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六章地宮之門
夏春秋很淡然的望著失態的知趣,那種穩操勝券的溫和眼神令人作嘔。
依知趣的心志,哪怕失態,也只是一瞬間。他迅速的恢復平靜,冷聲道,“任何以林央的安全為交換的條件,都不可能。”
夏春秋唇角逸出一抹笑,“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知趣。”
夏春秋的聲音有說不出的悅耳動聽,“在你推動林央登基得到帝位時,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讓林央去死的。”
“哪怕這天下人都葬送在這場冰雪中,與你又有什麼關係呢?而林央,前世是你的戀人。”夏春秋道,“你看著是個心軟的人,實際上,再狠心不過。”
知趣冷冷道,“夏先生,要不要我提醒你,這場冰雪究竟是誰喪盡天良、滅絕人性弄出來的?”
夏春秋溫聲道,“自然是薛家人。”
“那當初奪阿伯龍息之人呢?又是誰?”
夏春秋淡淡道,“那個人,已經死了。”
兩次進攻都被夏春秋擋了回來,知趣一手隨意的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換了個更悠閒的姿勢,往這座小院裏掃了一眼,譏誚一笑,“我聽阿伯說,當初你與他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裏。這許多年,你還保留著當初的院子。夏先生,你還在懷念什麼嗎?”來之前,知趣已經盡可能的做了許多功課。
“你與他保持著情人的關係,卻奪走他的龍息,讓他輪回於凡世。恕我直言,若是你真有打算讓阿伯憶起前世,那麼在他少時,你就不會離開他。”知趣能來赴夏春秋的約,自然是有所準備,他望入夏春秋的眼睛,問,“我大膽猜測一下,若是我沒有去夏員外家捉妖,若不是正巧打碎了那塊兒玉玦,水伯根本不會恢復前世的記憶,你也不會再回來,引他入修仙大道。那麼,他將再一次沉淪於輪回,對嗎?”
知趣的目光極具壓迫性,但,夏春秋的眼睛依舊是深邃無波、寧靜如深海。
夏春秋之難以對付,猶在知趣想像之上。
夏春秋淡淡道,“知趣,不要仗著你對凡人的瞭解,就妄加揣測我與阿水的事。這不是聰明人該做的事。”
夏春秋竟然會反駁此事,看來,只要是人都是有弱點的。知趣抓住此機,往死裏捅,道,“我只是不明白,誰會愛一個人愛到奪了他的龍息,讓他永墮輪回之苦。想來夏先生應該是明白的,所以才來請教夏先生。”
但,不論知趣怎樣想激怒夏春秋,夏春秋依舊是那種波瀾不驚的模樣。最後,夏春秋淡淡道,“知趣,你去說服林央,讓他以皇朝帝王的名義邀請其他修士去朱雀地宮,我放林央一條生路。”
“你要的,也只是林央性命平安,不是嗎?”
知趣問,“那這南炎洲呢?”
夏春秋輕聲道,“你不是這南炎洲的人,我也不是。南炎洲最終如何,與你我並無相干。”
知趣沒說話。www.luanhen.com
夏春秋知知趣並非輕易改變主意的人,於是,換了方式問,“知趣,你亦是修仙之人,那我問你,你知道何為仙嗎?”
不待知趣回答,夏春秋已道,“天道天道,這些年,我亦一直思量何為天道,何為仙道?”
“拿修士與凡人來說,其實在我看來修士與凡人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實際上都是凡胎。修士芨芨多年,為的就是成仙。凡人難道不想成仙嗎?只是他們沒這個本事罷了。”夏春秋的聲音依舊淡然,像在與你聊家常,像在說一些很隨意的無關緊要的事,而不是在說修仙大道。
“人間界的人講究順應天道,但,什麼是天道呢?依天道來講,凡人就該生老病死,永世輪回。但,若這是天道,又何來的修仙一說?”
“知趣,你還不明白嗎?修仙,本就是逆天而為!”
“知趣,你知道何為仙道嗎?”
“如果你當初有絕世修為,何以被人逼迫的九死一生?癡兒,你竟不明白,仙道,本就是強者為尊之道!”
“知趣,你見過凡人如何消滅家裏的螻蟻嗎?見到螻蟻窩,一瓢開水下去,螻蟻就被生生燙死。”
“知趣,人,何曾在意過螻蟻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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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時,知趣的臉臭了一路。雖然可能別人看不出知趣的臉臭,反倒會以為羅軍師生就威嚴啥的。但,小白跟在知趣身邊多年,知趣是喜是怒是裝B,小白還是能看出來的。
小白悄悄問知趣,“在姓夏的手裏吃虧啦?”
知趣道,“回去再說。”
回去之後,內奸之事,知趣只與孔白、林央說了,其餘人提都未提。
林央的登基大典已迫在眉睫。
天機道人親自卜算的的大吉大利的日子。
林央身量高挑,形容俊美,換上吉服與帝冠之後,那種耀眼,竟讓知趣有一暫態的恍惚。黑豆兒忽然嘎的一聲拍著翅子對著知趣爹叫了起來,他強烈要求要回紫金鼎去,說看著林師弟頭暈,還犯噁心,喘不上氣,好像在犯心臟病。
知趣氣地,心道,你一個小鬼鴉,心臟早不跳啦!有個屁的心臟病呢!
不過,知趣覺著,大概真有天子氣這種東西。黑豆兒是鬼修,性屬陰寒,所以黑豆兒才會不適吧。待知趣取出紫金鼎,黑豆兒馬上跳了進去,又在裏面喊他家小白。
小白沒興趣參與這些登基的事,便一道去紫金鼎裏陪黑豆兒了。
林央看知趣的神色有些不大對,安慰知趣道,“知趣,內奸的事你不必擔心,我來想法子。”
知趣拍拍林央寬闊的肩膀,微微一笑,“待你登基之後,就沒人能動你了,阿央。swisen.com”林央平安,他是真的高興,也欣慰。
“你會離開我嗎?”林央垂下眼睛問。握住知趣的手,不自覺加大了力氣。
“阿央,你是仙界上神,我不過是一個修為平平的修士。再者,我已經有定情之人。”知趣把話說的分明,“即便我陪你這一世,我們也只能是師生關係。”
林央將下巴擱在知趣肩上,不舍之心已生,“知趣,你對我這麼好。以後,大概沒人會對我這樣好了。”其實,征戰這些年,見慣了爾虞我詐、戰場廝殺,林央早不是當初的小小少年,他曾經想過許多留下知趣的方法。但是,他不忍心,他捨不得,他也不能,這樣對待知趣。
除了知趣,沒有人再對他這樣好了。
他怎麼捨得辜負這份情誼?他更不能辜負這份情誼!
知趣溫聲道,“阿央,你以後做了皇帝,要想著怎麼對別人好才行。”
“知趣,地宮的事解決了,你多陪我幾年再離開,成嗎?”
知趣心頭一軟,“好。”
過一時,典儀官進來稟告:大典的時辰就到了。
林央由侍衛將龍袍整理妥當,孔藍等人穿的是侍衛服,大典時就站在林央身畔,近身護衛林央。知趣與文斐然、天機道人、水伯在室內等著天機道人卜算朱雀地宮之事。
在正午那一刹那,外面皆是山呼萬歲之聲,哪怕知趣等人並未親臨現場,依舊覺著天地似有一暫態的震動,然後只聽一聲極悅耳的鳴聲,知趣脫口而出,“是鳳鳴聲。”當初羅妖涅槃時,他聽到過這種聲音。顧不得看天機道人占卜天機,知趣跑了出去,展眼便見朱雀臺上,一隻耀眼無比的鳳凰在空中展翅飛翔,鳳凰的光輝映亮了整個陰霾的天空。甚至,客觀的說,這只鳳凰比當初羅妖涅槃所化更有氣勢!
不過,這只是一個虛影,因為鳳鳴九聲之後,鳳凰便化為一道影子鑽入林央的身體。
神跡啊!神跡!
整個皇城瞬間被萬歲之後淹沒!
林央站於朱雀台之上,整個天空的烏雲似被一隻無形的手從容的撥開,陰霾的天空在冰雪多日後第一次露出了太陽的顏色。
陽光落于林央耀眼的皇袍之上,那一暫態,林央身上的氣勢,竟讓知趣不禁生出臣服之感。
難道,這就是帝王之氣嗎?
這一次,不只是整個皇城,整個帝都城都沸騰了。
薛白雲臉色一白,噴出一口鮮血。逆天而行,並非沒有報應。
夏春秋望著桌間的卦象感歎,“不愧是朱雀上神轉世,登基便有這種氣象。”同是開國之君,比當初阿水登基時,林央更勝一籌。
“夏先生……”
似乎知趣薛白雲要說什麼,夏春秋溫聲道,“你放心,我的話是算數的。朱雀地宮的東西,絕非玉尊幻冰樹可比。”
薛白雲暗暗放下心來。
夏春秋起身道,“我們這就去吧。”
“現在?”
“對。”夏春秋道,“今天,是打開朱雀地宮最好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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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央的登基大典是精簡到最簡的大典了,因為先時冰天雪地的事林央被傳為救世神祇。各方面同意林央登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這些人指望著林央登基後覺醒朱雀之力來救贖天下。
所以,重點是救天下,而非登基。
大典並沒有多餘的慶祝活動,但,這已經足夠說天下人興奮了。
因為他們確信自己見到了,神明。
同時,他們也確認了,他們的帝王,的確是神明之身。那麼,也說明,他們的大地,有救了。
這冰雪之危,可以解了。
回到宮中,林央衣裳未換,召來天機道人問,“朱雀宮的位置,確定沒?”
天機道人點頭,“依我的卦象看,就在朱雀台下。陛下已是萬乘之尊,還是不要涉險的好。”
“你們應該發現了,天又開始陰了。”林央看了眼窗外,只是在他登基時稍晴片刻而已。林央道,“罷了,我既是萬乘之尊,就應該沒人傷的了我。道長告訴我開啟朱雀地宮的方式吧。先時諸位助我多矣,諸位的洞府門派間接因我而毀,若有能幫諸位洞府門派重現靈氣的法子,我絕不負諸位就是。”
有其師必有其徒,知趣是個厚道人,林央亦如此。
文斐然等面上皆露出感激之色,俯身致謝。就是悲苦大師亦欣慰的想,有這麼一位厚道的天子,是天地之福了。
天機道人道,“具體開啟朱雀地宮的法子,卦象上沒有顯示,不過陛下既為朱雀上神轉世,站在朱雀臺上,應該有所感應。”
林央看向穆流年道,“南王,朝中事,就交由你處理了。”
穆流年點了點頭,“陛下盡可放心。”
“淩先生,你留下來保護南王。”林央對淩雁書道。
淩雁書頜首,“讓雁飛與雁雪隨陛下一道去吧。”
林央再三叮囑淩雁書道,“一定要保護好南王。”
知趣行事直接,拉過穆流年嘀嘀咕咕了好久。穆流年雖是領兵多年,到底是女兒身,知趣又是拽人家袖子,又是湊人家耳邊說話,穆流年感知知趣一片好心,才沒說什麼。
之後,一行人隨林央去了朱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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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流年調五千精兵圍在朱雀台。
林央站在朱雀台正中,誰也不知道林央是怎樣與神明溝通的。只見林央闔目靜靜站立,過一時,林央自腰間拔出削鐵如泥的匕首隨意戳了自己的小指一下子,一滴血自林央的指尖兒落下。
但,這滴血並沒有落入塵埃,反是虛虛懸浮於半空。
林央沉聲道,“以我之血,祭之鳳神。地宮之門,開!”
此話一落,林央面前就浮現一面靈光閃爍的光幕形成的大門,門上有飛動的朱雀虛影,仙氣凜然,氣象非凡。儘管林央看多了修士之間的鬥法,這種自己親身經歷還是第一次。他看了知趣一眼,突然不知何處飛來一修士,哈哈大笑,“原來南炎洲真有神跡!我鬍子福搶先啦!”這位修士身形極快,猝不及防時,孔藍都沒來得及攔住他。但是,他來的快,去的也快,剛一觸到大門,就被巨大的靈光反彈到了天邊,消失了去,根本不必文斐然等再費心對付。
知趣笑,“蠢貨!”
有這個蠢貨先出來碰了璧,林央的心情稍稍放鬆些,他伸出手,按在靈光大門之上。剛剛那個鬍子福被靈光反彈到了不知去向,但林央只是輕輕一碰,那門便開了。
知趣上前,握住林央的手,對林央微微一笑,其間福禍相依之意,不言自喻。林央亦是一笑,反握住知趣的手,兩人一併走入光幕大門。
孔藍等人隨之跟上。
地宮大門消失。
穆流年望著以夏春秋為首的修士,五千精兵強弓勁弩已將朱雀台圍的水泄不通。
夏春秋溫聲道,“南王殿下,凡事以和為貴,動刀動槍總傷和氣。”倒不是說怕了幾千兵馬,只是林央等已先生一步,夏春秋不希望耽擱時間,被人搶了先。
“地宮之門已經關了,道長來晚了。”穆流年道。
夏春秋淡淡地,“我既然敢來,自然是有本事再開地宮之門。”
穆流年退開一步,“道長請吧。”
夏春秋掃周圍精兵一眼,穆流年道,“道長不要誤會,這些人不是來威脅道長用的。是來保護我的,不然,你們這麼多仙長高來高去的,我如何自安呢?”
夏春秋道,“南王是個聰明人。”林央若出不來,天下就是南王的了。他們進去,肯定要與林央一行發生衝突,等於間接做了穆流年的槍。若林央出來,夏春秋看一眼這些精兵悍將……遇到穆流年,就得看林央的運氣了。
夏春秋身形一晃就到了朱雀臺上。
夏春秋一直是個講究的人,他的衣裳是淺淺的玉水青色,沒有半絲花紋裝飾,卻無處不透出一種低調的奢華來。此時,寬大的衣袖無風自擺,甚至逸出一股淡淡冷香。忽然,夏春秋衣袖間陡然飛出一條青龍。夏秋春眼中流出一絲眷戀之色,一手撫了撫青龍的頭頂,溫聲道,“真龍之息,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