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章
穆流年的眼光非常精准,手段也跟得上。首先,她與水伯的關係比任何人都親近,水伯在情感上很願意幫助穆流年。譬如,水伯開口挽留知趣暫住皇城,若說這裏面沒有穆流年的意思,長腦袋的人都不能信。
通過水伯的關係,留下知趣,這當中,對穆流年的幫助,不是一星半點兒。
同樣,對南玄洲的本土修士也有很大的益處。
當年,穆流年、林央、東睿甯王三分天下,南玄洲的本土修士亦是三分各為其主。如今,東睿甯王一邊的以夏春秋、薛家為首的修士都已全軍覆沒。穆流年身邊,就一個淩家,而且,淩家祖宅經過薛家的清掃,哪怕後來又救回不少弟子,亦是元氣大傷,短時間內難現往日輝煌。
再有,就是林央身邊的知趣、邵千淩為首的修士派。
不客氣的說,林央雖然與帝位無緣,但,這一派的修士實力最為雄厚。
不過,以往,在去朱雀地宮前,穆流年與邵千淩等人卻無交情。
以穆流年的自尊與強勢,叫她對修士低頭,那是不可能。
而依修士的清高傲氣,叫他們如朝中臣子一樣侍奉帝王,亦是癡人說夢。
不論文斐然說話何其客氣,修士的頭顱是永遠不會向人間帝王低下去的。
這一點,穆流年清楚,文斐然更清楚。
同樣孤傲的雙方,這時候,就需要一個極具潤滑作用的人。
此人選,非知趣莫屬。
在穆流年看來,知趣是個非常不一樣的人。
在凡人中,他顯的特別。
于修士中,他同樣是非同一般的。
這樣市儈于人情世故的修士,太特別了。人情世故倒還好說,關鍵,穆流年發現知趣身上有著非同一般的凝聚力,他與誰都能說上話,許多事,都是在他的斡旋下做成的。
更重要的是,知趣不是南玄洲的人,他的利益,並不在南玄洲,這就讓知趣在很大程度上具備了中立的立場。而且,這人,還有一幅極為柔軟的心腸。
穆流年希望能通過知趣與南玄洲的修士達成一種比較融洽的關係。
邵千淩、文斐然等人,未嘗不是打著如此主意。
依知趣的聰明,許多事,不必說出口,他已是聞弦歌知雅意。
藥神穀的事,知趣直接找了文斐然與淩雁書商量,外加經天雷加身後蘇醒的奸細天機道人。其實要說天機道人是奸細,這種話並不算太準確。知趣會懷疑天機道人,實際上從天機道人出現太過湊巧他就懷疑了。天機道人也的確是受了夏春秋的威脅,不過,夏春秋給天機道人的命令比較奇怪,夏春秋只是要求天機道人依知趣的命令行動,其餘並沒有要天機道人做什麼。
在薛家橫掃四大派一世家的過程中,實際上,天機穀是最早的受害者。天機穀的人特長是算天機,戰鬥力就完全渣渣了。薛家人一來,天機道人立刻率徒子徒孫無條件投降,後來,夏春秋把他的徒子徒孫當人質,醫好天機道人的傷,叫天機道人去林央那裏做事。
先時文斐然都與知趣說了,天機道人挨雷霹,傷重之下都沒能算一算下任帝王到底是誰,故此天機穀才沒參與到這三足爭霸中來。
結果,天闕關大危時,天機道人篷頭垢面身體倍棒完好無損的出現了。
其實,天機道人惹人懷疑的地方太多。首選,夏春秋醫好天機道人的傷,讓天機道人來他們這裏泄天機就非常有鬼。藥神穀都醫不好的傷,以至於天機道人未能卜算出帝王命定之人。結果,這才幾日,天闕關時,逃荒一樣前來投靠的天機道人除了靈氣匱乏,竟然傷勢全消,卜算天機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知趣生就一幅疑神疑鬼的心腸,不懷疑他才有鬼。
在幻春圖時,天機道人兩遭雷霹,可是吃了大大的苦頭,這其中多半是知趣的功勞。若不是參胖胖給他喝了一大碗洗臉水,天機道人還醒不過來呢。
參胖胖非常好心,在天機道人的央求下,每天都把自己的洗臉水送給他。後來,瞧天機道人的模樣,知趣還送了他一小瓶參老頭兒的洗澡水。
說洗澡水也不為過,當初牛頭豬的確是要把參老頭兒給煮了湯的。
天機道人一醒,便一五一十的把他跟夏春秋的事交待了,天機道人苦逼的表示,他也是沒辦法,徒子徒孫都被抓了,夏春秋叫他做事。而且,是叫他聽知趣的話做事,天機道人瞅著知趣道,“開始,我還以為知趣你是夏春秋的奸細呢。”
知趣道,“你就這嘴,怪不得挨雷霹呢。”
天機道人心情其實不錯,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呢,結果,天雷又沒霹死他。而且,薛家之前掃蕩四門派一世家,除了天機谷,餘者莫不拼死反抗。結果,只有天機穀,因有天機道人這等沒骨氣又會審時度勢的掌門存在,保存了最大的元氣。
而且,天機穀的人是這樣子的。俘虜的修士,薛家都安排他們住在一處。天機穀的人因為沒啥骨氣,早早投降,叫幹啥幹啥,薛家人也沒太為難他們。但,其他門派家族的人就不好說了。
在被俘虜期間,天機谷的人其實充當了很好的紐帶的作用,往往他們負責調節薛家人與其他門派俘虜之間的關係。有受傷的同道中人,好說歹說甭管怎麼沒臉沒皮的弄些傷藥來,其實也惠顧了其他門派的同道中人。
邵千淩、文斐然、淩雁書等,自朱雀地宮一回來就去薛家救人,救回最多的就是天機谷的弟子了。
天機道人養著傷,見自家的徒子徒孫都回來了,感動的熱淚迎眶,當然,他也為自己沒骨氣啥的表示了懺悔。
如今,藥神穀之事,天機道人主動幫忙。
天機道人道,“藥神穀的具體位置,卦象顯示不清楚。不過,藥神穀大概的地方,我以前算過。”天機道人拿出一張地圖,將手一指,道,“斐然,你跟藥神穀的人熟,你親自去,把事情說明白。藥神穀向來以入世救人為己任,不過,他們力量單薄,總不如借助朝廷之力,把瘟疫遏止住才好。”
穆流年寫了張手劄遞給文斐然道,“文先生一道拿著去,興許有用。”
穆流年從來不會推卻自己的責任,文斐然鄭重接過,道,“不能參加陛下的登基大典了。”
穆流年颯爽一笑,“我一直在。不論現在,還是將來,我都是天下之主。”
文斐然行一禮,“陛下,我立刻出發。”
穆流年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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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流年有著冷靜非常的大腦,藥神穀的事既然有所安排,她便將心思放於登基大典上。
穆流年的登基大典非常簡單,按穆流年的話說,國難當頭,災荒不斷,哪里還有多餘的錢來搞登基大典。不過,說說回來,穆流年的登基算是大多數人的眾望所歸了,她手段雖然辣,但,朝廷官員也得承認,穆流年的歸來比沐猴而冠的林大人要能安定人心。
最基本的感情,大家覺著跟在穆流年身後,能看得到希望。
長久的戰爭,不僅僅是國家疲弊,就是官員,也累了。
穆流年的登基,是絕大多數人願意看到的事。
南玄洲之內,已經沒有人敢對著穆流年發難。但,這並不包括南玄洲之外的人。登基大典之後,百官行宴,包括各國使臣,皆在其位。
羅水仙對這種場合是沒興趣的,他現在的興致在知趣的紫金鼎裏,索性帶著一大家子住進紫金鼎。參胖胖倒是很想湊個熱鬧啥的,他又不喜歡凡世的氣味兒,於是,知趣將紫金鼎變小放於桌案之上,參胖胖就在紫金鼎裏看熱鬧。
知趣卻是穆流年的座上賓,只是,知趣為人謙遜,位居邵千淩與悲苦大師的下首。
穆流年說了幾句鼓舞人心的話,酒宴正當時,東青洲的修士忽然說話了,而且人家說的相當直接,很是不解的問,“陛下,我對陛下的功績非常敬佩,只是有一事頗為不解。”
穆流年執酒盞的手一頓,道,“仙長有何不解,說出來,朕也聽聽。”
修士道,“我不解,因何陛下為女子之身,偏要做男子裝扮呢。我還聽說在外傳陛下為男人,陛下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呢?”
穆流年將手中的酒往案幾上一撂,換了個悠然的姿勢,望向那位年輕的修士,反問,“你是以什麼身份來向朕發問呢?是你們東青洲皇帝使臣的身份,還是你自己門派的身份?”
那修士未料穆流年有此問,稍一思量,沒立刻回答穆流年的問題。穆流年已覷了機會道,“東青洲皇帝的使臣不是你,所以,朕認為你們的皇帝沒有賦予你這個權利。至於,你的門派,朕看你並反閘派掌門,你此問,經過你們掌門同意了嗎?朕看你們掌門給朕的信,你們掌門都要尊朕一聲皇帝陛下。在朕面前,朕讓他坐他才能坐!”
穆流年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女,不過,她絕不醜,她生的眉目清朗,臉部線條微有棱角卻絕不突兀,下巴一處小小的凹陷,讓她看起來英氣十足。何況,穆流年掌天下權,本就是個氣勢驚人的人物。此刻,她下頜微揚,淡淡道,“年輕人,你們修士,不懂政治,不懂國事。朕勸你,話前三思,莫要為他人槍,莫要為人嫁衣裳,更莫要為門派招禍惹非。”
話間,穆流年雍容起身,皇袍在她身上合體至極,襯著她英氣十足、年華正盛的臉龐,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直視她的威儀。穆流年走下丹樨寶座,言詞犀利而鎮定,“你問朕是男是女,那朕就告訴你,不論朕是男是女,這萬里江山,是朕一刀一槍打下來的,不是誰送給朕的!更不是朕繼承于祖宗基業!”
“朕,今日能站在這裏,靠的不是別人,而是朕自己!”
正午的陽光正照射進來,穆流年一身燦燦皇袍,有說不出的輝煌炮眼。南玄洲本就以鳳為尊,此刻皇袍之上的精美的鳳鳥似要破衣而飛。知趣不著痕跡的往紫金鼎上輕叩兩下,林央就要飛出去給穆流年弄個鳳凰加身的祥瑞出來。但,未待林央出手,綠兔子樣的幻空獸先行動了。
以穆流年為中心,宮殿地上忽就生出百花之景,百花之中,一隻高傲尊貴的鳳鳥發出一聲嘹亮悅耳的鳴叫,繞著大殿飛翔一圈後,沒入穆流年的身體。
隨著吉兆一現一滅,神明給了所有人以定心丸,山呼萬歲之聲穿過重重宮殿飛向九霄之內。
穆流年微微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