要聽你的真心話。」
「……」
「那我也告訴你我的結論吧。」裴程脫下手套朝旁一扔,「有種老女人就自己當面來跟我說,不要在背後玩離間計。不過就算她把嘴說爛,我也不會鳥她。」
方柏樵若有似無歎了口氣,垂首將假餌的重量分配做了些微調,裝上釣竿準備下水。才弄到一半,下顎就被人抓住抬起,強行轉向男人那側。
「而你,就該死的被煽動了。老女人很聰明,知道要找你,我也自信過頭,以為不論怎樣你都不會受影響。」
「我沒有被煽動。我說過,這件事其實我想很久了。」方柏樵蹙了下眉,移開目光避去逼視。「會痛……放手。」
不但沒放,力道還施得更重,迫他與那雙淡眸四目相對。他又歎口氣,抬手覆住男人剛硬如鐵的指,輕輕挲摩。
「裴,我不想跟你為這個吵架。」
「是你挑起的。」
「……我只是不想逃避了。」
方柏樵垂下眼,將放鬆力道的大掌整個握住,貼在被風吹涼的頰側汲取溫度。屬於二十五歲男人的厚實掌心,的確已具備以父親姿態輕撫孩子發心的資格。
「你不喜歡小孩嗎?其實你可以有的。」
「怎麽有?去跟女人上床?你敢點頭,接下來一個禮拜你都別想去上班。」
「不是那個意思……」被狠捏一下的面頰染上紅潮,很快氾濫開來。「現在醫學技術發達,有很多辦法……」
「就為了『傳宗接代』這四個早該扔掉的字眼?」在美國長大的裴程完全無法苟同。「很好,那生了誰來養?」
「…?當然是……」
「別想。」
斷然拒絕,毫無轉圜餘地。方柏樵一怔:
「你這麽討厭小孩?」
「無所謂討不討厭。」裴程輕哼,「你還搞不懂嗎?不只我,你也一樣,這輩子都別想有小孩了,不論是親生的還是收養的。因為我不會允許……」
他俯近他,一字一字吹拂在幾乎要相貼合的唇瓣上:
「你眼裏有除了我以外的存在。就是這麽簡單。」
「啪」一聲輕響,手裏的假餌掉落於船板,還來不及逸出驚訝,雙唇便被野蠻的侵佔了。方柏樵怔然微張口由著男人掠奪其中一切,血液大舉逆流的腦袋昏昏沉沉,唯有方才接收到的話語仍清晰回。
……原來如此。
還是沒變,果然是個自私到底的男人啊……
他必須握緊擱在男人肩上的手直到指節泛白,才能壓抑某種情緒翻騰湧上。某種想將男人緊緊擁住的衝動。
「獨子又怎樣?老頭活著時都沒說話了,輪得到她來羅唆?自以為是的老女人,我明天就去結紮,看她還有沒有興致搞小動作!」
「可是我覺得……其實她是很替你著想的……」方柏樵氣息微促,五指插入了銀灰色的發中。男人幾乎是用啃咬的方式侵襲他向來敏感的耳後。
「你再說啊。」利齒用力咬下,惡意的感受那股立現的痙攣震顫。
「…你們兩個其實很像……」勉強忍住抽息,方柏樵閉上眼,無視威脅續道:「看起來好像不睦……感情卻很深厚……」
「媽的,你說什麽?」裴程倏地抬起頭瞪視他,粗話沖口而出。「你該死的踩到地雷了。這代價會很大,你確定你付得起??」
「我……」才說了一字就被攔腰抱起,男人平衡感絕佳的大踏步下船,直朝座落湖邊的小別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