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
司南晚上有應酬,推杯換盞,跟材料經銷商的飯局是最費事的,往往都是要十幾瓶高度數的好酒對方也不一定喝的夠的,每到這時候,司南往往都要跟於雨抱怨很久。
供貨商的是大爺,在國企外企那裡他們硬氣不起來,人家是衣食父母,到了司南這裡,情況就不一樣了,他們是衣食父母,司南只能是盡量把他們伺候高興了,該說該笑該喝該捧絕不含糊,才算是能給公司掙一點好處。每每陪完供貨商,司南都胃疼好幾天,被於雨逼著在家休息。
司南眼前有些暈,七八個人已經喝了八瓶白酒了,52度讓司南有點撐不住,他其實本來就不是多能喝的人,只是為了應酬總是硬撐著喝,於雨知道這個沒辦法,也只能是在家準備好藥和粥。但今天司南一杯接一杯,格外的豪爽。
吃的差不多的時候要轉戰娛樂城,司南看見還有半瓶酒,直接提了喝水的杯子,倒了滿滿一杯,喝酒像喝水一樣灌進了胃裡。
疼,火辣辣的,沖的鼻頭酸痛,腦子一瞬間就懵了,胃裡像是有火在燒,司南卻掛著笑容,招呼大家一起走。
「司老闆今天很豪爽啊!」有人笑得調侃,司南根本已經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了,但大大的笑容照樣擺在臉上。
「司老闆別去了吧,都喝了這麼多了,到了那邊還沒發勁呢就倒下了。」是平時跟司南來往最多的老闆,看出來司南不對勁,想打個圓場讓他回去。
司南想開口,但只是掛著笑容張不開嘴,舌頭完全麻木了。
司南不善玩是出了名的,就算在娛樂城裡逢場作戲,十次裡面最多會找三次小姐,其他時候都是喝完了就回,幾個經銷商可能也是覺得沒什麼意思,再看司南這樣,到了那裡估計也只能是要個房間過夜,連忙都說要司南回去。
一大幫子人拉拉雜雜的走了,司南坐在桌子上,有點恨起了那個讓自己回家的人。
回去幹什麼呢,繼續想?繼續難受?
魚兒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環繞,那麼冷靜,那麼瀟灑,那麼薄情,他司南除了是於雨的法律上的哥哥,什麼都不是,於雨只是為了給自己報恩,呵,天知道自己對他有什麼恩,除了這個,於雨其實根本就不想呆在自己的身邊吧。
自己是累贅,是於雨的負擔,他們從來都沒有真正的交過心。
提起衣服,司南腳步虛浮的走出飯店,頭疼欲裂,胃液上湧,疼的他直冒冷汗,他像個流浪漢似得蹲在路邊的護欄旁,把頭埋進胸口,幾乎嗚咽出聲。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自己做錯什麼了,對魚兒,他到底做錯什麼了?他拿於雨當真正的兄弟,一顆心放在他身上,親兄弟都沒幾個做的自己那樣好。可是於雨沒把自己當兄弟。
自己只是會錯意了,只是搞錯了,他以為魚兒喜歡自己,然後發現自己的感情,這是自己的錯嗎?是報應嗎?
他那麼愛啊,他那麼的愛於雨,他的魚兒。可是他的魚兒根本就不存在,什麼都是假的,魚兒的關心,是假的;魚兒的照顧,是假的;魚兒的笑容,是假的。什麼都是假的。只是為了報恩,只是為了讓自己好,卻不是因為愛。
他要怎麼辦?他到底要怎麼辦?要怎麼樣填補心裡的那個大洞,他到底要怎麼樣面對於雨才好?
司南腦子越來越昏沈,只覺得心裡越來越疼,疼的他皺起鼻子,把自己縮起來。
這不公平,這不公平,他付出了真心,付出了全部,為什麼只能得到這樣的一個結果?你於雨憑什麼高高在上施捨我,憑什麼踐踏我的真心。難道你以為我司南是泥人兒任你揉搓嗎?
告訴我啊,告訴我啊,我到底哪裡不好?到底哪裡對不起你?!
告訴我啊,我改啊,別這樣對我,求求你了。
「砰砰」
於雨皺眉看著門,都什麼時候了,誰會過來?
打開門的時候,出現的是一張標準的國字臉,帶著藍色警衛帽,還有點愁眉苦臉。
「于先生,出租車在樓下,司先生在上面,似乎是喝多了,司機說他氣勢洶洶的衝到了車子前面所以司機不得不載他,但他上車報了個地址以後就沒知覺了,到了門口的時候司機下來求助......所以,嗯,于先生。」
司南經常來這裡,所以警衛很熟悉他,不然估計只能是報警了。
「我馬上過去。」
於雨衝到出租車後面的時候,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噩夢,回到了自己還小的時候,每個夜晚,甚至是白天,那個女人,爛醉如泥,倒在家門口,倒在客廳,倒在浴室,每一個地方都堆著高高的酒瓶,而那個女人,扭曲著,翻滾著,無意義的呻吟,或者古怪的笑,或者直接昏過去。
身體的每一根血管都結了冰,於雨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到了出租車的後座。
「南子!」
慌張的想撐起司南,司南的臉漲的通紅卻在臉頰上不自然的蒼白,一臉的冷汗,手腳冰涼,發出無意識的呻吟。
還有聲音,微弱意識,神智呢?
伸手狠掐司南的人中,反應不大,神經麻痺?
伸手到耳後,兩手同時狠按。
「唔。」司南痛苦的叫出來,微微睜開了眼睛。
瞳孔有點擴散,正常值之內,神經沒有完全麻痺,還有基本反映,應該不是酒精中毒。
「他有嘔吐嗎?」於雨翻檢著司南的衣服,檢查有沒有嘔吐跡象。
「厄......沒有,在車上直接就昏,額睡過去了。」司機手足無措的站在旁邊。
不對勁,為什麼沒有嘔吐。於雨掰開司南的嘴巴湊近動了動鼻子,酸味。
他沒有吃飯。所以吐不出來,只能是乾嘔。
「要叫救護車嗎?」警衛試探著提建議。
「暫時不用。」於雨死死皺著眉頭,「請幫我把他抬上去。」
從司南的側兜找到了錢包,隨手抽了錢包裡全部的紅色紙鈔遞給司機:「謝謝你帶他回來。」
「不用這麼多的。」司機連忙擺手推拒。
「請你拿著吧,是我對你的謝意。」塞在司機的手裡,於雨把司南架起來,小心的放在半蹲的警衛身上。
陳皮,蘿蔔,快速解凍的鯽魚,大塊大塊的姜。於雨一邊用溫水擦洗司南的身體,一邊熬魚湯,之前已經灌了一杯芹菜搾汁進去,肚子上敷上了熱毛巾,看起來稍微好了一點,於雨一邊慢慢的按摩司南的太陽穴,一邊在心裡默背定理。
他怕自己克制不住。
司南怎麼敢?怎麼敢這樣做!他傷害自己,他居然傷害自己!
他怎麼敢這樣不愛惜自己,他居然做這種幾乎是自殺的行為!媽知道會多麼傷心!
誰?到底是誰?到底為了什麼?要逼瘋自己嗎,他反覆無常,他受到傷害,而現在,他居然想毀滅他自己嗎?
誰這樣重要?誰這樣珍貴?!你不顧媽的感受,不顧我的努力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你怎麼敢?!
於雨將額頭抵在司南的頭上,努力平復自己過快的呼吸。
你怎麼能,為了別的什麼人這樣讓我難受。
司南醒來的時候是中午,準確的說已經是下午了,呻吟著醒過來,室內拉著簾子,光線不會傷到眼睛,司南只覺得疼,頭疼胃疼胸疼,身體十分沈重。
怎麼回事?
「把這個喝了。」冷靜的聲音,於雨端著魚湯走進來,「醒了就自己喝吧,不用我給你灌了。」
「怎麼回事?」
「喝了!」控制不住的吼出聲,於雨臉色鐵青,將碗塞在司南的手裡。
司南的火氣有些上竄,但疼痛實在難受,抬手一口氣喝完了湯,把碗丟給於雨。
於雨只是冷冰冰的站著,也沒有去接那個碗,於是好看的淺綠花邊的骨瓷碗直接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你幹什麼!」司南徹底被挑起了火氣,「有什麼不滿你就說!裝什麼樣子!」
「裝樣子?!」於雨狠狠的揪住司南的睡衣領,「你覺得我在裝樣子嗎?我恨不得打死你!」
「你他媽發什麼神經!」格開於雨的手,司南罵罵咧咧,「有病啊!」
「有病的是哪一個?!你有什麼想不開的,喝酒喝死是吧!你就不能選個好點的死法,起碼別讓媽為你擔心!」
「別每次都扯上媽!」司南徹底爆了,這麼久的惶恐,難過,酸楚;知道真相的痛苦,絕望,恐懼。受苦的是他,憑什麼你於雨還敢對我吼,「媽會擔心,但你又不會!裝什麼關心?!」
「我,裝關心。」於雨的眼睛瞪得幾乎跳出來,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說我裝關心?!你他媽瘋了嗎?」
「別把別人當傻子!於雨,我司南對你怎麼樣?哪一點沒做到?哪一點沒盡心?你說啊!你憑什麼這麼耍我!」
「我耍你?!你個混蛋酒沒醒嗎!」
「我清醒的很!我就是覺得自己不值得!我拿你當兄弟,拿你當家人!結果你他媽的把我當兄弟了嗎?!你還覺得自己特偉大是吧,特犧牲是吧?我司南用不著你犧牲!」
「你,到底在說什麼。」於雨覺得自己要瘋了,到底怎麼了,只是一個晚上,究竟怎麼了?
「我說什麼?我說什麼你不是最明白嗎?!在你眼裡,我不是你兄弟,媽不是你媽,我們就是你他媽一個報恩的對象!你少假惺惺的說你關心我了,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也根本就不在乎媽!你只是犧牲自己達成我們的願望而已,少裝無辜了!」
「你。」於雨僵了一下,呆呆的看著司南。
「現在沒話說了?你在你媽面前不是能說的很嗎?你就是個混球!你還覺得自己很高尚是吧!什麼都為我做,什麼都按照媽的意思走,你把我們司家當什麼?!我們沒想著養個工具!」
「司南你給我好好說話!我把你們司家怎麼了你這麼說我!你憑什麼!」於雨只覺得心裡面排山倒海的委屈和怒氣,理智全失,狠狠的給了司南一腳。
「你倒還有理了,媽的!我拿你當兄弟真他媽是瞎眼了!」整個人從床上翻起來,一拳往於雨的下腹搗去。
於雨瘋了一樣的不閃不避,硬硬的挨了這一下,同時照著司南的腰側就是一拳:「你少他媽的亂叫!我於雨哪裡對不起你了你他媽的這麼說我!」
司南疼的彎下腰,一把抓住於雨的胳膊狠狠的搡了出去,於雨整個撞在了門上,後腰直接就木了,本來熬夜就眼帶血絲,這下直接紅了。
「你對不起我的地方多了!我拿你當兄弟!你他媽沒那個意思你就直說!你說我司南是個傻逼我自作多情!但你至於裝成關心我的樣子嗎?你他媽的裝成把我當兄弟你至於嗎?我司南沒求著你!我司家也沒求著你!你他媽的......」話沒說完,於雨抄起門邊牆上的掛畫就砸了過來,司南下意識抬手去擋,砸的手生疼。
「你他媽放屁!我哪裡對你不好了!我哪裡假裝了你給我說清楚!」衝到司南邊上就想擰住他的胳膊。
「我操!」司南一把扥過於雨趁他站不穩的時候整個摔了出去,「你對我好!少噁心我了!你根本就不情願吧!什麼報恩啊,老子用不著!你別把自己當回事了!我他媽用不著你的報恩!」
「司南你他媽混蛋!」於雨幾乎是嘶吼出來,還沒爬起來就抓起手邊的路由器一把扯斷了線扔了出去,「我他媽什麼時候對你假惺惺了!我什麼時候沒把你好好照顧著!你算什麼東西這麼說我!」
「你照顧個屁!」司南躲開路由器,看著已經站起來的於雨冷笑,「你根本就沒把我當你兄弟,根本就只是裝成一個兄弟會做的事情而已,我司南用不著!我沒怎麼想要你於雨當我兄弟!你不用委屈自己,你他媽以後也少管我媽叫媽,傻逼的裝什麼聖人!你個傻逼就沒當我媽是你媽!滾回去跟你媽的墓碑叫去!少招惹我媽!我他媽聽著噁心!」
於雨定住了,死死的盯著司南,喘息著,整個人抖了起來,眼前一片眩暈,過呼吸,突然衝向司南。
「啪!」
清脆的耳光聲,於雨整個人都在發抖,狠狠的扇了司南一耳光,眼淚大滴的往下落。
「司南你個狼心狗肺的王八蛋!」
司南突然醒了,理智回籠,呆呆的看著顫抖的於雨,突然反手給了自己一巴掌,奪門而出。
只留下於雨,不能呼吸,不能思考,只是顫抖著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間裡。
狼狽的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