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灰塔筆記(密碼戰)》第42章
43 第四十一章

  我面試失敗了,無聊的靠在倫敦街頭的電線杆邊抽菸,看對面特拉法加廣場裡一群穿短裙的少女喂鴿子。白色的鴿群圍攏來,少女們臉蛋像紅蘋果,笑聲銀鈴般清脆。一個穿深藍色套頭毛衣的小男孩從她們身邊蹣跚走過,緊緊握住手裡紅黃藍三隻氫氣球。

  戰爭勝利的海報張貼在不遠處的牆壁上,更遠的有一座灰色的紀念碑。人們默默從紀念碑前走過,它的基座上擺滿了鬱金香,有些尚在盛開,有些已經枯萎。

  我看見有身穿黑色喪服的老婦人默默站在它前面,枯瘦的手在胸前畫十字,口中唸唸有詞。

  或許她們的兒子,或者丈夫,已經在戰爭中一去不復返了。

  我抽了兩口煙就咳嗽起來,只好咒罵著把廉價香菸扔掉。

  我叫艾倫.卡斯特,劍橋數學系畢業,畢業後正趕上經濟蕭條的戰爭,在倫敦一家餐廳裡打工。據說德國佬最後一次空襲把餐廳被炸燬了,吊燈就倒霉的砸在我頭上。

  我被送進一所軍隊醫院。醫生說是吊燈把我砸失憶的,還有一塊彈片擊中了胸口,因此咳嗽起來會肺疼。我住院了很長一段時間,和每個幫我打針的護士姑娘調情,直到主治醫生勃然大怒。他們給了我一筆撫卹費,把我丟了出來。

  我在倫敦西區租了一間公寓,可是馬上就到到期了。失業,沒有錢,劣質香菸,靠在電線杆上向漂亮姑娘吹口哨,我覺得自己看上去像個的流氓。

  下午陽光燦爛,走過來時很愉快,但是現在接近傍晚時陰冷潮濕的空氣讓胸口的舊傷隱隱作痛。我想回家,可是口袋裡連坐電車的一便士都沒有。

  重新點了一支菸,愁眉苦臉的四處張望,希望能搭個便車。

  一輛加長型的黑色轎車在我面前停下來。車門開了,後座上下來一個穿風衣的男人。他有著淺金色的頭髮和古董店貓眼石一般的深碧色眸子,手插在風衣口袋裡,向我走過來。落日帶著暖色調的餘暉落在他頭髮和肩膀上,漂亮得像油畫裡的人物。

  剛剛夠讓人看到失神。

  「借個火,先生。」他對我說。

  我看見他拿出一隻精緻的香菸盒,取出一支菸。我摸遍了全身口袋才找到破打火機。

  「謝謝你。」他說得很有紳士派頭,修長的手指夾著點燃的煙,但並沒有吸。

  我拚命的吸自己手裡那支菸,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這是和我在兩個世界的人,有錢人。

  他抽走了我手裡那支,掐滅菸頭,扔在地上,說:「你不適合香菸,會咳嗽。」

  「哦,寶貝,別那麼在乎我。」我痞子氣的靠著電線杆抖腿:「我會愛上你的。」

  他深碧色的眼睛彎起來,點點頭:「好。」

  然後向我伸出手:「我叫安得蒙。安得蒙.加西亞。如果你今天沒有安排,可以陪我共進晚餐嗎?」

  「這像是邀請女士的台詞。」我抗議。

  但是我中午只啃了一塊乾麵包。

  所以一個小時以後,我們已經坐在貝爾福德街一家法國餐廳裡了。安得蒙點餐很優雅,而且恰巧符合我的胃口。

  他甚至幫我點了我最喜歡的蘋果酒。

  「所以你叫艾倫.卡斯特?」他問我。

  「不喜歡這個名字?」

  「不,」安得蒙食指摩擦著高腳杯,意味深長:「我喜歡這個名字。喜歡得要命。」

  我問他:「你為什麼請我吃飯?」

  「我在追你,艾倫。」

  我正在吃提拉米蘇,滿嘴奶油,驚恐的抬頭:「這是個約會?」

  「你說過會愛上我,不是嗎?」

  我吃完最後一口甜點,站起來準備離開:「哦,親愛的,你聽錯了。」

  他伸出手拉住我胳膊。

  「可是我是認真的,艾倫.卡斯特。」

  第二天早上,我穿著睡衣出門取報紙,猶豫今天是閒逛還是找工作,推開門就看見了昨天給安得蒙開車的司機。我記得這個司機,他叫彼得,穿著挺直的軍裝,藍眼睛看人總是冷冰冰的。

  他用挑剔的眼光掃視了我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公寓和彈簧壞掉了的沙發,不予置評,然後面無表情的把一大簇深紅色玫瑰花遞給我,轉身就走。

  花束下面繫著一張卡片,漂亮流暢的花體字:

  我愛你,艾倫。——From 安得蒙.加西亞

  我叫住他:「告訴你老闆,同性戀是犯法的!」

  藍眼睛的司機僵直的轉過身,盯著我:「他知道。」

  第二天我收到了同樣的玫瑰花,卡片上的話變成了:

  親愛的,你的眼睛很美。——From 安得蒙.加西亞

  我問彼得:「安得蒙追人只會這一種方式嗎?」

  第三天沒有玫瑰了,彼得站在門口,生硬的說:「加西亞先生問你——『寶貝,你喜歡我用什麼方式追你』?」

  有一天早上門鈴響了,我照例叼著早餐面包,左手端著咖啡杯去開門。我把頭伸出門外:「告訴你的變態老闆,我不是同性戀!真見鬼!」

  安得蒙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顯得英俊迷人。他很紳士的糾正我:「不,你是。」

  「我不是,見鬼!」

  「你是。」他固執的重複:「我愛你,親愛的。」

  「艾倫,你可以試著和我談一段時間戀愛。如果你厭倦了,隨時可以離開。」

  我問過安得蒙很多次,他為什麼會喜歡我。安得蒙總是很認真的思想一會兒,回答說:「親愛的,這是一見鍾情。」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可是他的話特別真誠,而且說話時總是看著對方的眼睛。我拒絕過他,但是他強行抱著我,手臂勒得我肩膀很痛。他一遍又一遍的說,艾倫,我愛你。

  「你確定你精神正常?」我問他。

  他吻我的頭髮,聲音柔和好聽:「不確定。」

  我只知道安得蒙.加西亞在政府機構工作,和軍隊有點關係。他幫我在數學研究所找了一個研究員的職位,我們住在他在倫敦一所小別墅裡。已經兩年了,一切美好得彷彿不現實。我沒有關於過去的記憶,而他從來不問我這些問題。

  他只是在我拚命回憶過去時抱住我,說:「艾倫,想不起的東西不要想。」

  我不再吸菸了。安得蒙把我所有的香菸都扔進垃圾桶裡。他從不指責什麼,但是會在我偷偷摸出打火機點煙時突然出現,溫柔的脫掉我的衣服,把我丟上床,掰開腿折騰得死去活來。

  安得蒙會彈鋼琴,我喜歡看他坐在二樓三角鋼琴前專注的樣子。貝多芬的旋律在房間裡舒展開來,美妙極了。

  有時候他會告訴我工作時聽到的故事。我最喜歡的那個是一群密碼專家破譯一個叫「迷」的德國密碼。他們中間有一位劍橋畢業的天才數學家,以群論為基礎,找到了這個戰爭中最大謎題的答案。他們甚至製造出了一批解密機。這個東西太過先進,以至於戰爭結束之後來丘吉爾首相親自下令把它們粉碎成不超過拳頭大小的碎片。

  當時我正在做報紙上的填字遊戲,很不滿意:「我也是劍橋畢業的,他有我天才嗎?」

  安得蒙衡坐在壁爐邊看資料,認真思考了片刻:「有。」

  我磨牙:「有我風流帥氣英俊迷人嗎?」

  他仔細端詳了我很久,彎起眼睛笑:「有。」

  我憤怒了:「讓他見鬼去。」

  「不,親愛的。」安得蒙放下手裡的資料過來吻我:「他和愛他的人一起。永遠在一起。」

  有一次我在家裡的櫥櫃裡發現一張黑白照片,上面是一個穿長褲和襯衫的漂亮女人。蓬鬆的捲髮披在肩上,笑容像嬌豔的花朵。

  「前女朋友?」我問。

  「這是安妮,我的助理。」他嘆了一口氣:「戰爭時期她獨自一個人進入德國佔領區,從集中營裡救出了三個很有價值的女同事。非常了不起。」

  「噢,太了不起了!」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有些懷念:「有機會能見到她嗎?」

  「不行。」安得蒙深碧色的眼睛有些暗淡:「她死了。但是她的同事活了下來。」

  「我覺得在哪裡見過她。」

  「那是錯覺。」他拿走照片,放進西服口袋裡:「你記錯了。」

  我總是記錯東西。

  我曾經順路去一家電纜廠見一位熟人,正好看見工人抄錄電表。 一個有著及肩黑色捲髮和鷹鉤鼻的猶太人,穿著滿是油污的藍色工服,爬到管道高處讀表。一瞬間覺得非常眼熟。

  我不知為什麼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他穿著呢絨大衣,隨隨便便坐在辦公室窗檯上喝咖啡的樣子。

  「他叫什麼名字?」我問朋友。

  「拉斐爾.修茲 ,」朋友無所謂的說:「這個人戰爭中沒有上前線參軍,是個懦夫。」

  「那戰爭期間他在哪裡?」

  「天知道,從來不說。」朋友聳聳肩。

  我想起自己也沒有上過戰場,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可是我不認得拉斐爾.修茲這個人,於是默默的看了他一眼,離開了。

  朋友和我討論著倫敦空襲時的壯烈,還有他再也沒有回家的親人或者朋友。他神情哀傷,但是眼睛裡卻充滿希望:「戰爭勝利了,真不敢相信!」

  我對這些一無所知。每當我試圖回憶它們,只覺得心底空空蕩蕩的,像頭頂不列顛高遠湛藍的天空。

  和安得蒙在一起的第二年,我遇見一位失憶前的老朋友。他找到我,說我做過他表弟的家庭教師,要還給我一樣東西。

  正好是冬天的早晨,街道上漂浮著陰冷的霧氣。我開門取牛奶,聽見身後有人喊:「艾倫?」

  說話的男人帶著金絲眼鏡,左手牽著一個紅頭髮的小男孩,八九歲的樣子,站在街角的濃霧裡面。他讓小男孩等在原地,然後向我走過來。我們就在門廊上聊天。

  「我以前做過家庭教師?」我很驚訝。

  「對。你每週都來我外公家,我們是朋友。」他關切的問我:「小艾倫,聽說你失憶了?」

  「空襲中頭受傷了,真倒霉。」我聳聳肩。

  金絲眼鏡男人想事情時似乎總是習慣性的眯起眼睛。我們聊了一會兒,他打量我,評價說:「艾倫,你看上過過得不錯。」

  「哦,是的。我和戀人住在一起。」我問他:「你看上去不高興?」

  「我失戀了。」

  「你可以追回來。泡妞是有訣竅的,只要方法對了,沒有追不到手的女人。」我安慰他:「訣竅在於堅持不懈。親愛的,不要放棄。」

  「艾倫,你不理解。」他說:「我沒有能力給予我愛的人保護。他曾經深陷危險,而我只能看著他痛苦,沒有辦法把他從這種痛苦裡面拯救出來。我想過把他從瞭望塔裡帶出來,送到鄉下,離開那個鬼地方——可是我沒有這個能力。哦,艾倫,我真的這麼想過——你要相信我。」

  「他?」

  「哦,對。我是同性戀。」

  「真巧,我也是。」我咧嘴笑,拍拍他的肩膀:「沒關係,別放棄。會好起來的。」

  「是嗎?艾倫你真的這麼想?」他突然向前邁了一步,認真的問我,彷彿突然燃燒起了什麼希望。

  「什麼?」

  「你認為我不該放棄?」他直視我的眼睛。

  「除非他愛著其他人,不然你應該堅持,親愛的。」

  他的臉色暗淡下來,嘆息一聲,從西服上衣口袋裡取出一隻金色懷錶,遞給我。

  「這是你的東西,我依照約定還給你了。」

  懷錶做工精細,似乎出自名家手藝。它拿在手裡有些沉重,冰涼冰涼的。我不記得自己擁有過它,也想不通當初為什麼要買這麼貴重的東西。

  「進去喝一杯咖啡?」我提議。

  「不了。我要回去。」他笑眯眯的拒絕:「我有必須去辦的事。我是順路來向愛人道別的。」

  「哦,對了。」他彷彿突然想起一樣:「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艾倫。我們曾經約過九月份時一起坐火車去湖區看薰衣草田。沒去成,真遺憾。」

  「是啊,真遺憾。」我贊同的說。

  我們像朋友一樣擁抱道別。我突然想起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先生?」

  「阿諾德。阿諾德.維斯科,心理醫生。」他已經走了好幾步,忽然笑了,向我拋了一個飛吻:「艾倫,親愛的,再見。」

  可能是我的錯覺,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哀傷。

  我目送他走向遠處的紅發小男孩。小屁孩向我用力揮了揮手,然後轉身和他表哥一起消失在倫敦街頭的濃霧中。

  這是我唯一一次見到他,在乳白色的濃霧中。

  我不喜歡倫敦冬天的霧。它們陰冷潮濕,讓我胸口的舊傷隱隱發痛。有時候本來很平常的東西在霧裡會顯得特彆扭曲怪異,讓人產生兒童看童話書時常有的幻覺。

  幾天前安得蒙開車,我們去倫敦西區辦事情。那天上午霧氣前所未有的重,攤開手掌幾乎能感覺到濕氣在指縫中流動。我在車窗外的霧氣中看到一座灰色的瞭望塔。只是模糊的輪廓,聳立在不遠處。筆直的灰磚砌成的塔身在霧氣中凸顯出來。

  我突然覺得自己見過它在萬里晴空裡的樣子。

  從塔樓的窗戶望出去,外面一定能看見工廠高聳的煙囪,有鴿子一圈一圈的盤旋。門一定鎖得牢牢的,不管怎樣絕望的搖晃都打不開。

  不知為什麼,這樣普通的畫面卻讓我全身發冷。

  我對安得蒙說:「親愛的,看見外麵灰色的瞭望塔了嗎?看到它的那瞬間,我突然覺得不愛你了。」

  安得蒙沒有立刻回答我,他只是空出一隻手緊緊扣住我的十指,然後踩油門,加快駛離了這片街區。

  過了很久他才對我微笑:「沒關係,艾倫。只要我愛你就可以了。」

  安得蒙想了想:「春天的時候我能夠休假。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柏林。」

  「我不想去那裡。」我說。

  「那邊有很多上次世界大戰留下來的廢墟和公墓。那裡可能埋葬著一位極具天賦的數學家,我想你陪我去看看她。她奠定了密碼學中現代機械加密的基礎。你會喜歡她的——我看見你最近在玩報紙上面的密碼題。」

  「是嗎?」我說:「你還說過要去貝肯福德郡買一棟別墅,我們搬過去。」

  「哦,是的。」安得蒙在街邊停下車,靠近我,吻了吻我的臉頰:「你說你喜歡鄉下。不過那要等很多年以後去了。」

  「很多年以後?」

  「嗯,親愛的。等我們都老了的時候。」

  聖誕節前後,我收到過一封來自美國的信。

  信封裡只有一張疊成四方形的紙和幾片乾枯的玫瑰花瓣。空軍專用信箋,上面一個字都沒寫,是一張藍黑墨水畫的寫生。畫上面是青年時期的我,抱著厚殼書坐在一棵枝葉繁茂的橡樹下面。有風吹過,我微微閉著眼睛,把下巴擱著書脊上。

  幾乎能感覺到乾淨美好的時光從信箋上流淌而過。

  信封上沒有地址,郵戳蓋的是舊金山。

  我把它疊好,夾進安得蒙送我的《葉芝詩選》裡。我從來不看詩集,但是安得蒙堅持要把它送給我。

  第一首是《當年華已逝》

  當你年華已逝,頭髮花白

  睡意沉沉,倦坐在爐邊

  取下這本書來

  ……

  多少人愛過你青春的片影,愛過你的容貌,以虛偽或是真情

  惟獨一人愛你那朝聖的心

  愛你哀戚的臉上歲月的留痕

  ……

  本來在扉頁上籤名,可是這本書的扉頁被人撕掉了,所以安得蒙在這首詩下面用藍黑墨水寫了我們兩人的名字。

  艾倫.卡斯特

  安得蒙.加西亞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