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疑雲（二）

　　關錦正用蝸牛叉和鉗子跟盤子裡的蝸牛較勁。

　　陸雲揚實在看不下去了，把自己剝好的夾給他：“在經歷了那樣的情境下，你還能這樣大快朵頤，我倒是很佩服你。”

　　關錦頭也不抬：“民以食為天。不吃飯死的就是我們了。”

　　“喂，他差點砸到我頭上哎。”陸雲揚拄著下巴，一臉受傷，“你就沒想過安慰我受驚的脆弱心靈？”

　　關錦沒理他，其實他真心為那個人沒有砸在陸雲揚頭上感到可惜。想到陸雲揚即使背對現場，在人落地之前也幾乎跟自己同時察覺到了異樣，這種野獸一樣敏銳的直覺，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時間倒退兩個小時。

　　陸雲揚走過去查看俯面朝下的那人的情況，雖然沒有摔在水泥地上造成鮮血四濺的恐怖場面，但是草坪上也被染紅了。看穿著是個男生，從七樓上摔下來，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打110、120！”他轉頭朝周圍的學生們道。很多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掏出手機。

　　“怎麼了？”陸雲揚看關錦正在揉眼睛。

　　“沒事兒。”其實在墜落的一瞬間，關錦有抬頭向上看，夏日傍晚的眼光依然強烈，在晃眼的光線中，他似乎看到七樓頂上什麼東西晃了一下。但是等眨眨眼，卻什麼都不存在了。

　　沒多久就趕來了宿管和一些老師，一起維護現場，疏散學生。救護車倒也來的快，車上的人下來一番簡單急救，就把人抬上了車。隨後員警也到了，一邊混亂和嘈雜。

　　關錦雖然是員警，但是他通常沒這個自覺，而且大家各管一攤，他也幫不上什麼忙，於是捅捅陸雲揚的後背。

　　“怎麼？”

　　“你不會忘了讓我來是幹什麼的吧？”

　　“你——還要去吃法國菜？”

　　“為什麼我已經不能去吃法國菜了。”

　　“我覺得那個需要氛圍。”

　　“我是去餐廳吃，又不是在這兒吃。”

　　“……好吧，你堅持的話，我們這就去。”陸雲揚看看身後不遠那片慘不忍睹的草地，跟上了關錦的腳步。

　　週一一大早，陸雲揚居然破天荒地出現在辦公室。關錦到的時候，他正在講述週末的驚人一幕。

　　“現在的孩子，抗壓性太弱了，動不動就以放棄生命的方式來逃避問題。”顧湘可惜地搖搖頭。

　　“哎哎，跳樓死的多痛苦，膽子真大。”林白不解。

　　“你們一起過週末？”溫靖寒突然插了一句。

　　這句話很有歧義，關錦正欲辯白，陸雲揚已經笑盈盈道：“小錦下午去學校聽我的講座，然後我們去了吃了一家有名的法國菜，燭光、演奏……氛圍很不錯。”

　　“根本——”關錦誓死要還自己清白。

　　“賢伉儷真是好興致啊，眼見血濺三尺都吃得下。”

　　“樂凡天天對著死人，你問問他是不是靠吸收天地精華活著，從來不吃飯。”關錦反駁。

　　溫靖寒沒再接話，關錦為自己勝出一局沾沾自喜，完全忘了自己本來是要澄清什麼問題。

　　這時，溫靖寒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聽了幾句就皺起眉頭，最後簡單說了幾句。掛掉電話，他轉過頭關錦道：“你們倒是有先見之明，提前為案子預熱了。”

　　關錦眨眨眼，不明所以。

　　“啊？一個跳樓案也要我們來辦？我們最近果然太閑以至於惹了眾怒嗎？”陳喬羽望天。

　　“先不說這個人是不是自殺，在這之前，南華大學今天上半年至今已經死了兩個學生，而且死因至今未明。”溫靖寒放下剛剛送來的資料，示意丁丁分發一下。

　　“第一個死者名叫成嬌嬌，是生命科學學院，海洋生物專業的大三學生。死亡地點是在實驗大樓的化學實驗室，死因是光氣中毒。”丁丁讀著上面的記錄。

　　“不是自己做實驗不小心造成事故？”鄭飛問道。

　　“光氣是一種毒性很大的工業用氣體，通常學校的實驗室不會去合成這種危險物質。而且成嬌嬌是研究海洋生物的，她很少會出現在化學實驗室，更不用說是在晚上10點多，實驗室大樓關閉以後，偷偷留在那裡做。實驗室並沒有合成光氣所用的物質的領用記錄，而且據查，實驗室並沒有合成所需的發煙硫酸。所以，要麼是成嬌嬌因為自己不可告人的原因，偷偷合成毒氣，不慎身亡，要麼是被別人毒死的。”關錦快速翻完記錄道。

　　“她的死狀也比較特別。似乎在從水槽邊的一個角落裡倒下，手伸向門邊，死前很痛苦的掙扎和試圖向門口爬動，但是已經太晚了。”丁丁皺皺眉。

　　“據我所知，光氣有刺激性氣味，而且中毒不會瞬間致命，作為一個經常做實驗的人，應該有常識，一旦發覺不適就能出去求救。但是她為什麼會來不及反應？”陸雲揚問。

　　“你也懂化學？”關錦瞅他。

　　“略知一二。”

　　“法醫解剖沒發現她有其他器質性病變，據查她也沒有心臟病史。所以她的死亡中就有很多難以解釋的地方。”溫靖寒道。

　　“第二個死者，叫王天鵬，是物理系的大二的學生。他也死在實驗大樓，不過是死在廢棄物倉庫。似乎是在梯子上找櫃子裡的東西時，不慎從梯子上跌落，正好摔在一些剛剛拆下來還沒來得及處理的有尖端的鐵圍欄架上，被刺中肺部。死亡過程恐怕非常痛苦。”溫靖寒繼續。

　　林白打了個寒戰：“這得是RP有多差，不會是有人行兇吧？”

　　“看上去不是人為，但是他為什麼也在三更半夜到實驗樓找東西，又怎麼會那麼巧的死去，也很讓人費解。”陳喬羽繞著頭髮。

　　“我說，那個跳樓的不會也是從實驗樓上跳下來的吧？”鄭飛叫道，“那也太邪門了。”

　　“不是的，那是一棟宿舍樓，離實驗樓有很長的距離。”陸雲揚回答。

　　“沒有證據表明兩名死者熟識甚至認識，而且物理實驗室並不在實驗樓上，王天鵬之前似乎沒去過那裡。”顧湘思忖道，“如果這只是巧合，未免有些牽強，但是有人會這樣費勁心思去殺害兩個未入社會的學生，也讓人難以想像。”

　　溫靖寒看了眼郵件：“我們現在有第三名死者了，剛剛分局的消息。墜樓的男生叫董平，外語系大三學生，搶救無效死亡了。”

　　大家一片沉默。一個正直最好年華的生命這樣逝去，總是不免讓人唏噓。

　　“雲揚，你有什麼看法嗎？”溫靖寒問。

　　陸雲揚搖搖頭：“且不說無法判斷他們都是他殺。即使是，手法不同，死者共同點不明，細節也沒有很清晰。如果非要找出什麼共性，我覺得就是他們都是死的很意外，沒有明顯他殺證據，而且死亡的過程也比較痛苦。”

　　“你在學校從未聽過傳聞？”

　　“我是他們的名譽教授，上學期沒有代課。而且發生這種事，校方一定三緘其口，避免引起恐慌。”

　　“校園這種地方嘛，其實最熟悉資訊的應該是生活在其中的學生才對。”同樣作為老師的顧湘道。

　　溫靖寒指指他，臉上豁然開朗的樣子：“我突然有個想法，讓我再琢磨琢磨。”然後他回自己辦公室貓著去了。

　　……大家那種不祥的預感又來了。

　　果然，當溫靖寒再從辦公室出來時，臉上那躍躍欲試的表情怎麼看怎麼刺眼。

　　“大家都知道，我們是特別案件調查組，所以我們不但調查的案件特殊，調查的手法也要新穎，為了查清真相我們要不拘一格。”

　　林白湊近關錦：“為什麼他一打官腔我就很緊張。”

　　“說明你的神經終於不那麼粗了。這是他作妖的前兆。”關錦抱著手臂等待。

　　“這次受害者特殊，學校環境也特殊，為了取得更加有效的線索和不影響學生的身心健康及學校正常教學秩序，我決定——”

　　大家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兒。只有陸雲揚這個局外人饒有興趣地看戲。

　　“派遣我們的組員深入群眾，臥底到南華大學！”

　　“臥底？怎麼臥？當老師？”鄭飛的眼睛亮了，“我可以當體育老師！”青春靚麗的妹子們在招手。

　　“我可以當輔導員！”陳喬羽興奮舉手。

　　“老師沒辦法跟學生打成一片，怎麼瞭解他們的生活？”請求被駁回，“我的意思是，扮作學生，成為他們的一員。”

　　幾家歡喜幾家愁。丁丁跟林白激動極了：“我們毛遂自薦！”

　　關錦事不關己地看著別人。

　　“我們需要跟校方提前溝通好，學校不是黑社會，危險性小，但是假如裡面真的隱藏著一個兇手，同樣風險很大。丁丁、小白、關錦，你們三個就以學生的身份混入大學，想辦法挖掘盡可能多的消息。”

　　關錦愣了愣：“我？為什麼是我？”

　　“你看看其他人像學生嗎？”

　　“……”作為一個沒有接受過一天正規教育的關錦表示亞歷山大，去臥底裝學生，還不如去臥底黑社會。

　　“我反對！”

　　“反對無效！”溫靖寒對關錦的不滿置之不理，“據我所知，三個死者生前不再一棟宿舍樓，但是新學期調整後，他們所在班級正好住在一棟大樓上，雖然在不同的區。死者原來的宿舍都空出了床位，你們就作為交換生住進去，不會因為專業問題暴露，又可以接觸他們的室友。不過，你們要自己選個專業，起碼不要進去以後引人懷疑。”

　　林白得意：“我就資訊技術，絕對的一等獎學金苗子。”

　　“我選漢語言文學。”丁丁道。

　　“關錦呢？”

　　“……英語。”關錦咬牙切齒。

　　“你確定？”溫靖寒驚訝。

　　“確定。”

　　“好吧，如果你招架不了大學課程，就說是特招生，大家就能理解。”

　　特招？

　　關錦覺得老天就是看自己不順眼，什麼不想要來什麼。

　　“雲揚，他們三個經驗都淺。你雖然不是員警，但是有你在學校照顧一下比較好。”

　　“放心，包在我身上。”陸雲揚的眼睛在關錦身上轉了兩圈，滿足地收了回來。

　　青蔥歲月，大學校園什麼的，真令人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