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想見笑笑？沒-門！

　“希望如此了。”困意漸漸來襲，葉杉杉也沒再多問，帶著這個美好的願望艱難入睡。

　第二天，顧北辰就找了小然，讓她儘快查出黎婭在G市的住址和最近幾天的行蹤，他已經打算行動。

　與此同時，秦徹的人也在繼續幫黎婭調查和顧北辰有關的資訊，住址、工作單位、聯繫方式什麼的都有了。

　基本上，只要她想，隨時都可以找他。

　但，黎婭還沒有下定決心。又或者說，她還沒有做好準備，不知道和那個冷然卓絕的男人見面之後該說點什麼。

　“你還在猶豫什麼，孩子畢竟是你親生的，說不定他也認為孩子跟著你一起生活更合適。”到現在姚旭還保持著樂觀的態度。

　“不可能！當年……是我對不起齊凱、對不起孩子，他不可能乖乖把孩子還給我。”說完之後，黎婭的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苦笑。嚴格說來，她好像沒資格說‘還’這個字，當年是她主動放棄了孩子，說難聽一點，就是她丟掉的東西，她憑什麼讓別人把辛辛苦苦養了八年的小寶貝‘還’給她？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去找他談一談，把我們現在的情況告訴他。”沉思片刻之後，姚旭又教黎婭祭出一招苦情牌。

　“見肯定是要見的，不過不是現在，我還要好好考慮一下，把可能的情況都設想到，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這件事對黎婭來說太過重要，所以她格外謹慎，即便不可能一蹴而就，至少也要有一個好的開始。

　但，她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已經回來這麼多天，以顧北辰的人脈和關係，不可能對她回國的消息一無所知。她不想打無準備之仗，一心想著好好籌畫一番之後再付諸行動，不代表他也有這個耐心。

　週三下午，黎婭接到了一通陌生來電，但電話接通之後，聽筒裡卻傳來一個並不陌生的聲音。

　“好久不見，回來怎麼也不事先打個招呼？”聽這語氣，還真有幾分老熟人的感覺。

　黎婭毫無準備，一時無言，半晌才吞吞吐吐回了一句，“這一次回來是為了工作上的事。”

　第一句帶著幾分老熟人的問候只是禮貌的客套，顧北辰的耐心也就到此為止，“現在有空嗎？”

　“有。”黎婭已經預感到了顧北辰接下來會說什麼，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在綠島酒店對面的咖啡廳，三點半能到嗎？”這會兒已經是三點二十，但如果黎婭沒有離開酒店，這個時間絕對沒問題。

　黎婭無奈一笑，戚戚然地答了一句，“一定準時到。”

　呵，他不僅知道她住在哪裡，還知道她今天沒有離開過酒店。

　八年的時間肩章上的一條杠就變成了兩條，還有三顆星，顧北辰的本事比她想像中更可怕。

　姚旭在里間的小書房打完長途電話出來就看到黎婭正在換衣服，看樣子是準備出去，“你要去哪裡？”

　“出去一趟，就在對面，很快就回來。”黎婭一邊梳理著頭髮，一邊收拾包包，答得心不在焉。

　“去見誰？”姚旭一臉警覺地問。

　黎婭連敷衍的心思都沒了，隨便擦了點口紅便急匆匆地出了門。

　姚旭沒再追問，也沒跟上去，顯然，他已經猜出了大概。現在的狀況下，能讓黎婭著急成這樣，一定是和孩子有關的事。

　從掛斷電話到出現在顧北辰說的地點，黎婭只花了七分鐘時間。坐下之後，她還微微有些喘，看得出來，這一路她走得很急。

　顧北辰是直接從學校出來的，所以還穿著正裝。這一身嚴肅的軍裝配上那一臉冷峻深沉的表情，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絕配！

　用葉杉杉同學的話說，應該叫氣場！

　氣息未穩的黎婭遲遲沒有從這股強大的氣場中緩過來，最後還是顧北辰先開口打招呼，“坐，喝點什麼？”

　“我喝水就好了，你找我有什麼事？”黎婭這才稍稍定神，謹慎的語氣把她的心裡的慌亂顯露無遺。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不是你托人在調查我麼？”顧北辰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語氣中帶著幾分高深莫測的玩味。

　果然，他是有備而來！

　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黎婭也沒什麼好顧慮的，再小心謹慎還是一樣會被他牽著走，耍太極兜圈子完全是浪費時間，沒有任何意義。

　“聽說……你收養了我和齊凱的孩子。”說這番話時，黎婭的表情已經比剛進來時平靜了許多。

　“準確地說應該是齊凱的孩子，我不認為這個孩子應該和你扯上關係！”而此時，顧北辰臉上的玩味和神秘已經蕩然無存，有的只是幾乎能讓空氣瞬間凝固成冰的冷漠。

　“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了她，她身上流著我的血，我為什麼不能和她扯上關係？”顧北辰的言辭太過無情，黎婭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面對黎婭的突然失控，顧北辰依然淡然自若、面不改色，“既然你說到十月懷胎，我想請你捂著你的良心問問自己，如果你和現在的丈夫有小孩，你還會不會記得這裡還有一個你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女兒？”

　黎婭顯然沒想到他連這件事都知道，一時反應不及，驀地呆住，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覺得她是拖累的時候是毫不猶豫地一腳踢開，連她是死是活都不管；迫切想要一個孩子的時候又想到她，妄想重新擁有她，你去大街上隨便拉個人問問，這世上有沒有這麼便宜的好事！”顧北辰的冷漠絕然遠沒有結束，久經沙場的他深知占得先機的重要性，黎婭明顯是準備不足，此時不攻更待何時？

　“別說了！我沒有想過重新擁有她！”在顧北辰的連番進攻下，黎婭只能用最無奈的方式勉強還擊。雖然，這番話完全是昧著良心說出來的。

　顧北辰當然不會相信她在極度混亂無措之下做出的保證，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國徽放在桌上，“你敢不敢對著齊凱的遺物發誓？”

　“這……”面對一個接一個的意外，黎婭幾乎快要連招架之力都沒了。

　其實，桌上的這枚國徽並不是齊凱的遺物，而是顧北辰在自己軍帽上取下來的。他只是想用這枚小玩意賭一把，賭的就是黎婭對齊凱的愧疚。

　從黎婭的反應來看，他賭贏了！

　“齊凱臨死之前一直念著你和孩子，到死都不知道你早就投入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更不會想到為了能和那個男人遠走高飛，你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可以不顧。如果你真想讓他安息，請你離他的孩子遠一點！”顧北辰完全不給黎婭留片刻的喘息之機，無情地在她已經淌血的傷口上又紮了一刀。而且，再次重申他收養的那個孩子只是齊凱的，和她沒有半毛錢關係。

　這一戰，黎婭輸得一敗塗地，連舉起盾牌防衛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揮劍反擊。

　顧北辰畢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深知窮寇莫追的道理，就算再怎麼冷然決絕也不會把一個人女人逼上死路，“如果你真想體會做母親是什麼感覺，我建議你去孤兒院申請領養，只要有心，是不是親生的並不重要。”

　黎婭不是傻子，不可能聽不出最後一句話的深意。顧北辰是想告訴她，這八年，他一直把齊凱的孩子當成親生的。

　這一點黎婭毫不懷疑，在他和家人的悉心照顧下，她的孩子從一個繈褓中的嬰兒長成了聰明懂事的小姑娘。就這一點來說，她應該覺得慶倖，並發自內心地感激他和他的家人。

　沉默良久之後，黎婭還是忍不住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請求，“我不敢奢望能重新擁有她，但是……請你讓我和她見一面，看在我十月懷胎、在產房裡辛苦了近十個小時的份上，求求你。”

　“抱歉，這件事我不能決定。”憑心而論，黎婭提出的要求並不過分，但這麼重要的事他一個人做不了主。

　“你是一家之主，還有什麼事是你不能決定的？”黎婭不自覺地瞄了一眼顧北辰肩章上的那三顆星，這樣一個氣場強悍的男人，在哪都是發號施令的主，誰敢對他的決定表示質疑？

　“這麼跟你說吧，自從知道你回國的那天起，我太太就沒睡過一天好覺。”顧北辰沒有直接言明，但這番說辭應該足以讓黎婭明白這件事對另一個的影響力。也順便讓她知道，這個願望實現的可能性非常低。

　黎婭再次陷入沉默，這一點她確實沒有想到。

　呵，一個從來沒聽人叫過自己媽媽的女人，怎麼可能瞭解母親感覺到有人想搶奪自己孩子時心裡有多麼的恐慌和不安？

　八年的時間能夠喚醒一個女人的母性，卻不能將骨子裡的自私因數過濾掉。從頭到尾，黎婭心裡想的只有她自己，因為無法生育，所以發瘋地想要一個孩子；卻從來沒有想過，她的孩子有一個幸福的家，還有一個比她好千百倍的好媽媽。

　最後，她一意孤行的瘋狂可能毀掉很多人的幸福，包括她自己。

　“我回去問問她的意思，明天給你答覆。不過，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她現在最盼望的就是你早點回美國，應該不會給你靠近笑笑的機會。”

　“笑笑？”黎婭默默地把這個名字重複了一遍，腦海裡不自覺地浮現出那張比花兒還燦爛的笑臉。她會忍不住想，如果面對的是她，那個孩子還會不會笑得那麼燦爛？

　“這個小名也是齊凱取的，在笑笑還沒出生之前，齊凱就預感到你會生女孩，所以他早早地就給孩子取好了名字。只是……他還沒見孩子一面就……”想到齊凱，顧北辰的臉色越發深沉凝重，話說到一半就突然卡住。他對黎婭的怨恨不僅是因為笑笑，更多的還是為齊凱抱不平。

　一個為國捐軀的英雄，卻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早已變心，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我明白，你怨我恨我是應該的。”雖然自私絕情，但黎婭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想起過去的種種，要是半點愧疚之心都沒有，她也沒臉再回來這裡，更沒臉提出想見笑笑的請求。

　顧北辰一臉不屑地冷笑道，“我可沒那個閒工夫，每個人做了多少錯事、行了多少善，老天爺都看在眼裡。這一點……你應該深有體會。”

　“不用這麼拐彎抹角地寒磣我，你不就是想說這都是我應得的報應麼？”黎婭也跟著一起笑了，只是，這笑是無奈的笑，也是自嘲的笑。

　“你能這麼想最好！”顧北辰也不客氣，反正他就是這個意思。

　這一次倉促的見面基本達到了顧北辰預期的目的，他可以安心回去向老婆覆命，順便請示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顧北辰已經離開了快半小時，黎婭依然呆坐在原位，一臉木然、眼神呆滯。要不是姚旭打電話來，這樣的狀況可能還會繼續下去。

　“怎麼去這麼久還不回來？”電話那端的姚旭語氣焦急。

　“我就在附近的咖啡廳，想再坐一會兒再回去。”黎婭很想裝做若無其事，低沉的嗓音中隱隱透出的哽咽卻將她此刻的絕望和無助顯露無遺。

　“你剛才是不是和顧北辰見面？”雖然有所猜測，姚旭還是想聽她親口承認。

　“我們太傻了，把事情想得太簡單。”黎婭好像在說另一件事，但也算間接回答了姚旭的問題。

　“確實是我們疏忽了。”秦徹送來的資料上清清楚楚地寫著顧家在G市的名望和顧北辰的輝煌經歷，他們卻沒有想到對方會主動出擊的可能，嚴格來說，這不應該算是疏忽，而是一個算得上低級的錯誤！

　“你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他並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說的也都是無可爭辯的事實。”雖然被批得體無完膚，但黎婭心裡不敢有半點怨恨和不甘，因為她知道，顧北辰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笑笑。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以姚旭對黎婭的瞭解，她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女人。一旦她下了狠心，就是刀山火海都擋不住她。這樣的她，八年前他就見識過。所以，他堅信，她不會因為出師不利就打退堂鼓。

　“我現在只想見孩子一面，別的……以後再慢慢打算。”黎婭的確是個不肯輕易服輸的女人沒錯，但在剛才經歷了一番兵不血刃的淩厲進攻之後，她已經沒了鬥志。至少，暫時沒有。

　“他答應你了？”

　“還沒，說是還要回去向家裡的大領導請示。”說出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話，黎婭臉上終於又有了一絲笑意。

　“顧老將軍？”姚旭很自然地想到了顧家的老首長。

　“不是，是顧太太。我那天跟你說過的，很年輕很漂亮，看上去一點也不像結了婚的女人。”一想到能不能光明正大地和笑笑見面都掌握在那個長了一張娃娃臉的小女人手上，黎婭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那麼個一臉稚氣的大孩子，怎麼能把笑笑教得那麼乖巧懂事？

　姚旭顯然沒太把那個不像已婚女人的大孩子當回事，“如果不點破身份的話，她沒理由不讓你和孩子見面。”

　“難說，聽顧北辰的語氣，希望不大。”雖然還沒有得到正式回復，但黎婭還是非常相信顧北辰的判斷，如果顧太太對笑笑足夠在乎，再怎麼小心謹慎都不過分。

　“怎麼，她還怕咱們明搶不成？”姚旭表示非常不理解這種孩子氣的怪異擔心。

　“誰知道呢，小姑娘看著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和我們都快差了一個年代，猜不透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黎婭的感覺和姚旭差不多，他們都覺得顧北辰家的小嬌妻是因為害怕失去笑笑才會表現得這麼緊張。

　但，其實他們都錯了。害怕失去只是其中一個原因，但並不是最重要的。

　葉杉杉堅決不同意讓笑笑和黎婭見面的關鍵原因還是擔心那個可怕的真相會傷害到笑笑。

　還是那句話，沒有做過母親的人只能用狹隘的臆想揣測別人的心思，永遠不懂得站在孩子的立場考慮事情。

　顧北辰小心謹慎地向大首長請示，得到如下回應——

　“沒門！”別說門，連窗戶都沒有！

　“嗯，我已經跟她說了，讓她別抱什麼希望。”顧北辰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麼回答，表現得很是淡然。

　饒是如此，葉杉杉還是不太滿意，“你應該乾脆拒絕她才是，還回來請示什麼？”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根本就是無底洞。所以一定要立場堅定，絕對不能鬆口！

　知道她心裡犯堵，顧北辰只能拉下臉來笑著哄她，“我這不是想給你抬高地位嗎。”

　“地位什麼的，我才不稀罕呢，只要她別再覬覦我們家的寶貝，我就謝天謝地了。”事情的發展盡在首長大人一手掌控，葉杉杉卻還是覺得心裡不踏實，總感覺黎婭不會就此甘休。所以，她最惦記的事還是這個：“她到底什麼時候回美國呀？”

　這件事可真是把無所不能的顧首長難住了，“她在這裡還有工作也是事實，而且……他們是合法入境，我們沒權利要求她離開。”

　“好吧，這事確實是我無理取鬧了。”雖然偶爾任性，但葉杉杉同學的自我反省能力還是不錯的，“怎麼說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文明人，應該不會做出硬搶的事。不能趕他們走，只能假裝他們不存在。”

　唔，用眼不見為淨之類的說辭自我催眠什麼的，確實有點孩子氣。

　偏偏，還有人願意陪她一起胡鬧，“沒錯，咱就當他們從來沒有回來過。”

　還好，某個傻姑娘的孩子氣只是偶爾靈光乍現，很快，她又恢復成了賢慧的好媽咪樣，“別想這些讓人煩心的事了，明天就是週四，得抓緊準備生日慶祝會的事。場地佈置、食物飲品供應、還有給小朋友們的禮物什麼的都要親自確認一下。”

　“這事有媽媽跟進，你就別操心了。看看你，最近憔悴了好多，眼圈都深了。”雖然每天都在一起，顧北辰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臉上的細微變化。她只是皺皺眉頭他都心疼得不行，最近為了黎婭突然回國的事整天心神不寧，人也瘦了，他能安心才怪。

　“你是想說我老了？”咳咳，這是什麼邏輯？

　見她一臉緊張，顧北辰突然玩性大開，笑著逗她，“老到不至於，不過……你要是繼續這樣愁眉不展、心神不寧下去，保不准哪一天就會突然跑出兩條皺紋出來。”

　“我才不怕呢，皺紋的歲月在臉上刻下的痕跡，有了它，別人再也不會質疑我的已婚身份。”咳咳，越說越離譜了。每個女人都怕自己老，她倒好，巴巴地希望額頭上多幾道皺紋，什麼古怪心態？

　顧北辰正要開口質疑，她又加了一句，“搞不好人家會認為笑笑是我親生的。”

　噗……多兩道皺紋就能立馬讓自己看上去老十歲？這麼奇怪的邏輯到底是哪個老師教她的？

　這話顧北辰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要不是他控制力驚人，恐怕早就忍不住笑出聲了。

　看著某人努力忍笑的怪異表情，葉杉杉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言論確實很幼稚，可她又不想承認，只能找別的事把這個話題強行帶過，“那個……你有沒有跟黎婭說我只比笑笑大十一歲？”

　“沒有。”顯然，顧北辰並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嗯，沒有就好。免得她也和其他人一樣，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擔心。”多少人羡慕她的年輕和活力，但在葉杉杉自己看來，年齡卻是她非常不願意面對的尷尬。

　“又開始胡思亂想了不是？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能不能當一個好媽媽和年齡大小沒關係。最重要的是願意為孩子付出真情。這一點……黎婭連你一個小指頭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