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正午時分,楊柳鎮的街上空蕩蕩的,今日不是圩日,也因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一連串的事情,似乎大家都默契的知道就是擺攤也不會有什么生意,所以都默契的留家暫歇。
尹立平從鎮外走了進來,穿過街,走過巷,來到一座門庭氣派的大宅子前停了下來,只見這宅子門庭廣闊,兩邊是高大巍峨的大石獅,朱漆銅環的大門,燙金的門匾上兩個耀眼的大字:楊府。
雙目微瞇,眸中射出道道幽光,尹立平繞過大門,行至一較偏僻的圍牆下,突然輕身一縱,眨眼間就跳進了大宅子裡。院子里花木扶疏,雕樑畫棟,人工湖泊,荷池飄香,舉目望去,皆是富貴景象。
“大膽狂徒,你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獨闖而入,難道你就不怕進得來出不去嗎?”突然幾個護院衝了出來,團團圍住了尹立平。
尹立平不屑的掃了一眼身旁的這幾個人,冷聲喝道:“叫你們的主子出來見我。”
“我們老爺豈是你這個野小子說見就見的?”幾人雖是被他身上的氣場給怔了下,但眼看著自己人多,又是自己的地盤上,他們便膽大起來。
“不去叫?”尹立平冷冷的反問了一句。
幾個護院齊齊後退了一步,彼此相視一眼後,又上前一步,“你這個野小子,看來是不給你一點教訓,你就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了。兄弟們,上! ”
對於這種送上門來的人,他們不打白不打。更何況他們平時在楊柳鎮已經作威作虎習慣了。
眼下自然是落不下這個面子的。
尹立平冷笑一聲,抬步繼續往大廳走,從護院見他如此目中無人,立刻展開拳腳圍攻過去,只見人影晃動幾下,緊接著殺豬般的嚎叫聲此起彼伏。不過一刻鐘不到的時間,從護院抱頭倒地痛嚎,而尹立平則如天神般站在他們的面前,拍拍手灰,輕甩袍角繼續向前。
“這個壯士,請停步!你不請自來,如今又打傷我的護院,你究竟是想要做什麼?難道就不怕我送你上官府嗎?還是你當我這鎮長是白當的?”通後後院的走廊裡匆匆趕來幾個人。
尹立平淡淡的轉身看去,看著來人勾了勾嘴角,“威虎,你的架子擺得可真大?十多年不見,你如今已一躍成為大齊的一鎮之長,連我要見上你的一面也要上帖待報。”
“你……”威虎定眼一看,驚訝的張開了嘴巴,突然眼眶泛紅,上前幾步跪到了尹立平的面前,“威虎參見主子。主子,十多年來你音訊全無,屬下好找啊。”
“起來吧!別動輒就跪,你的下人可還都看著呢?再說了,我早已不是什麼主子,以後,你就別這樣行禮了,我受不起。”尹立平淡淡的擺擺手,看著威虎泛紅的眼眶,心不禁發漲變暖。
畢竟主僕一場,說起來威虎還是他武功的起啟老師,十多年未見,如今相逢,各自心裡都難免激動和感慨。
威虎笑著站了起來,眼角的淚水終是掉了下來,他扭頭垂首輕拭眼角,待他再抬頭時,臉上神色已恢復平靜,他掃看了一眼院子裡的下人們,擺擺手,吩咐:“你們都下去吧,沒有我的叫喚不可到大廳來。”
“是!老爺。”眾人紛紛離開,離開之際,都不覺將目光投向臉色淡淡的尹立平。
這人到底是誰?
怎麼平時威風堂堂的老爺也對他如此恭敬呢?
“站住!”下人們剛走幾步,身後威虎又喝住了他們,“今日之事,不可外傳!如果誰敢多嘴,我讓他這輩子都說不出話來。”
“是!”下人們怯怯的應道,紛紛垂首快步離開。
這自家老爺是什麼樣的人,他們比誰都清楚。
院子裡恢復了平靜,威虎上前笑瞇瞇的對尹立平做了個請勢,“主子,請大廳裡坐!”
“嗯!”尹立平舉目四處環看了一眼,眉頭挑了挑,語氣中聽不出心情起伏的道:“他們母子倆呢?”
他收到風聲,說那對母子倆在京城,可當他趕京城後,才發現那母子早已離開京城來到了偏僻的楊柳鎮。都說兔子有三窟,那對母子倒也不傻,據點倒是不少。
“綠裳夫人在後院,二少爺上山打獵去了。要不,屬下差人去把二少爺尋回來?”威虎緊隨在尹立平的身側,恭敬的回答,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尹立平,看著昔日的小孩子,如今已是玉樹臨風的美男子了。
看著他的側臉,想到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志在天下的恆王。
他們父子倆如出一轍,現在尹立平和當看的恆王,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反觀二少爺,長相上像綠裳夫人多一些。
沒錯!尹立平就是恆王的大兒子伊力。
當年,他被恆王的部屬的救下離開晉國,從此,四海為家,不再踏上晉國一步。
他從小就沒有恆王那樣的'雄心壯志',他喜歡和平,主張減少戰爭。當年他聽了皇甫傑的話,成功的勸阻了恆王的造反,只是沒有料到,皇帝伯父並沒有遵守承諾,還是讓人處置了父王,並做出了父王是畏罪自殺的假象。
他不是不恨晉皇,十多年過去了,他心中的恨意已經淡了不少。四海為家的日子裡,他見識了許多,也產生了諸多感受,他明白,一個上位者,他眼裡不可能容下沙子。
當年就算不是他勸阻了父王,父王也不可能成功,因為,他知道晉皇根本就沒有表面上那般無能。
眼下看著自己唯一的親人,再次蠢蠢欲動,再次踏上父王當年那樣的不歸路,他不得不在事情還有挽回餘地的時候,出面來阻止他們。
“不用了!我們先敘敘舊,我等他回來。”尹立平擺擺手,淡淡的道。
威虎點點頭,陪著尹立平進了大廳。
尹立平走進大廳,就見大廳的正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猛虎下山圖,圖中白虎張牙舞爪,面色猙獰,讓人望而生畏,而老虎的前面是一棵松樹,松樹上有一隻小鳥,一虎一鳥對視著。
那神色栩栩如生,一個威猛,一個帶著中怯意和倔強。尹立平看著怔了神,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連這幅猛虎下山圖都帶了出來。這幅畫是恆王當年親手畫的,這畫中的老虎是恆王,而鬆樹上的那隻小鳥是晉皇。
從這幅畫中足以看出恆王的野心和自大,尹立平移開了視線,輕嘆了一口氣。
父王啊,當你知道那小鳥其實是一隻比你還要大的猛虎時,你有後悔過嗎?
“主子,請坐!”威虎快步走到主位前,恭請尹立平上主座。
尹立平像是沒有看到他的動作一般,徑自走到主位右下角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淡淡的道:“威虎,我說過了,我早已不是什麼主子,你以後別再這樣了。”
聞言,威虎撲嗵一聲跪在了尹立平的面前,連磕了三個響頭,聲淚俱下的道:“主子,你永遠都是我威虎的主子。當看我和大哥威爾遜一起投靠恆王,從我們進入恆王府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注定是我的主子。”
尹立平擺擺手,“早已沒有什麼恆王府,也沒有伊力這個人,我現在叫尹立平。而你也不再是威虎,而是楊時泰,楊柳鎮的鎮長,大齊朝的子民。”
威虎聽著,又連磕了幾個響頭,“主子請恕罪,威虎這麼做只是權宜之計,我們蟄伏在大齊朝,一是為了避開晉皇的追殺,二是為了暗中凝結力量,將來有一日,為恆王實現他的宏願。”
“威虎,你先起來,你若是再這樣,我就離開了。”尹立平作勢站了起來,威虎見狀,立刻站了起來,胡亂的抹去眼淚,紅著眼睛看向尹立平,“不讓我叫主子可以,那我就叫您大少爺。如果大少爺還是不允的話,那威虎就當是大少爺不原諒威虎,那屬下就以死謝罪。”
“罷了!隨你吧。”
“謝謝大少爺。”威虎的臉上綻開了笑容,似乎是怎麼也看不夠,目光一直停在尹立平的臉上。
尹立平想到自己來此地的目的,便讓威虎坐下來說話。
威虎自然也知,他不會無緣無故就找到這裡來,便讓自己的心腹送上茶,小心翼翼的陪尹立平坐著。
這邊,豆豆親自給柳大叔和柳大娘煎了藥,眼看著他們喝下之後,又對柳子葉細細交待一番,這才與符致恆一起離開了老牛村。路上,豆豆終還是憋不住的追問符致恆和柳子葉在金銀花架下發生了什麼事?
符致恆當然不會這麼快就翻了自己的說辭,他的行為,讓豆豆又急又氣,卻又拿他沒有辦法。
兩人就著柳大叔和柳大娘的病情一路聊回客棧,客棧裡老掌櫃早已站在門口等候他們,見他們相伴而歸,立刻迎了上來,“公子,姑娘,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掌櫃的,你找我們有事?”豆豆有些奇怪的看著老掌櫃。
老掌櫃笑著搖頭,道:“沒事!沒事!我看公子和姑娘都去一整天了,心裡面有些擔心。公子和姑娘初到楊柳鎮,地方不熟,還是不要四處出遊為好。”
面對老掌櫃的關心,豆豆和符致恆齊齊點頭。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道清朗的聲音,“姑娘,原來真的是你。”
尹立平向前幾步,站在豆豆麵前,從袖中掏出一個青花小瓷瓶,笑著揶揄:“這裡面有三顆回天丸,不僅可以在危難之際護住人的心脈,還可以解百毒。無病無痛也可服用,它有強身健體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