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４４章　有人歡喜有人憂

　　凌展翼的抽風行徑一直持續到年前都沒消停下來。

　　吃飯的時候，結婚證放在碗邊上，沒事就看兩眼，還嘿嘿笑著，跟老爸老媽顯擺顯擺，再跟自己顯擺顯擺；去公司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把結婚證揣懷裡，有次蘇子揚去給他送愛心午餐就看見他把結婚證擺在辦公桌電腦邊上，翻開的狀態，盯著倆人的合照笑得見牙不見眼；陪兒子的時候，舉著結婚證不厭其煩地跟兒子們講--這是爹地和爸爸的結婚證哦，結婚證懂不懂，就是說爹地和爸爸現在是合法夫夫了，合法夫夫的意思就是無論我跟你們的爸爸做什麼都受法律保護了，而你們兩個小東西，也是我們愛的結晶……

　　然後，終於在過年前十天，兩個不靠譜的家長總算想起來了--兩個寶貝還沒有上戶口！

　　這一年的春節是公歷的２月８日，凌展翼和蘇子揚意識到這個嚴重問題的日期是公歷的１月２９日，寶貝們的生日是在９月２５日，也就是整整５個月零四天了，還沒給人家上戶口！

　　好吧，原諒他們吧，誰叫這兩人也是才領證沒多久呢！

　　「現在都這麼晚了，人家肯定不上班了吧？離過年就十天了，要不，等過完年再說吧！」凌展翼建議道。

　　蘇子揚點點頭：「為今之計，也就只能這樣了。」

　　這個春節，是蘇子揚過得最熱鬧的一個春節。

　　之前好多個春節他都是自己一個人過的，聽著外面爆竹的聲音，家裡這麼多人忙前忙後剁餡兒包餃子的畫面，蘇子揚總有種恍惚的感覺，彷彿是一場夢，那麼地不真實。

　　張媽在□餃子皮，凌展翼在剁餡兒，李叔、老爸、老媽在包餃子，而自己，守著兩個嬰兒車陪著兒子們，偶爾也會包個餃子，或者去廚房看看凌展翼給他搗亂，熱鬧喧囂在外，內心卻是寧靜之極。

　　這一輩子如果都能這樣，那也值了。

　　還有三天就要過年了，卻是下起了雪，瑞雪兆豐年，蘇子揚推著兒子們到了他跟凌展翼的臥室，把之前買的過年用的裝飾用的氣球吹起了兩個，分別給了凌子軒和凌子昊。

　　兩個小傢伙沒見過氣球，都好奇地伸出小手抓著抱在懷裡。蘇子揚拿起凌子軒懷裡那個，輕飄飄扔下去，凌子軒小手一抱，然後似乎是想學著蘇子揚的樣子把氣球扔出去，但是一不小心碰到嬰兒床旁邊掛著的玩具，那玩具上帶尖，結果氣球一下子爆了，突如其來的響聲把蘇子揚都嚇了一跳，更別提凌子軒了。

　　小傢伙哇哇大哭起來，蘇子揚忙把人抱起來哄著，剛哄好，那邊凌子昊也把手上的氣球給玩『爆炸』了，愣了兩秒，子昊小朋友也開哭了--

　　似乎聽到凌子昊的哭聲了，剛哄好的凌子軒也跟著第二次哭起來。

　　蘇子揚一個頭兩個大，心說早知道就不給他們玩這個了，嚇人指數太高了啊，真嚇壞了可沒處後悔去。

　　凌展翼聽到兒子們的哭聲，放下菜刀圍著圍裙就跑過來了，蘇子揚正手忙腳亂地哄著，凌展翼上前把凌子昊抱起來，晃著胳膊溜躂兩步，口中哄道：「兒子，不哭啊，爹地在這兒呢……」

　　說著，扭頭看了一眼蘇子揚：「好端端的，怎麼都哭起來了？」

　　蘇子揚心虛地瞄了瞄嬰兒車裡面的氣球碎片，小聲道：「我給他們玩氣球了，結果倆氣球都不小心破了，嚇著了……」

　　「……」凌展翼無語，不過這也不能怪蘇子揚，誰叫這主兒也還是個大孩子呢，根本不懂怎麼照顧小朋友。

　　費盡心思逗了半天兒子，倆小傢伙才破涕為笑，趴在爹地和爸爸的懷裡，咯咯地笑了。

　　他們的臥室是透明的落地窗，所以，剛剛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外面的一人眼中，雖然隔得遠，但那人還是能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

　　輕歎口氣，蘇巖將手中的煙頭熄滅，將車子駛離……

　　負責打掃落雪的老李看到別墅門外兩行深深的汽車輪胎印覺得有些奇怪，是什麼人在這裡停車啊？停的時間也不短，但是怎麼沒進門呢？

　　對於這事，凌展翼和蘇子揚自然不知道，他們在房間哄好兒子，又都去客廳包餃子，把看孩子的任務交給了老爸老媽。畢竟寶寶們跟爺爺奶奶的時候比較多，凌笑天和展華姍知道怎麼帶他們能讓兩個小祖宗開心。

　　蘇子揚看著家裡熱鬧的一團，忽然想起此刻一個人在他那套房子裡住著的洛陽，然後悚然驚醒，翻出手機給洛陽打了個電話。

　　真是的，都忘了他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那邊過年，肯定特別寂寞吧？

　　手機響了好久洛陽才接電話，蘇子揚歉然道：「洛陽，老我家過年吧，我這就過去接你。」

　　洛陽那邊的聲音很嘈雜：「不用了，子揚，我現在沒在Ｂ市，反正閒來無事，我買了車票，現在在回老家的火車上。」

　　「……」蘇子揚心裡更加過意不去，「對不起啊，洛陽，我一時之間沒考慮到你，害你一個人回老家了……要不你還是回來吧，反正還有三天才過年，回來應該趕得及，不然你回老家了也是一個人過年，多沒意思啊……或者你告訴我你坐的那趟車下一站是哪裡，我跟展翼開車去接你。」

　　「沒事，子揚，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我就是好幾年沒回來了，想回家看看……這會兒我都快到家了，你跟凌展翼好好過年，等我年後再過去拜年，順便看我的乾兒子們。」洛陽笑著道賀，「新年快樂！祝新的一年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洛陽……」蘇子揚無法，只得歎口氣，「好吧，保持電話聯繫，你自己也多注意點兒。」

　　「知道了，那我掛電話了啊。」

　　「好，新年快樂，拜拜……」

　　「怎麼？」凌展翼捏著手上還沒包好的餃子擰眉問道，「出了什麼事？」

　　「洛陽自己一個人回老家了。」蘇子揚又歎了口氣，「唉，也不知道他跟葉爍的事究竟會怎樣。我聽說他父母是離異的，而且母親在七年前就已經因病去世了……這大過年的，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回老家，回去了也是一個人，多沒意思啊！」說著又自責道，「要是我能早點想到就好了，這樣洛陽也不至於自己回老家……」

　　凌展翼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也不是你的錯，或許是他自己想回家看看了，畢竟對於來Ｂ市的外地人來說，回一趟老家是多麼奢侈的願望，雖然他母親都不在了，可是應該還是有其他親人在老家吧？別想得這麼悲觀，或許他只是想回家好好靜一靜，整裝待發之後回來跟葉爍繼續努力也說不定啊！」

　　「嗯……」蘇子揚深吸一口氣，「也只能這樣想了。」

　　話談到這裡，蘇子揚再一次感受到了凌笑天和展華姍的通情達理，於是煮好餃子之後，蘇子揚先給爸媽一個盛了一大碗，親自擺好碗筷，小碟子裡倒上醋和醬油，親切而恭敬道：「爸媽，謝謝你們這麼長時間的照顧和疼愛，過年好！」

　　凌笑天和展華姍笑著點頭：「你也趕快坐，多吃點兒，雖然還沒過年呢，但是從臘月下旬基本就算進入過年了。歡迎你加入咱們這個家，以後跟展翼好好過日子，孩子我們幫你們看著。」

　　「嗯。」

　　這邊一大家子其樂融融的，葉家卻是籠罩著低氣壓。

　　葉爍自出院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無論吃飯睡覺都不專心，吃得少，睡不好，家人不給他手機，也不讓他出門，幾乎二十四小時地看著他，生怕再跟上次似的，出點什麼事。

　　「媽，就要過年了，你能不能把手機給我？我就給他打個電話。」葉爍哀求道。

　　葉母不肯通融：「兒子啊，大過年的你非讓大家都過得不舒坦嗎？」

　　「媽，你最疼我了，我求你了，我就打一個電話，好不好？」葉爍從未如此低聲下氣地跟父母說話，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因為割腕住院時血多，加上出院後也休息不好，葉爍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很憔悴，人家再做出這麼可憐的模樣，也的確是讓葉母跟著心疼。

　　「媽……我求求你了好不好？媽……你真的不疼我了嗎？如果不疼我就別管我啊，我又沒做什麼錯事……幹嘛這麼對我……你們都不是我，怎麼知道我跟洛洛在一起就不幸福？」葉爍眼中都帶了淚，「非要我一輩子都這麼鬱鬱寡歡你們才滿意嗎？」

第１４５章　三年，只要堅持三年！

　　「……總之不可以。小爍，你乖乖的，不許胡鬧。」葉母雖然特別心疼，但還是不肯妥協。

　　葉爍知道哀求無望，便不再求，而是窩在床上抱著膝蓋，側頭看向窗外，雪越下越大，也不知道洛洛現在在做什麼……

　　吃晚飯的時候，葉爍還是不想吃，葉母氣得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辦了，葉父歎口氣，端著再一次熱好的餃子給葉爍端進去，打算好好跟他談談。

　　葉爍直接一句話堵死他：「爸，如果你跟媽說的一樣，就別說了。」

　　葉父將餃子擺在床邊的桌上，坐在床邊，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地面對這個任性的小兒子。

　　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跟他好好地談一談了，好像是從他初中的時候？

　　初二還是初三？好像是……啊，對了，就是葉朗跟那個洛陽在一起時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自己跟他們的媽媽滿腔心血都放在了葉朗身上，對於這個乖巧懂事的小兒子漸漸忽略。

　　等察覺到小兒子跟他們的疏遠時，葉爍已經上了高中，學業也更緊張，每次回家，他都關進自己房間寫作業，吃飯的時候話也不多，只除了每次匯報一下成績，名列前茅的成績也讓葉父和葉母沒話說。下意識地覺得兒子是長大了，懂事了，比他哥哥要讓人省心。

　　可是沒想到，在小兒子二十一歲的時候，竟然發生了一件跟他哥哥當年一樣的事--兩兄弟都愛上了男人！還是同一個男人！

　　七年前，他哥哥愛的是一個人，七年後，他愛的還是那個人！

　　「真有那麼喜歡嗎？」葉父歎口氣，「就算經過一段時間，還是不能忘記嗎？」

　　「爸……我聽說當年你和我媽認識的時候，外公也不同意，你放棄了嗎？」葉爍察覺到父親是想好好談談，於是打起精神，決定從爸爸媽媽的事入手。

　　葉父一愣，沒想到這臭小子竟然從他這邊給他下了套。

　　「當然老爸你沒有放棄，要是放棄了就沒有我和我哥的存在了。」葉爍憔悴的臉上有一種這種年紀的男孩所沒有的成熟和滄桑，他將自己這七年來的一點一滴甚至還把哥哥跟洛陽在一起的事，為什麼分手的事，葉朗狠狠傷害到洛陽的事，全都告訴了父親……

　　「爸，現在國家也早已經通過了同性婚姻法，我們不應該受到歧視。」葉爍認真地看著父親，「我愛他已經成為一種習慣，而他好不容易才接受我，我不想因為你和媽的阻撓讓我們兩個分開。人生能有幾個七年？爸，你覺得，就算你們將我們兩個分開，我還有另外一個七年去愛別人嗎？我根本不會再愛上任何人，骨血裡都是他了。」

　　「或許爸你還不知道，凌氏集團的總裁，沒錯，就是那個凌展翼，他也喜歡男人，那天我被送醫院的時候不知道你跟媽注意到沒有，他身邊跟著的那個男人就是他的愛人，他們已經住在一起了，而且凌展翼的爸爸媽媽也都同意他們在一起。」葉爍列舉著身邊的例子，「爸，換個角度會有不同的收穫。洛洛人很好，他勸我的時候都在勸我不要跟你們鬧翻，可是你們呢，你們只會說是他的錯，跟他在一起都是我死皮賴臉追著他的，他沒錯。」

　　「如果你們能接受，說不定會多個兒子，可若不接受，就會連我也失去。」

　　「我現在見不著他，又不能給他打電話，大過年的，他就一個人過年，你們也設身處地為他想一想好不好？」葉爍急紅了眼，「當年，大哥跟他分手那會兒，他媽媽正在住院，那時候他不但沒有挽回愛情，也失去了母親，就剩他一個人，過年的時候怎麼可能不會胡思亂想？」

　　「我可以讓你給他打電話。」葉父歎口氣，終究是不忍心看兒子臉上是那種絕望的神色，彷彿是全世界已經沒什麼能讓他心動的了。於是只能妥協。

　　「真的？！」葉爍眸光一亮，「爸！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葉父轉身出去把葉爍的手機給拿進來了，「喏，給你打吧！」

　　葉爍特別激動地接過手機，按出那串早就銘記於心的號碼，忐忑而興奮地等著洛陽接通。

　　已經好久沒聽到洛陽的聲音了呢！好想好想他……

　　「嘟--嘟--嘟--」很長時間過後，葉爍也沒等到洛陽接通電話。

　　葉爍的表情由激動變得擔憂，怎麼回事？為什麼洛洛不接電話？！

　　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未知的總是可怕的，因為人心總是不穩，總是容易聯想到一些亂七八糟的假設……

　　「爸，他一直沒接電話，我怕他出事，能不能……能不能讓我出去？」葉爍急得團團轉，想了想，他又給蘇子揚打了個電話過去，「子揚哥，你知不知道洛洛在哪兒？是不是在你那兒？我打電話給他他沒聽見？」

　　蘇子揚頓了頓，回道：「沒有，洛陽沒有來我這兒，他回老家了。」

　　「……回老家？！」葉爍聞言更加慌亂，好端端的，洛洛為什麼要回老家？！

　　他……他是不是累了？所以，所以想要放棄了？！

　　不！這怎麼可以！沒經過他的允許，他怎麼可以放棄！

　　掛斷電話的時候，蘇子揚無限惋惜，看來洛陽回老家的事並沒有告訴葉爍，不過想想也是，他們兩個沒法見面，大概葉爍的手機還被父母沒收，所以不能聯繫也是正常的。

　　只不知現在葉爍知道了會有多傷心。

　　葉爍不再在床上窩著，一躍而起，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衝。

　　葉父拽住他：「你做什麼？」

　　「爸，我想去找他！」葉爍站定在葉父面前，背脊挺得筆直，「我已經成年了，我能為自己所做的決定負責！爸，給我一個爭取幸福的機會和權利好不好？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早就不流行包辦婚姻了，更不適合干預婚姻。」

　　「那你能保證你以後會幸福嗎？出了這個家門，你什麼都不是，你不是葉家的小少爺，跟他在一起你什麼都不會有，因為你不曾為這個葉家做什麼，所以你也不配擁有葉家的任何東西……」葉父盯著兒子，「這樣……你也寧願放棄家裡的一切而選擇他嗎？」

　　葉爍鄭重點頭：「沒錯！我連死都不怕，更何況是貧窮和現實！」

　　「好！記著你說的話，三年為期，如果你能堅持三年不回頭不認輸，我跟你媽就會考慮接受你喜歡男人的事實。」葉父目光複雜地看著幾乎與自己齊頭高的小兒子，原來不知不覺小兒子也已經這麼大了，他老了，管不動了，也不想管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去吧。只是這條路太過艱辛，如果他不能堅持，那麼就算給他再多機會他也不會珍惜。

　　狠狠心，三年為期，什麼都不給他，患難見真情，如果他真的能夠堅持，而對方也不會因他一無所有而放棄他，他們互相扶持，互相依偎，堅持下來，那就說明，那個人是他的真愛。

　　他們，是真心相愛。

　　葉爍目光更亮，他哽咽著抱了抱父親：「爸，謝謝你！我會好好的，我會好好地跟他在一起的，我們絕對會堅持下來！你跟媽要多保重，好好照顧自己。」

　　「小爍……像個男子漢一樣成長吧！」葉父拍拍兒子的肩膀，推開他轉過身，「你媽還不知道這事兒。是我瞞著她給你的機會，你趕緊走吧，趁她現在正在洗澡，趕快走！」

　　「爸--我愛你！」葉爍簡單披上外套，拿了手機，裝好身份證，真的打算淨身出戶。只是，葉父在他出門的時候，塞了一疊現金給他，「你身體才好，這些錢是給你補身體的。走吧！」

　　「……」葉爍很想有骨氣的不要，但是轉念一想，沒錢寸步難行，他便接過了錢，蹬蹬蹬跑下樓，衝進了風雪裡。

　　葉父站在二樓，看著沒有關上的房門，帶了皺紋的眼角微微有些濕潤。

　　孩子大了，真的不由他們了。

　　「兒子，保重。」

　　葉爍一路狂奔，就算出院回家的這陣子他都沒好好吃飯修養但還是跑的飛快，衝到路邊能夠打車了，便打了車，去了名揚大學。

　　要過年了，學校早就放寒假了，葉爍翻牆進去，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雪花到了學校教師檔案室，翻找洛陽老家的地址。

　　將近夜裡九點他才找到，將地址抄錄了兩份分別放在衣兜裡，然後又在手機記錄了一份。

　　順便用手機上網查詢了一下去洛陽老家的航班卻發現，那個地方稍微有點偏遠，並沒有航班到，轉而查火車票，哪知道臨近過年，火車票特別不好買，葉爍跑去火車站等了半夜才等到一個退票的，當即買了票，進站乘車。

　　候車室人熙熙融融，氣味也不好聞，葉爍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哪裡經受過這陣仗？加上身體還沒復原呢，被背著大包小包的旅客們擠來擠去，很快就有點喘不過氣來。

　　不過就算再難受，他心裡也是興奮激動的，因為總算爭取到了跟洛陽在一起的機會！

　　三年！只要堅持三年！就能永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