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十首之會

　慕容龍策壓力很大，很快，他帶領的武林聯盟大軍就要和朝廷的大軍匯合了，屆時又要和那個死皇帝相會，當初如果不是他摻和，自己和德音怎麼會分開？想到他就不滿，但是對方皇權滔天，他也只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見了面還要阿諛奉承，求皇帝幫自己救出德音。

　同時，他也深深地清楚，自己一直處在魔教的監視之下，而自己還沒有受到魔教的迫害是因為德音一定在那邊和魔教做了交易，不知道被虐待成什麼樣，一想到這裡，他的心就揪痛起來。

　不過，慕容龍策絕對不會因此而倒下，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夠和德音再見面，為了救出德音，鉗制四方勢力，他要爭取更多的援助，其中之一就是手握鎮西王府兵權的李思涵——雖然李思涵被下在天牢，但是他的勢力遠在西部，且他的人馬只效忠王爺，不聽令朝廷，皇帝縱使囚禁李思涵，也鞭長莫及，難以在短時間內迅速消滅王府的勢力，況且就在皇帝準備大幹一番之時，殷骨被劫，使得他不得不突然改變計劃攻打魔教，反而給了西部兵馬一個很好的緩衝機會，只要趁機將李思涵弄出來，讓他帶來兵強馬壯的鎮西軍，恐怕皇帝都要忌憚三分吧！

　慕容龍策為了救出德音，不介意天下的局勢更混亂一些。

　皇帝也算是老謀神算，在他御駕親征之前，便已下令暗中將李思涵賜死，這樣就算慕容龍策和魔教希望趁機劫人也絕無機會，雖然他和慕容龍策暫時合作，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其實雙方已經暗中鬥勁。

　只不過，皇帝畢竟重傷在身，加上關心殷骨的安危，比起更加狡詐、能屈能伸的慕容龍策來還是稍微遜色了那麼一點點，慕容龍策早在多年前就已經開始未雨綢繆，在皇帝還沒登基的身後就已經開始打通宮內的關係，安插人手，防的就是哪天出現他倒打一耙的局面出現，畢竟天下最狠莫過帝王，一旦威脅到他的皇位，他可什麼都幹得出來；而慕容龍策亦是同樣，只要威脅到他的利益，他也什麼都幹得出來，儘管皇帝曾經對宮內進行了一次次大清洗，但是龍策的暗部最後還是有個別僥倖倖存。

　值得慶幸的是這寥寥無幾的精英就潛伏在天牢的獄卒之中，因為這層關係，李思涵喝下的那杯毒酒其實只是假死藥，一具和他面容相似的屍體也被當做他的替身頂替在天牢裡，而李思涵則被龍策的親信偽裝一番送出了宮外。

　李思涵清醒後就連夜趕出京城，奔赴鎮西王府調兵————他亦同樣沒有受到魔教的刁難，因為冷魂清楚地意識到，龍策和李思涵這兩個人都將是牽制皇帝的重要力量，皇帝不會允許天網的重組，龍策和李思涵不會讓慕容德音被皇帝所殺，四方勢力乃是互相牽制的博弈之局。

　只是，冷魂有稍微的一些猶豫，他總隱約地覺得漏掉了什麼，按理說，他應該是算無遺漏，可是總覺得全盤博弈少了那麼一點點什麼環節，想也想不出來。倒是奇了。

　*******************************************************************************

　相比於外面的風起雲湧，星幽澗倒是顯得分外安穩。

　朱瞳這個本來在教中只知道玩樂的傢伙成了慕容德音的常客，兩人經常湊到一起談論惡趣味的話題，當然是慕容德音故意讓他為主，所以話題大多是朱瞳喜歡的事物。

　一開始，慕容德音面對朱瞳還是翩翩優雅，端坐輪椅之貌，後來發現這裡幾乎沒什麼人來，於是慕容德音就換上了游泳專用的褲衩，和喜歡一進門就天體浴的朱瞳兩個人一起去竹軒環繞的溫水泉潭中泡著，朱瞳聽信了他的話，拿來了燒烤的架子和物書，兩個人經常一邊泡溫泉一邊啃鐵絲穿著的烤肉，喝著小酒，暢談種種人生夢想。

　朱瞳發覺自己越來越崇拜慕容德音了，慕容德音的話總是那麼有趣【在他看來】，他總是那麼善於發現宅的藝術，他身上有莫大的宅魅力，這對於在魔教也相當於宅男的朱瞳來說簡直就是遇到了偶像一樣的人物，是慕容德音，把他只知道享受情、欲的宅生活變得如此昇華，他們不是低級趣味的宅，而是追求高級趣味、追求讓靈魂得到釋放和提煉的高等宅，聽慕容德音暢談宅之大革命理論都讓朱瞳覺得五體投地，慕容德音是宅之精神導師！

　他們泡在溫泉裡一起談宇宙，談人生，談社會發展前景，最近還談到了那個時代宅男的高級思想——從未來被稱為民主共和制一直聊到了空想社會主義，以及對人類開發世界之外的空間的暢想，是否存在人外生命，一隻蝴蝶扇動翅膀是否能引發一場風暴，命運是由什麼組成的？世界是物質化的嗎…………

　反正冷魂已經懶得看他們的聊天記錄了，越來越莫名其妙了。甚至要求監視者不需要再記錄了。

　兩個瘋子。

　或者說，

　兩個

　被後世稱之為

　哲學家

　的

　傢伙。

　。

　。

　。

　暗流的十大勢力之首終於秘密集結到了魔教總壇。

　經過了幾天的秘密磋談，冷魂決定將天網少主帶到眾人面前，為了讓慕容德音取信於十大首腦，在那之前，冷魂就已經手把手教他面對每個首腦的時候該說什麼話，該用什麼表情來達到最好的效果，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辛苦找來的這個慕容德音真的能承擔起重組天網的重擔麼？

　但是無論如何，天下暗流都需要一個契機團結起來，無論慕容德音是什麼樣的人，局勢已開，便沒有回頭的餘地，就算慕容德音是扶不起的阿斗，他也必須讓他為了天網的重組而成為一代霸主！

　這是魔教幾代人畢生的夢想！絕對絕對要在他的手上完成，不能出一絲差錯！

　冷魂沉思著，一向波瀾不興的臉上終於露出些咬牙切齒，他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最終推開慕容德音的房門，走了進去。

　「大祭司，你進來就不知道敲門麼？「慕容德音已經被侍女換上了精美的紫紋黑衣，頭上也戴了鑲著黑珍珠的金冠，只是他雙腿上的附骨釘一時無法拔出，所以只能以輪椅代步。即使如此，他的整個人看上去也是如斯風華絕代，那華麗的黑袍十分合身，每次見他，都是如此驚艷。

　為何一個男人，能擁有如此卓絕的美貌？他真的是人嗎？

　「少主，這次會晤將決定十首是否忠心，請您務必好好表現，起碼讓他們認為，您是他們一直期待出現的那個人。」冷魂走過去為他捋了捋長髮和管帶，以便讓他看起來更完美。

　「冷魂，朝廷和正道那些人還有幾天會打過來？」慕容德音問。

　「少主不必擔心，屬下已經籌備妥當。」冷魂淡淡道。

　「你只要告訴我時間就好。」慕容德音似乎有些不悅。冷魂以為他在任性，便道：「還有一個月。」

　「那你以為，只憑一個毫無威信的少主，一個月之內就能讓天下暗流，或者說十首臣服嗎？」慕容德音用手支著頭，他的話越發別有意味，「起碼一會兒的會晤，你應該給我起碼的崇敬吧？」

　「屬下早已有所安排，至於少主的附骨釘，拔起非是易事，即使拔起，要想恢復行走能力也需要數月之久，少主不必再有更多的腹誹。」冷魂道，他以為慕容德音是趁機要挾。

　此時外面淅淅瀝瀝的秋雨越來越大，冷魂要推慕容德音離開，去外面的抬轎，慕容德音突然轉過頭看著他，說了一句話：「冷魂，現在的天下局勢，究竟是誰引發，是誰操縱？」

　「四方爭雄，各有心思。」冷魂回答。

　「不對。」慕容德音雖然數月不問江湖之事，卻連連搖頭。隨即，他啟唇說了一句話。

　雨聲蓋過了他們的話語，只看見冷魂錯愕的目光。

　。

　。

　。

　遺漏的那個環節，

　似乎，

　補上了。

　「————————————————————————————————————————————

　我跳下山崖。

　我沒有殺那些人。

　你們出來了。

　我跟你們離開。

　我來到了魔教，

　我看著你數月忙碌。

　現在，

　是我收穫的時候了。

　不是你想要天網重組，

　而是

　我想要的時候，

　它才被允許

　完成。」

　冷魂看著那雙眼睛盯著自己。話語什麼的，似乎，完全，聽不進去。

　靈魂都幾乎被…………

　只有那雙眼睛。

　魔教世代流傳的遺訓說，主人真正回來的時候，只消一眼，就能讓你徹底臣服。

　「冷魂，給我說說十首都是什麼樣的人，我要聽你說得詳細一點，不瞭解自己的狗，怎麼讓他們去咬人呢？」

　「……………………是………………少主…………」

　冷魂仍在恍惚。

　———————————————————————————————————————

　即使知道，他就是那樣的人。

　即使知道，他的血中生來就帶著那魔的因素。

　即使知道，他其實危險得遠遠遠遠遠遠遠遠超出自己的想像。

　但是，他的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展示在自己的面前，從小到大……自己什麼都可以不相信…………但是，

　還是

　選擇了相信他…………

　慕容龍策抱著手臂，在遙遠的中原某間客棧裡看著傾落的雨絲。

　他對他的信任，一如既往，從沒改變過。就算是他提出，要謀求能讓兩個人都活下去的世界，就必須重組天網，抗衡正道和皇帝，於是兩人商議，「誤入」皇帝的圈套，「誤入」魔教的圈套，之後，引發天下亂局…………

　儘管這一切的一切之後，

　慕容龍策還是相信，

　他的德音，會回來，不會被染黑。

　因為支撐德音做這一切的根本不是他的野心，只是他想創造一個能讓他和兄長一起都活下去的世界，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不被任何人壓迫威脅的世界。

　就連德音也知道，這個世界是弱肉強食的。

　龍策苦笑了一下，想起他被帶走的時候，自己竟然真的傷心了，那些眼淚，竟然幾乎沒有作假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