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天后.傍晚~~
「皇昕聿──」
當少玉呈看到皇昕聿差人送來的皇祤展的屍體時,向來冷靜驕傲的他,終於也因為忍不住對方連日來的挑釁舉動而氣的把客廳的橢圓形待客桌給翻了。
他怒氣衝衝的喚了幾名手下轉身就往樓上徐久紀所在的房間走去,誰知才上樓,便在樓梯口遇上了正準備送晚餐給徐久紀的葉觀沂。
瞧著少玉呈的滿臉憤怒以及他身後那幾名魁梧壯碩的手下,葉觀沂不禁停下了腳步,擰眉問道:
「怎麼回事,你帶人上來幹嘛?」
鮮少見到少玉呈在屋內身旁還跟著一人以上的情況,再加上此時他臉上的怒意是如此明顯,因此他不禁懷疑起少玉呈是否打算對徐久紀做些什麼。
「上來幹嘛?」
完全失了理智的少玉呈目露凶光,一臉殺氣騰騰的看著他,怒道:
「我是特地帶人來殺了那個傢伙的!」
那個傢伙……?「你是說徐久紀?」
「除了他還有誰!」
迅速的閃過葉觀沂身邊,少玉呈不曾止步的繼續朝著徐久紀的房間走去。
不明白少玉呈為何突然如此氣憤,縱使這三天來莫家的地盤幾乎全讓皇昕聿給搞得天翻地覆了,可也不見少玉呈這般惱恨過,就連今天中午和他談起這次皇家的手段時,他的態度也還頗為沉穩。
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他會突然對徐久紀起了殺意呢?是剛才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伸手攔住他,葉觀沂關心的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
怒眼回瞪著攔下他的葉觀沂,少玉呈咬牙切齒的說道:
「沒什麼,什麼事都沒有!只不過是我不再需要他了,不管他是不是皇昕聿的新歡,也不管他到底能不能威脅的了他,我都不需要了!」
眼看少玉呈推開他的手就要往前走,葉觀沂不禁加大力道再次拉住他,「你的話到底什麼意思,說清楚!」
「你去問徐久紀不就知道了!」怒吼著,少玉呈對葉觀沂坦護徐久紀的態度大為不滿。
「他怎麼可能曉得!」
見少玉呈似是氣瘋了般連話都隨便說,葉觀沂不由得也加大了音量。
「人都被我抓來了,我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他又怎麼會知道!」
「──」
惡狠狠的又瞪著葉觀沂片刻,少玉呈努力的來回深呼吸數次後,終於稍稍平復了自己過於激動的情緒。
看他似乎平靜了些,葉觀沂才再次問道:「到底怎麼了?」
雖然心情已經稍微平靜了些,可少玉呈的心情卻也好不了多少。知道他仍氣怒的情緒,因此葉觀沂也不逼他,只是耐心的等著他回答。好半晌後,少玉呈才萬般壓抑的低聲吼道:
「他死了!」
「死了!?」
乍聽之下葉觀沂實在不清楚他所指是何人,但不過轉瞬間,他便立即明白了過來,緊接著更一臉驚詫的問道:
「你是說……皇祤展?」
一聽見皇祤展的名字,少玉呈原已稍微平息的怒火再次狂燃,只見他面目猙獰緊盯著徐久紀的房門怒聲道:
「之所以抓他回來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換回皇祤展!結果呢,不但我手裏的場子被砸、地盤被搶,就連抓他回來想交換的人都被殺了,你要我留他做什麼?他還有留下來的價值嗎!」
使勁一揮擺脫了葉觀沂的大掌,少玉呈再次帶著身後的大漢準備去徐久紀的所在處,豈料葉觀沂卻三度扣住他的手,硬是停下了他的腳步。
「葉觀沂,你想背叛莫家嗎?」
氣極的少玉呈在轉頭的瞬間大聲吼出這麼一句話,頓時嚇得身後幾名男子不約而同的都悄悄退了幾步,努力想遠離戰火。
開玩笑,面前倆人,一個是明裏當家的,一個是暗裏當家的,得罪了哪方都划不來啊!所以還是乖乖的躲到旁邊去比較保險,免得遭受池魚之殃。
「我沒這意思。」
「那是怎麼著,拚命的阻止我不讓我殺他,怎麼了,難不成你也看上那傢伙了?」
怒極的少玉呈看著葉觀沂不斷維護徐久紀的模樣更顯惱火,毫不留情的嘲諷指責也隨即脫口而出:
「該不會連他是皇昕聿的愛人也是騙我的吧,說不定只是因為你看上了他,想救他離開皇家所以才故意編派這麼個謊言,好誘我以莫家的勢力為你對抗皇昕聿吧,是不是這樣?」
「你在胡說什麼!」被他不分青紅皂白的胡言亂語給惹惱了,葉觀沂的臉色霎時轉為鐵青,扣住少玉呈的大掌也無意識的加重了手勁。
「我胡說?」挑高了眉斜睨著他,少玉呈的口吻更為尖刻。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為什麼要一再的阻止我殺他?你和他如果沒有任何關係,又何必拚命護著他?皇祤展都死了,留著他又有什麼──」
「就是因為皇祤展都死了才要留著他!」
終於忍不住暴吼出聲,葉觀沂看著少玉呈的眼中除了怒氣之外還有些許不易覺察的情緒波動。
「我知道他對皇昕聿有多重要,所以皇昕聿絕不可能明知我們要什麼還故意殺了他!」
不知是被他的失控怒吼給嚇住,或是被他話中的可能性給說服,就見少玉呈本欲反駁的舉動瞬間壓下,板著臉等著他的後文。
「他之所以敢這麼做,肯定是手裏握有什麼對我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哼,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對我來說,沒什麼東西是──」
話都沒說完,便見一名手下急匆匆的自樓下跑上來,手上還拿著少玉呈的手機。
「少主,您的電話。」
聞言,少玉呈轉身看著來人手上的電話,腦中卻莫名的浮現葉觀沂剛才所說的話。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心裏竟突然感到一陣不安?
「少主?」
自短暫失神中恢復過來,少玉呈伸手接過自己的手機,甫接通電話,就見他的臉色一沉。他沉默的聽著對方說話,然後越聽,表情便越是猙獰。
前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雙方便結束了通話。而才掛上電話,少玉呈便急怒的大聲吼道:「來人!」
看著少玉呈臉上越見難看、越發憤怒的神情,葉觀沂心知剛剛那通電話應是來自皇家,只是不知對方電話裏到底說了些什麼。
默不作聲的看著身後大漢急忙來到少玉呈面前準備聽候吩咐,接著下一秒,當他聽見少玉呈出口的話後,他便知道了皇昕聿手中握有的″王牌″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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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葉觀沂端著晚餐進到徐久紀所處的房間時,就看見徐久紀一如往常他在皇家時常看到的那般,正拉了椅子坐在窗邊看著落日餘暉。
「每天看著同樣的景象,不會厭嗎?」
像是這才發現到有人進房來似的,徐久紀的表情看來有些驚嚇,但片刻後便又回復了原本的平淡看著逐漸走近床邊的人而沒開口。
見他似是不打算開口,葉觀沂邊將晚餐在桌上放下,邊漫不經心的開口說道:
「你知道皇昕聿做了什麼嗎?」
徐久紀一聽見皇昕聿的名字,冷淡的眼中頓時多了一些關注,可始終還是沒開口。
笑了笑,葉觀沂直接說道:「他大動作的派人砸了我們大半的場子,沒有辦法動的,就讓警方來代勞,甚至連玉他私下投資的正當行業都被整得烏煙瘴氣的,實在是搞得我們元氣大傷,損失慘重啊。」
「我可不覺得你的表情有多難過。」瞧著他過於愉悅的表情,徐久紀終於開了口。
「呵,雖然我有想守住的東西,不過……那並不代表莫家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啊。」
不明白他話中的″莫家″指的是什麼人,因此徐久紀再次沉默。
「只要能夠保住他,就算要我把莫家拱手讓人都無所謂,反正我對這本來就沒興趣。」聳聳肩,葉觀沂臉上的表情顯得一點都不在乎。
「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看著他漠然不顧的反應與表情,徐久紀不知為何總感覺有些奇怪,好象有什麼地方……不協調似的。
「呵,如果我說我沒什麼目的,純粹只是想和你聊天而已,你……信嗎?」深深的笑著,葉觀沂看來總是溫和的眼微微眯了起來。
徐久紀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看著他的靜默,葉觀沂的笑容消失了一瞬間,接著,就見他從口袋裏掏出煙盒,禮貎的問道:「我可以抽嗎?」
「隨便你。」
優雅的燃起一根煙,葉觀沂吐出了白色的煙圈後,才終於緩緩的開口:
「你知道……皇昕聿已經把皇祤展給殺了嗎?」
「我不知道你說的皇祤展是誰。」老實的說著,徐久紀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動。
聞言,葉觀沂有些驚訝的看著他,待確定他是真的不知道這個人之後才再次笑道:「呵,那你還真算得上是無辜了。」
微笑著又吐出了一口煙,葉觀沂才接著說道:
「皇祤展,就是我們把你抓來,想用你來交換的人。前些日子,因為他派人追殺皇昕聿,結果後來讓皇家的人給抓了,我們想救他出來,可是又不想把兩方的關係弄得太僵,所以──」
「所以你們想說抓了我,就可以用我來交換他了?」
一臉淡漠的接下他的話,徐久紀終於明白那天皇昕聿所說的″威脅″是什麼意思了。
「是啊……。」頗為無奈的輕歎一聲,他實在是輕視了徐久紀對皇昕聿的重要性了啊。
「呵,可惜你失算了,你太高估我了。」
譏刺嘲諷的扯起一抹笑,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皇昕聿或許根本不會顧念他的生死,但只要一想起葉觀沂剛才所說的,皇昕聿把皇祤展給殺了的話,徐久紀的心中就還是忍不住的感到一陣苦澀。
「我在他的心中……可沒那麼重要。」垂下臉掩去眼中的難堪,徐久紀強作淡然的表情顯得脆弱異常。
看著他的表情,葉觀沂忍不住問道:「你不相信他愛你?」
乍聞他的問話,徐久紀沒有回答,但他的眼裏卻浮現了一絲黯然。
「你以為他是因為不在乎你,所以才會毫無顧忌的殺了皇祤展?」
「……」
熄掉手上的煙,葉觀沂深深的歎了口氣,他看著徐久紀好半晌後才再度說道:
「不是這樣的,他並不是因為不管你的死活所以才殺了皇祤展,而是因為太重視你了,才會氣的把皇祤展給殺了。」
聽到他的話後,徐久紀不甚相信的抬起了頭,直視著葉觀沂的眼中寫滿了疑問。
「因為抓了你,所以我們這幾天已經損失了大半的場子和地盤,他還把當初對他動手的兩個人都給殺了,然後刻意要人把屍體送到這兒來……。」
想起近一小時前少玉呈看到屍體時的激烈反應,葉觀沂再次燃起一根煙,眼中有著和徐久紀相彷的黯然。
「他的目的是挑釁、他的目的也是宣告,他在告訴我們──動了你的這件事,他不會善罷幹休的。」
沒因他的話而欣喜太久,徐久紀的臉上先是一陣驚訝,但不過一霎那,他的神情便更顯得更為難過。
「但是他也一定曉得,被惹火的你們,是不可能放過我的。」冷靜平淡的說出這理所當然的結論時,徐久紀的心中除了悲哀還是悲哀。
「的確,以玉對皇祤展的重視程度來說,他的確不可能放過你,甚至就在剛才,他也已經帶了人要來殺你,只可惜他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
凝眸看著徐久紀臉上明顯的不解,葉觀沂其實真的很羡慕他,因為雖然過去他吃了很多苦頭,可終究……他還是得到了皇昕聿的愛了不是嗎?反觀自己,或許再過幾天之後,他就連努力的機會也沒了。
「因為玉的妹妹在他手上。」
忍不住歎了口氣,葉觀沂不禁暗想,今天若換成被抓的人是自己,玉想必是不會有任何顧忌的吧。
「皇昕聿重視你,所以在發現你被抓了之後,他憤怒的把皇祤展給殺了、把莫家的地盤給砸了,目的就是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斂下心中自憐的情緒,葉觀沂冷靜的分析著。
「可是,他也顧慮到這麼做之後,我們或許會對你不利,所以,他便更快一步的派人把玉的妹妹給抓了,為的,就是要箝制我們的動作。」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不明白葉觀沂為什麼要特意告訴他這些,因此徐久紀雖然很想相信他的話,可是卻又忍不住懷疑他話中的真實性。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皇昕聿有多重視你。」
「……為什麼?」這明明就不關他的事,他們甚至算是敵人不是嗎?那麼為什麼他還要替皇昕聿說話呢?
「為什麼……」微微勾起一抹笑,葉觀沂的笑中有些淒涼。「或許是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吧。」
「──」什麼?
「我和你說不定是一樣的,一樣都愛上了不愛自己的人……」
微歎了口氣,葉觀沂的眼中有著掩而未去的痛楚。
「所以如果你能幸福,或許我就能繼續堅持下去。」
「你……。」
「而且……看在我為你解惑的份上,或許你會願意幫我一個忙也說不定。」眼中的傷痛盡褪,此時的葉觀沂表情平淡自然。
或許是被他眼中那太過相似的痛苦所牽動,又或許是顧念著往日他細心照顧自己的辛苦,徐久紀在沉默了好一會兒後,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問道:
「什麼忙?」
「如果、如果到時候皇昕聿要殺玉……請幫我個忙,為他求個情。」
葉觀沂依舊平淡的目光不起波紋,但徐久紀卻能從那平靜的眼神中看出萬般牽掛。
「動手抓了你的,是我;出主意要抓你的,也是我,如果皇昕聿真要一條一條算,請他把帳都算我頭上就好,和玉沒有關係。」
「說不定到最後,求饒的是皇昕聿呢。」
「不!皇昕聿不是那種人,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他是不會動手的。」十分肯定的回答,徐久紀看見葉觀沂的臉上有著隱約的讚賞。
「那麼……只要他能活著,你怎麼樣都無所謂嗎?」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徐久紀認真的問著。
葉觀沂深深的看著他片刻,然後才再度揚起了笑容反問道:
「你呢?你的想法呢?」
「是我在問你!」微惱,為他的不肯回答。
「呵……我的答案和你的一樣,你的答案是什麼,我的答案就是什麼。」
起身離開沙發,葉觀沂的唇邊再次掛上平時的溫和笑意,溫柔但少些溫度。
「我先走了,記得吃晚餐,你的身體還沒好,沒本事學人家絕食的。」
話才說完,他的手便已經拉開房門走了出去,獨留徐久紀反復思索著他方才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