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床邊的鬧鐘響了，楊林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昨晚又輪的夜班，今天可以休息一天了。

　　披上外衣，楊林打著哈欠走下床，客廳裡靜悄悄的，楊林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錢大柱今天是白班，趙霞說要帶著張娟一起去買毛線，估計已經出門了。

　　這段日子以來，張娟的病好得很快，現在已經基本能認出楊林和錢大柱一家三口了，只要不受什麼刺激，除了反應稍微慢一點，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楊林平時上班沒什麼時間，趙霞就隔三差五的拉著張娟在房子周圍走走，到近段時間，趙霞每次打毛線的時候，張娟就在旁邊幫忙，趙霞看她得意這件事，就拉著張娟一起打毛線，雖然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能打出些什麼，可是，楊林卻能看出來，張娟做的很開心。

　　抓了抓腦袋，楊林還是有點擔心。雖說之前張娟也和趙霞出過門，可是，那都是在家附近，去商場還是頭一次，會不會出什麼岔子？

　　想到這裡，楊林就連忙洗臉刷牙，稀里糊塗的咬了一個饅頭，穿上外套就準備去接一下趙霞和張娟。趙霞和張娟要去的地方他挺熟悉的，之前楊林還去幫趙霞買過幾次毛線。

　　楊林剛推著自行車出了大門，沒走出多遠，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他。停下自行車，楊林回頭看了看，就看到一個穿著連帽衫的女孩子正追在自己後頭跑過來，走到跟前，一把就拉住了楊林的後車座，呼呼直喘粗氣。

　　「呼——可累死我了！你這地方，還真難找啊！」

　　楊林沒說話，眼前這小姑娘他並不認識，可看她畫著濃妝的臉，楊林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Lulu抬起頭，擦了一把汗，「我叫Lulu，是Lily的朋友！Lily你認識的，上次在醫院門口碰到過的。」

　　「小妹？」

　　「對！」Lulu點點頭，「她真名是叫這個。」

　　「她叫你來找我的？」

　　Lulu搖搖頭，「是我自己來的，實在沒其他辦法了。她那對爹娘，是指望不上的，每次給lily打電話，除了要錢還是要錢，她又沒有其他的親戚朋友，我知道的，只有你一個。」

　　「到底出了什麼事？」

　　「Lily得罪了一個大老闆，讓人給收拾了，腦袋上縫了十幾針，躺在醫院裡人事不省，她手裡的錢都給了她家裡要錢的祖宗了，我們幾個姐妹給她湊了點，可實在不夠了，我從她口袋裡找出了你工作的地址，問了你的同事，就找到你家來了。」

　　Lulu一席話說下來，楊林猜到了幾成她的來意。可是，他現在手裡也沒多少現錢，上次文競明給了他一張支票，他還沒去兌現。

　　「小妹住哪家醫院？還差多少醫藥費？」

　　「嗯？」Lulu原本以為還得費一番口舌，沒辦法，她能去找的人都找過了，一旦聽到小妹要錢治病，不是這借口就是那借口的，就是不肯掏錢，原本以為這個楊林也是一樣，沒想到，這個人那麼痛快。

　　「住在第二醫院，手術費加上住院費還要這個數，聽醫生的口氣，這些恐怕還不夠！」

　　楊林聽到了，沒多說什麼，只讓Lulu先回去，他先去想辦法湊錢，然後送到醫院去。

　　「就這麼辦吧，剩下的錢，我來想辦法。你先到醫院去看著小妹。」說完這些，楊林推著自行車就打算離開。他想著先去把張娟和趙霞接回來，然後就去銀行兌現了那張支票，回頭看lulu還沒有離開，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楊林有些不解，「你還有事嗎？」

　　Lulu搖了搖頭，「小妹的運氣不錯，我頭一次覺得，這世上，還是有好男人的。」

　　趙霞和張娟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楊林正和一個小姑娘說話，趙霞瞅著那個女孩子眼生，以為是楊林新處的對象，可到了近前，看到小姑娘畫著濃妝的臉，還有身上一股子的風塵味，就有些不高興了。

　　「小楊！」趙霞把楊林叫了過來，「那人是誰？是不是和那個小妹一樣的？我不是告訴過你，少和這樣的人來往？」

　　楊林笑了笑，沒多說什麼，看lulu往這邊瞅，衝著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先離開，lulu點點頭，轉身就走了。楊林就扶著張娟進屋，而趙霞還是不依不饒，一再的告訴楊林，和這種小姑娘糾纏對他沒什麼好處。

　　「趙阿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楊林看趙霞應該是誤會了，就把小妹的事情給說了。

　　「我之前在小飯店工作的時候，老闆一家人沒少照顧我。雖然小妹現在走了歪路，可她現在躺在了醫院裡，沒錢治病，老闆那邊我又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可能是沒有辦法了。我總想著，能幫一把就是一把吧。」

　　「可是，你哪來這麼多錢幫她？」

　　「那個文福的老闆給了我一筆錢，應該能用得上。這本來就是一筆意外之財，原本想著給我媽治病用，可是我媽現在好了，可能用不上了，乾脆就給小妹吧，這樣用起來，我還能安心一點，畢竟，那玉不是我的東西。」

　　聽楊林這麼說，趙霞無奈，只能點點頭。

　　當天下午，楊林就把兌現的錢送去了醫院，在小妹的病房裡，除了lulu，楊林還看到了另外一個女孩子，看穿著打扮，應該是和她們一起的，也就沒多說什麼，和lulu說了一下錢已經交好的事情，就打算離開。既然已經知道小妹是因為什麼才惹上這種事情，楊林就不打算牽扯太多。他沒什麼本事，一旦沾惹上這種麻煩事，十有八九會連累別人。幫小妹是一回事，自己牽扯進去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是聖人，他只是個有些自私的普通人，幫別人不算，還要搭上自己和家人，那是傻子才會做的事情。

　　出了病房，楊林在走廊裡迎面遇到了一個人，三十出頭的年紀，穿著一身西裝，捧著一束鮮花，像是來探病的。楊林一開始沒注意，可是等那個人走近了，他突然一凜，那張臉，突然和他夢中的一張臉重合了！有著這張臉的男人，穿著綠色的上衣，抬起腳，狠狠的踹在了身懷六甲的女人身上，女人摔倒在地上，殷紅的血流了下來，而那個男人卻在笑……

　　趙天根本就沒在意蒼白著臉站在走廊上的楊林，而是捧著鮮花，找到了lily的病房，推開門就走了進去。房間裡，馬上就傳來了lulu的叫聲，「你來幹什麼！看人是不是沒被打死，想再補幾腳是不是！」

　　楊林猛的回過神來，連忙幾步走到小妹的病房門口，剛要推開房門，卻遲疑了。他真的要進去嗎？他進去能做什麼？這裡是醫院，估計也鬧不出多大的事情來。想到這裡，楊林轉身就要離開。

　　這時候，被lulu的叫聲引來的還有巡防的醫生和護士，醫生皺著眉頭警告lulu不要大呼小叫，這是醫院，連帶的，趙天也被趕出了病房。

　　「晦氣！」

　　趙天甩上了房門，碰巧看到了還沒來得及離開的楊林，看著楊林清秀的小臉，瞳孔縮了縮，突然伸出手，抬起了楊林下巴，「小樣子不錯啊，怎麼，裡面哪個是你的相好？」

　　楊林皺著眉頭想要揮開趙天的手，卻發現，這人的力氣，很大。

　　「要我說，那裡頭的，沒一個乾淨的，都是死要錢的貨！看你這樣子，該不是，是她們養的吧？」

　　楊林不想和這個人多說，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的接近，讓他很不舒服，不只是因為夢裡的情景，或許，還有其他原因，看到他，楊林不只是厭惡，更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趙天還想要糾纏，卻被楊林一把推開了胳膊，「先生，我不認識你！」

　　說完，楊林轉身就走，趙天滿不在乎的哼了一聲，他說怎麼那個lily不樂意跟著他，原來，是私下裡養了個小白臉啊！想了想，就抬腿跟了上去。

　　楊林一路走來，他能感覺到，那個男人正跟在自己身後，於是，加緊了步伐，可是，剛出了醫院門口，卻被趙天拉住了胳膊。

　　「你放手！」

　　楊林使勁甩了兩下胳膊，卻硬是沒甩開。這裡是醫院門口，人來人往，楊林不想把事情鬧大，可是，這個人似乎就纏上他了。

　　兩個人正在糾纏的時候，突然聽到了車喇叭的聲音。

　　「趙經理，挺有閒心的啊。」

　　趙天轉過頭，就看到鄭慕楓正從車裡下來，笑著朝兩個人走過來。

　　「鄭總，有些閒事還是不要管比較好。」趙天看鄭慕楓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這個小子空降到華生，他爸和他沒少讓這個小子擠兌，弄到現在，他自己連人事部經理的職位都差點丟了，還是趙德盛豁出一張老臉，才保住了他。

　　「當然，我是不喜歡管閒事。」鄭慕楓依然沒有停下腳步，他襯衫的扣子只扣到第三顆，休閒西裝搭在肩膀上，讓人一看就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派頭，可是，卻並不討人厭，「我只是想請你放開這個孩子，然後讓開路，讓我進醫院去探望一個朋友，如此而已。」

　　「憑什麼？」

　　「憑什麼，我想想啊……」鄭慕楓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嘴唇，然後湊近了趙天，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覺得，如果趙德盛知道他兒子是個男女通吃的，或者，他知道你把他珍藏的古董拿去討女人歡心，會有什麼反應？他會不會笑著拍拍你的肩膀，說你是他的好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