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次日沈長樂背著書包上門,包裏不是年貨,而是期中考試的卷子。收到楚見的短信時,沈長樂正梳洗打扮,洗臉時特意用了兩遍洗面乳,準備大年初一給楚見個美美的亮相,所以當楚見要求他把試卷帶上的時候他無奈地塌下眉毛,恩,這是次嚴肅的會面。
楚見把一身涼氣的沈長樂拉近屋裏,給他倒了杯熱橙汁,在樂樂同學伸手接過的時候楚見敏銳地發現了他手掌上的創可貼。
“這怎麽回事?昨晚還好好的。”
“騎車摔了,沒事,就劃破點兒皮。”
手指輕撫過創可貼表面時,有種麻麻的癢,沈長樂細緻地看著楚見的表情,並在那個人的某種不良情緒發作之前迅速地抽回了手,大咧咧地拿手臂環過他的脖子,拇指挑起他的下巴,眯著眼睛說:“嘿,大過年的別這麽副表情,不帥了啊!”嘴裏雖然是這樣說,沈同學其實對鋒芒斂盡、溫情脈脈的楚見毫無抵抗力。
楚見一肘子敲在他胸膛上,沒用半成力,就輕松地擺脫了沈長樂的爪子。
“行啦,別得瑟了。你先歇會兒,把卷子給我看看。”
沈長樂乖乖掏出那些試卷,厚厚的一遝拿給楚見。於是,倆人窩在沙發上,沈長樂抱著橙汁小口的啜飲,楚見坐在他身邊拿筆在卷子上寫寫畫畫,長睫毛半掩著黑眼睛,表情專注,整個人仿佛精雕細琢的玉器,溫潤而沉靜如水。
要不人家成績能那麽好,看人家學習時的狀態,那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那氣場,那狀態,那投入,那眼睛眉毛,那姿色……呃,沈長樂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下。
“楚見啊,你家保姆呢?”沈長樂環顧四周,不經意地問。
“回家過年了。”楚見投也不擡地回答。
沈長樂別有意味地“哦”了一聲,然後眼神肆無忌憚地爬滿楚見全身,來來回回,反反複複。沐浴在這樣的視線裏,饒是沉穩如楚見也覺得脖子上像被什麽舔過似的不自在。他斜了沈長樂一眼,結果那家夥誇張地一捂胸口倒了下去,楚見嘴角微微彎起,繼續看卷子。
半分鍾沒過,剛才那種粘膩的感覺又爬上了脖子,楚見頭都不擡地隨手一撈,就把沈長樂揪到了自己手邊,“過來,跟我一起看。”
樂樂同學靠著楚見的肩膀看楚見在自己做錯的題上標明知識點和思路,漂亮的鋼筆字刷刷刷地寫著,幾乎是不假思索。
下午兩點,陽光出奇的好,倆人就坐在寒冷冬日的陽光裏,呼吸清淺,安靜相依。楚見家的時鍾步伐又清晰了起來,哢哢哢,節奏不緊不慢。茶幾上擺著一盆水仙,空氣裏飄著清新的花香。沈長樂看著楚見側臉,他的皮膚在強光下幾近透明,沈長樂聞著他脖子裏溫暖的氣息,感覺自己自由生長。
我該如何告訴你,我是多麽喜歡你。在你身邊,我聽到自骨頭縫裏傳出的歡快的拔節兒聲,時光翩然而逝,我的生命從此鬱鬱蔥蔥。
帶著這樣甜蜜的想法,沈長樂就著楚見的肩膀不動聲色地睡了過去。
楚見輕吻樂樂的頭發,任他貓咪一般溫順地倚在自己身邊,淡淡的呼吸灑在脖子裏,帶著幹淨的清甜味兒。隻是一個晃神,鋼筆尖在卷子上洇開一小片墨色,他無奈地拿筆帽戳戳樂樂的臉,那個人隻是蠕動兩下,卻沒有醒來。
沈長樂是被三響鍾聲叫醒的,醒來時他正枕在楚見的腿上。楚見低頭看著他,在他睜眼的同時,朝他溫柔微笑,美好得仿佛天使。樂樂同學索性又閉上眼睛,這夢也太美了,不要,不要醒過來。
楚見掐掐他的臉,說“快起來,叫你跟我一起看卷子居然睡著了,太不上進了吧!”
沈長樂幹脆地換個姿勢,抱怨道:“少爺啊,大初一的還不讓我歇會兒,這麽逼我我會神經衰弱的。”
“哪那麽容易神經衰弱啊,真要是神經衰弱了,那也是你自己不會安排作息時間。起來起來,有正事兒呢!”楚見抓著樂樂的肩膀往起扯。
樂樂同學忽然長臂搭上楚見的脖子,借著力氣拉起半個身子,把臉湊到楚見面前,賊兮兮地說:“什麽是正事兒啊?少爺!”
鼻尖對著鼻尖,眼睛對著眼睛,楚見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眼睫毛因爲驚訝或者別的什麽而微微抖動。樂樂同學看著那純黑的眼睛一個愣神兒,笑得更開心了,眼睛彎彎的,裏面閃爍著調戲得逞的惡劣光芒。
楚見頭疼得發現,自己在這個人面前總是無法淡定一點。他賭氣般在擡起沈長樂的下巴,在這個一臉欠扁的人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於是嬉笑變成了慘叫。
沈長樂示意性的掙紮表達無限的痛苦,楚見回憶起孟洋評價沈長樂的話:“不裝會死!”,真是有那麽點兒。
楚見隻好無奈地在他眉間又落下一吻,說“聽話,別鬧了。”那個一秒鍾前還眉頭緊皺、苦不堪言的人,馬上就精神百倍、神采飛揚,“少爺,我們可以開始正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