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hief - 64

　　太陽甫下山，路燈一盞盞亮起，星際年的除夕家家戶戶團圓仍是習俗，但政府也會在市中心辦一些大型活動，吸引那些喜歡熱鬧的民眾共襄盛舉，相對來說江宅所在的這一區就安靜了許多，第一研究中心和第一醫院除了必要留守的人力之外，其他人都回家過年了，龐大的建築群一下子暗下九成，襯著江宅那一盞淡黃色的燈光更顯偏僻。

　　下午四點時，電鈴響起，江謙面癱淡定的去開門，心裡腹謗著該不會科學狂人也搞那種迎接驚喜的戲碼吧，沒想到訪客竟是卓安，那名他在新世紀甦醒時第一個與他接觸的研究員。

　　媽媽級的卓安嘮叨了好一回兒，問衣服夠不夠、食物夠不夠、過年的用度夠不夠，在聽到他現在與科學狂人同居後震驚到整整髮愣了三分鐘，還是在江謙強力催喚下卓安媽媽才回過神，回過神又立刻叨叨唸念了許多與科學野獸共舞的注意事項，諸如對方在研究時千萬不要幹擾打斷對方，對方喜好的四號營養茶要全天候隨時準備，溫度龜毛的要隨時保持在攝氏37點5度……等等等。

　　卓安說的注意事項，九成以上江謙都曾以親身體驗受過血和淚的教訓不會再重蹈覆轍，倒是有一項……有意思的情報：科學狂人酒量很差……哼哼哼。

　　「小謙，首席不能喝酒，如果非不得已一定要喝時，你一定要讓他事先吞強力解酒膠囊，不然他喝一點點就會醉了。」卓安肯定萬萬沒想到她好心的耳提面命將來會衍生出一件令江謙不堪回首的過往，不過這是後話了。

　　此時的江謙只是保持著漠然不驚的態度，一一聽卓安媽媽嘮叨完，然後接受卓安媽媽拿來的一大堆過年用年貨、餅乾糖果瓜子之纇的禮物，適當地表示感謝之後，因為卓安也要回去處理她一家子老小，便匆匆告辭了。

　　臨走前，卓安苦口婆心的說：「小謙，首席其實不難相處，在研究領域以外，他其實很好說話。」

　　對於卓安的關心，江謙一律以點頭回應，卓安媽媽帶著幾分擔心，留下新年的祝賀吉祥話後開車離去。

　　江謙繼續回到廚房忙碌，太陽下山後，科學狂人還沒回來，江謙把豐富的年夜飯擺上餐桌，轉回頭的剎那，竟覺得窄小的客廳空曠地令人發慌。

　　不過那也只有一瞬間，下一秒就被江拿鐵撒歡賣萌吵著要立刻要吃牛肉的舉動給驅散了。

　　再過一回兒，沒有多久，電鈴再度響起，難道卓安媽媽忘記帶東西了？

　　江謙走去開門，門一打開，腋下挾著一瓶紅酒，左手提著一盒蛋糕，右手捧著兩份打著蝴蝶結的禮物，依舊是一身科研藍袍的首席先生就傾身給了江謙額頭一個吻，溫和的笑著說：「新年快樂，寶貝。」

　　江謙抬手抹了抹額頭。

　　「告訴你幾次不要亂噴口水。」冷淡的話可能因為年節的氣氛，竟然聽起來有幾分輕柔？

　　安德魯還是一樣對江謙的這類抱怨似若未聞，微笑的將兩份禮物塞給江謙：「乖，去把禮物放在桌上，吃完燭光晚餐後我們一起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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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謙木著一張臉，慢吞吞的把禮物擱到客廳桌上，連江拿鐵都看得出來此人很想表現出不耐煩不稀罕的態度，但偏偏把禮物放下時卻又格外小心輕柔。

　　安德魯把蛋糕和紅酒放在餐桌邊，隨手捏起一塊魚 肉放進嘴裡。「唔，七號魚果然清蒸比較好吃。」

　　江謙見狀立刻爆發，連珠炮的念道：「收起你的爪子，桌子是沒有筷子嗎！還有，麻煩你脫掉那身礙眼的袍子，這裡不是實驗室，藍色很礙眼，去脫掉，脫掉！」

　　「好好好，寶貝你何必那麽心急，我這就去脫掉。」首席大人意有所指的拋了著深遠的眼神給江謙，悠哉悠哉的踱進了浴室。

　　「……」這是調戲吧，這是赤裸裸的言語調戲吧，這個科學狂人甚麽時候也學會了這種高難度的技巧。

　　江謙有股衝動想追上去大吼『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思及科學狂人的個性特色之一就是反抗無用、辯解無效，外加選擇性健忘，他還是不要浪費唇舌好了。

　　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沖水聲，江謙到廚房的矮櫃裡取冰鎮紅酒用的小冰桶，這是他兩天前偶然發現“憑空”出現在廚房裡的，還擺在極為顯眼醒目的位置，讓任何人一進廚房就無法忽視它的存在，江謙倒了一些冰塊，再把紅酒放進冰桶裡。

　　江謙忽然想到卓安剛剛不是說科學狂人酒量很差嗎，怎麽可能跟自己共飲紅酒？江謙眼睛一瞇，悄聲走進寢室，果然在安德魯脫下的科研袍右側口袋裡發現了一顆散裝的白色不明膠囊。

　　「主人，這是SLUR0020，無副作用強力解酒膠囊。」

　　歐林掃描過後，實誠的向江謙報告。

　　江謙嘴角微微勾起。

　　調戲我，讓你調戲我！

　　江謙對半掰開膠囊，倒掉填充的粉劑，添上麵粉後重新裝好，江謙很小心的處理掉所有的痕跡，麵粉拍得乾乾淨淨、不起人疑竇，然後把膠囊放回首席大人的口袋裡了。

　　哼哼哼。

　　我看晚上是你折騰我還是我折騰你！

　　家裡好像沒有手銬皮鞭，現在立刻上網訂購來得及嗎。

　　喀───

　　安德魯穿著家居服，擦著濕漉漉的長發走出房間，看到江謙抱著紅酒酒桶在發呆。

　　「在想什麽。」安德魯很自然的攬住江謙的腰。

　　甫回神的江謙心上一驚，忙掩飾的道：「沒什麽，我肚子餓死了，快開始吃吧。」

　　安德魯不疑有他，笑得說：「好，點上蠟燭。」

　　江謙不樂意的翻了個白眼。「吃個飯有必要這麽麻煩嗎。」

　　「寶貝，點上蠟燭。」言下之意就是他首席老大很堅持。

　　江謙只得點上也是一樣前兩日“憑空”出現在餐桌上心型環保蠟燭。

　　首席大人命令一聲『關燈』，江宅就暗了下來，只餘餐桌上的點點燭光，世界好像也在剎那間縮小成這一方天地，裡頭只有安靜的兩個人，以及一條電燈泡狗。

　　江謙對於這典型的浪漫燭光晚餐並不陌生，卻渾身不自在。

　　多久了，沒想到他還會這樣跟一個人坐在餐桌的兩頭。

　　「寶貝，新世紀的習慣，除夕晚餐前要先許願，你可以許下最珍貴的一個願望。」安德魯的臉龐在燭光的映襯下有一種別於研究時的柔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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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謙幾乎想都沒想都要脫口許下『我要搬出去，或，你給我搬出去！』之類的願望，但衝動的言語在安德魯深邃又帶點警告意味的眼神下，還沒溜出喉嚨就吞了回去。

　　江謙丟給對方一個氣結的眼神，好似在抱怨：許願你也要管？這還是許願嗎！

　　安德魯以掛在嘴邊的淡笑無聲的回答江謙：寶貝，不要意氣用事，我知道那不是你真正的願望。

　　「快點。」安德魯催促道。

　　江謙撇開頭，他有什麽願望，他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他失去了一切，拋棄了一切，絕望到了無生念而決定遠離無情的世界，甚至連擇死的地方都是渺無人煙的冰封之地。

　　願望這種東西，跟他，不配。

　　江謙緊抿著唇，某種熱熱辣辣的東西在他眼角不停向上蓄積，他昂著頭，冷酷的把脆弱的那一面扼殺在陰影中。

　　安德魯不悅地扳過江謙的腦袋，吻上他的眼角。「哭什麽，讓你許願又不是教訓你。」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子，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可以憋得住委屈難受，好似心智無比堅強，什麽都不在意，偏偏若有人在旁安慰，那股酸酸的感覺就有如潰決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江謙遮住濕潤的雙眼，揮手欲推開安德魯，但首席大人若是那麽容易被江謙打發的，他們也不會發展出同居同床的莫名關係。

　　安德魯蹙起眉，不懂為何許個願就能讓對方情緒失控。

　　「別管我，走開。」悶悶的聲音模糊的傳了出來。

　　「寶貝，寶貝？大地？江謙？阿謙？」安德魯連續換了四種稱呼，江謙還是低著頭，安德魯乾脆把人抱到自己大腿上。

　　「既然這麽不喜歡，就隨便許一個願望好了。」從不知妥協為何物的首席大人很難得地退讓了一小步。

　　如果江謙夠此時冷靜的話，他會發現安德魯何止退讓了一小步，連一直都很難叫對方改口的稱呼問題也有鬆動的跡象。可惜江謙現在只是拚命的想要收回不受控制的液體，沒有註意到太多。

　　「快點隨便許個願望，魚都要涼了。」不會安慰人的安德魯只會用生硬的催促代替，某種程度而言，安德魯覺得安撫一個人比科學研究難多了。

　　江謙抹了好幾次，確定臉上沒有任何東西了才放下手，他板著臉，停頓了好幾十秒，眼角不經意瞄到一旁的江拿鐵，才用乾啞的嗓音不太流利的說道：

　　「我希望拿鐵恢復翅膀。」飛快說完，江謙飛快的脫離安德魯的大腿回到自己位置上，動作靈敏得可疑。

　　是的，江謙是在不好意思，居然許個願就讓他哭了，該死，要命，有什麽好哭的，叫真什麽，科學狂人要許願就如同對方所說的，隨便許個願望就了事了，幹嘛在那裡感傷啊！

　　「嗯，勉強。」安德魯不知道在回答什麽，自顧自的點了點頭。

　　「新年快樂，寶貝，我們可以開動了。」安德魯一宣佈晚餐開始，一旁的江拿鐵立刻甩著濃毛、迫不及待的撲上！

　　汪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