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懷孕(一)
房間裡只開了盞昏暗的床頭燈,系草抱著被子躺在另一邊,像是已經睡熟了。
校草輕手輕腳的爬上床,把燈擰亮了一點,靠在床頭翻看明天要用的資料。
自己的媳婦安安靜靜躺在身邊的感覺既安寧又溫馨,他翻一會,就忍不住轉頭去看一眼系草的睡顏。
然而他發現系草眉毛一直微微皺著,似乎睡得不太安穩。
他不由得伸手去摸摸系草的臉,拇指輕揉眉心想撫平皺褶。
「……幹嘛。」
系草突然低聲說,眼也不睜的抬起手蓋在校草的手背上。
「吵醒你了?」
系草的聲音聽起來蔫蔫的:「本來也沒睡著。」
校草不禁有點擔憂:「不舒服嗎?」
他覺得手下的溫度不太對勁,索性撩起他的額發俯身把自己的額頭貼上去測溫度。
「……好像有點燒。」
「不會吧?」
額頭被人抵著,系草只好去探自己下頜,「可能是被子捂的。」
校草沒理他,順勢吻了吻他的唇,不容置疑的說:「我去拿溫度計。」
「37.7度。家裡有沒有藥?」
系草安撫的拍拍校草大腿:「低燒而已吃什麼藥,睡一覺就沒事了。」
見校草一臉不放心,又補充:「以前我也試過,真沒事。」
校草拗不過他,坐在床邊揉他頭髮:「怎麼會突然發燒了?說起來這幾天你精神也不太好,吃得也少。」
系草撓著下巴望天花板:「可能是剛結束的那個項目太趕了吧,有點累。」
「……真想和你老闆談談人生。」
「……別鬧。」系草慈祥的說,「我不想和你'談人生'。」
「那你就別讓我擔心。」
校草翻身上床關燈,將系草圈進懷裡抱好。
「嗯?你不看了?你看你的我睡我的沒關係啊。」
「你說睡一覺就能好是吧,我陪你,快睡。」
「別以為自己是安眠藥好嗎……」
話雖如此,校草的懷抱對系草來說格外安穩,他確實很快睡著了。只是本能和愛情也不是萬能的,就比如在某些事引起的某些變化上。
凌晨校草被驚醒,懷中空空,他跳下地衝到主臥的衛生間。
撐著洗手台臉色發白的系草聞聲愕然扭頭。
「怎麼回事?你吐了?」
校草劈頭就問,眉頭皺得能夾死一百隻蒼蠅。
系草苦笑一下:「嗯,肚子也有點難受。」他轉回去漱了漱口,「可能是胃有問題……急性胃炎之類的。」
校草二話不說,半抱著他往外拉:「穿衣服,去看急診。」
「等等等等!」系草見校草完全聽不進話,連忙改口:「暈,暈!」
校草立刻停下來,讓他倚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撫摸背後:「感覺怎麼樣?能走嗎?」
系草反手拉住校草的手臂:「不用去急診!」
校草又急又氣:「你看看自己的臉色!是不是要我押你去醫院?」
他的臉上滿是緊張和心疼,系草雖覺得他反應過度卻不由得感到窩心,放軟語氣說:「吐完之後就好多了,除了肚子還不太舒服,燒好像也退了,不信你探一下。」
校草板著臉摸摸他額頭,溫度確實是下去了。但系草這麼反常明眼人都看出來在生病,醫院是一定要去的。
懷裡的人好像看出他在想什麼,輕撞了下他腦袋:「我只是覺得跑急診太麻煩也沒必要,天亮了就去掛號行了吧?」
他打了個哈欠:「再說我現在困死了,讓我再睡幾個小時吧。」
校草抿唇瞪了他一會,重重嘆氣,一把將他抱起送回床上。
「喂……」我什麼時候嬌弱得幾步路都走不了了,系草哭笑不得。
「閉嘴,天亮我陪你去醫院。」校草沒好氣的說,一隻手探入他衣下,在腹部輕緩的撫摸。
「你早上有商務洽談吧?我又不是重病,自己去就行了,多大點事。」
校草的手掌溫暖而溫柔,系草覺得肚子的不適消退了很多,舒服得閉著眼敲敲他手臂:「繼續,別停。」
校草聽著他的呼吸漸漸放平,在他頭髮上一吻:「多依賴我一點啊……」
早上,系草撐著額頭面對桌上的早餐,一臉苦大仇深。
他乾脆起身去找證件:「吃不下,你順路送我去醫院吧。」
起床的時候他又吐一回,胃裡徹底清空了,偏偏又一點胃口都沒有。
校草看起來一副想把早餐直接塞他胃裡的表情,系草察言觀色,警惕的望他:「我真的真的吃不下,就算吃了估計能在你車上吐出來,而且醫院檢查說不定要抽血,空腹剛好。」
「靠,你總是有理。」校草氣悶的一耙頭髮,「看完病不吃東西的話你一星期別想下床!」
系草其實有預言帝的天賦。
「原來暈車是這種感覺……真銷魂啊。」
系草有氣無力的靠在車座上,喃喃道。
校草儘量把車開得穩當,擔憂的一眼一眼掃他。
「你以前從來不暈車的,要不開窗?」
「吃塵嗎?」
「……」
上班高峰期已經開始了,車窗外車水馬龍,路面揚塵。
「對了,車裡的空氣清新劑換了?」
「沒,還是原來的那個,怎麼了?」
「總覺得聞著有點想吐……」
校草腦海裡閃過了什麼,還沒來得及抓住,醫院就到了。
他在門口停下車,用力握了握系草的手:「檢查完給我短信,在附近找地方吃點東西,我中午來接你。」
我可以自己回家……系草張張嘴,看到校草堅持的眼神,這是他的底線,便回握一下答應下來,開門下車。
掛號看診。
系草看著對面的醫生問診後高深莫測的神情,有些心驚肉跳。
他的「醫院抗拒症」隨著年歲增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取而代之的是「醫生抗拒症」。自從某個重大的人生轉折點後,他就對動手把他的人生扳到另一條軌道的醫生種族產生了一種複雜難明的感覺。
尤其是眼前這名醫生和當初那位「扳道工」一樣戴著無框眼鏡。
醫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他示意他把手腕放上來給他把脈,邊問道:「你有伴侶了嗎?」
「有。」
「是ALPHA嗎?」
「是。」
「最近一次發情期是什麼時候?」
「……不到一個月前。」系草忍不住了,「有什麼問題嗎?」
醫生放開他的手,翻來病歷刷刷寫起來:「你身體很健康,不是胃病。」
「啊?那……」
醫生抬頭,笑眯眯的說:
「恭喜你,你懷孕了。」
系草表情凝固了,腦海裡一片空白。
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說話功能,聲音特別顫抖:「我……懷孕……了?不,不可能……」
醫生不以為忤,慢條斯理的推推眼鏡:「嗯,從脈相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你現在需要去樓上產科做下檢查。」
系草猛的抓住醫生,雙目灼灼:「發情期的時候我明明有吃避孕藥的啊!」
「避孕藥不是百分百起效的。不管怎麼說,有孩子不應該是件很幸福的事嗎?」
系草被話語觸動,帶著遲疑的表情慢慢的鬆開手。
醫生將病歷塞到他手裡,輕輕推他一把:「快去吧,樓上產科。」
這一檢查就折騰了大半個上午,系草做了血檢,被盡責的女大夫質問了為何伴侶不陪著又被教育了自己的懵懂,直到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還是像在做夢。
然而手上捏著的檢查報告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他已經懷孕三週了。
他像是怕被燙著一樣指尖碰了碰平坦結實的小腹,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這裡有個小生命在慢慢成長。
他的孩子。
他們兩個的孩子。
他和校草……有孩子了。
遲鈍的感官此時全部甦醒。心臟停了一拍,然後重重一跳,無盡的狂喜夾雜著惶恐衝向四肢百骸,系草全身無法控制的顫抖,引來路人古怪的目光。
他完全顧不上外界,視線模糊起來,既想大笑又想落淚,無措得不知怎麼辦才好。
如心靈感應一般,他的手機響了,是校草來電。
系草驚得一跳,接起來的時候手抖得差點把手機摔了。
「親愛的,還沒看完病?我這邊都弄完了,沒事吧?」
「我……我,呃……」
聽出系草聲音的不穩,校草立刻緊張嚴肅起來:「你冷靜,到底怎麼了?」
我們有孩子了。
系草此刻比較混亂,語無倫次:「我肚子裡有,有東西……」
「什麼?!什麼意思?腫……」
「不是!」系草話一出口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深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穩下來。
校草似乎也預感到了什麼,呼吸不自覺的放輕了。
「……我……懷孕了,我們有孩子了。」
系草聲音很輕,怕驚動了什麼似的,但在校草耳中卻如同春雷炸響。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刻,連呼吸聲都不可聞,隨即「砰」的一聲巨響,系草被震得忍不住把手機拿遠了一點。
輪到校草語無倫次:「你說……懷孕……我們有孩子了?!哈哈哈哈哈!我們有孩子了!你,你別動千萬別動小心孩子!我馬上過去接你!我愛你!」
如果有人比你更驚慌無措,你就能很神奇的冷靜下來。
系草頭皮發麻的聽到那邊背景音裡此起彼伏的「艸燙死我了!」「桌子摔壞了要賠錢的啊啊啊!」「這人瘋了快打急救電話!」「要不要攔住他!」,理智迅速回籠,對著電話喊:「你別自己開車!打車來!」
「你冷靜一點找地方坐下我馬上到……!」
「你他媽才應該冷靜一點!你現在這個狀態開車是自殺啊還是自殺啊還是自殺啊!我不想我兒子一出生就沒爹!」
「……」
最後一句明顯震住了校草,系草聽著他乖乖的攔了車,舒了口氣乾脆的掛了電話。
暫時壓下的混亂心緒轉眼又湧上來,系草手腳幾乎都不知道怎麼擺,不由自主的在醫院門口那方寸地來回碾壓地磚。
一輛出租車以脫疆的野馬姿態吱的一聲在不遠處剎住,校草跳下車,沒有絲毫停滯的向這邊衝來。
看到他的那一秒,系草的心奇異的踏實下來。
校草疾衝過來,張開雙臂想擁抱他,卻在目光接觸到他腹部的瞬間硬生生的停下,僵在半空的動作別提有多滑稽。
系草笑了出來,主動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他。
「你兒子現在還沒一個手指頭大,你怕什麼。」
校草的雙手立刻環緊,恨不得把兩人嵌在一起。
他側臉貼著系草的臉頰廝磨,身體在顫抖,連聲音也顫著:「他很快會長大的。」
「嗯。」系草閉上眼,露出一個微笑,「恭喜你,要當爸爸了。」
校草深深的埋頭在系草頸窩。
「謝謝你……我愛你。」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