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華國特有的春節，剛好在蘇遠的假期當中，在除夕前幾天，蘇遠就開始準備了，其熱情遠遠超過了當初的耶誕節。在網上炒股的里安德爾，就看著蘇遠忙活著，這邊貼窗花，這邊擺零食，整個房間被蘇遠忙活的，變得喜氣洋洋，有種一切都沉靜在紅色中的錯覺。

　　將交易確認完畢，里安德爾將筆記本合上，走到踩在折疊梯上正在擺弄一串鯉魚掛飾的蘇遠邊，蘇遠此時正好下來，抬頭看著鯉魚掛飾，腳下一個沒注意，踩滑了。里安德爾眼明手快，立刻伸手將蘇遠給扶住，不過發展太快，力氣不夠，兩人還是無法可避免的跌坐在了地上。

　　蘇遠靠著里安德爾的胸口，里安德爾一手將蘇遠圈住，金燦燦的陽光灑下，為兩人蒙上金色的紗衣。有人圍觀的話，會覺得這一幕很美，不過兩個當事人一點感覺都沒有。

　　“對不起。”因為自己的冒失害得對方一起被牽連，蘇遠很抱歉。

　　“沒什麼，你沒事吧？”里安德爾學會了關心和體貼，當然這兩樣東西，只會對蘇遠，至於其他人，全部都是里安德爾的排斥範圍，心靈創傷，里安德爾還需要點時間才能夠撫平。

　　“沒事。”蘇遠站起來，好手好腳的，一點事都沒有。

　　“做事小心點。”里安德爾開始教育蘇遠。

　被年紀小的人教育的蘇遠很羞愧。因為是自己的錯，他並不分辨什麼。

　“華國人過年，都像這樣？”里安德爾也站起來，看著牆紙，看著窗花，看著頭上的鯉魚掛飾串。

　　“差不多，初一的時候，我要去華人街上香。”西方人信仰上帝，東方人也有信仰。

　　“你信教？”里安德爾好奇的問。

　　“不信。”蘇遠搖頭，“不過是心中美好的寄託嚮往。”

　　里安德爾能夠理解，就好比很多人不信上帝，但是總愛用上帝發誓，總愛向上帝祈禱一樣。翻了翻桌上的一堆東西，“這些是什麼？”對於東方文化，里安德爾一點都不瞭解。

　　“香蠟紙錢。”看著里安德爾翻得那一堆，蘇遠心中產生了一絲傷感和低落。

　　“幹麼用的？”不是里安德爾戳蘇遠的傷口，而是他真的不懂。

　　“給我父母的。”蘇遠淡淡的說，一點點的收起這些。

　　里安德爾還是不理解，“這是華國的習俗嗎？你準備寄回去？”他很懷疑，這些東西能夠過海關嗎？。

　　“不，我燒給他們。”蘇遠因為里安德爾的話輕鬆了一些，輕笑。

　　“燒？”更是不明白了，給父母的，為什麼要燒？。

　　“我父母已經過世了。”蘇遠很平靜，卻依然仍讓人感覺到那絲絲的心痛和悲傷。

　　“對不起，我……”里安德爾立刻道歉，他讓蘇遠難過了。

　　“沒事，”蘇遠擺擺手，讓里安德爾不用介意，“我已經接受現實了。”

　　里安德爾抿抿嘴，伸手，將蘇遠從背後抱住，胸膛的溫暖和安全，讓蘇遠一怔，他聽到里安德爾說，“他們在天國一直注視著你，他們看著你獲得幸福。”

　　這樣的安慰，蘇遠心中感動，對他來說，父母雙亡的過去已經過去太久，時間能夠抹去大部分的傷痛，卻無法消除心中那無法回去的悵然，失去的人，永遠回不來。

　　“在我們東方，輪回轉世才是最好的。”奈何橋、地獄、六道輪回，西方的天堂，其實都不過是人的想像和安慰，可是，不管是什麼年紀，對於死亡總有畏懼，對於死後的世界總有猜測，明知在科學上無法成立這樣的東西，心底卻奇異的盼望著。

　　悲傷的事情，被兩人輕輕帶過。新年到來。

　　蘇遠跪在父母的照片前，一邊燒紙，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他來到M國之後的事情，里安德爾也對蘇遠的父母說了些話，許下會好好照顧蘇遠的承諾。蘇遠反諷，究竟是誰照顧誰。

　　兩人笑鬧著。當晚，里安德爾遞給了蘇遠一個紅包。蘇遠看著紅包，他是有看到里安德爾在華人街的時候，鬼鬼祟祟的買了什麼，沒有想到會是紅包。只是，“你給我紅包幹嗎？”

　　“你們華人，不是過新年的時候，要送紅包嗎？”廣告上不都有拜年要給紅包的畫面嗎。

　　“是有這習俗。”果然，不是本國人，對文化和習俗都會有錯誤的瞭解，“不過，紅包是長輩給晚輩的。”蘇遠看著里安德爾，意思是，你是我的長輩嗎？

　　里安德爾拿著紅包，僵硬在那裏，然後塞進蘇遠懷裏，“我給了就是給了。”

　　“利安。”拉過里安德爾的手，一封樣式和里安德爾那個完全不同的紅包，放在了里安德爾手掌心。“這是給你的。新年快樂。”

　　“你不是說，是長輩給晚輩的嗎？”里安德爾這是在報仇。

　　“現代社會，要學會變通。”蘇遠一副教育者的模樣，“而且我過完年就十七歲了，我可是你的長輩。”不倫靈魂年紀，就算身體年紀，他也比里安德爾長那麼一點。

　　因為月份的差距，里安德爾含恨成為了晚輩，“我也十七歲了。”里安德爾叫囂。

　　“還沒滿。”蘇遠打擊。

　　“你不也一樣。”里安德爾不甘心。

　　“比你早滿。”這就是優勢。“而且，按照華國的虛歲來算，我應該是十八了，成年了。”

　　“這裏是M國，你得按照這裏的演算法來。”里安德爾不願意這個差距被越拉越大。

　　“霸道的孩子。”蘇遠搖頭感歎。

　　“我不是孩子。”里安德爾撲過去，和蘇遠扭作一團。

　　春節晚會，國人對此多有抱怨，蘇遠也有，對它越來越沒有新意、越辦越沒有意思，多有不滿，可是在異國，看著在國內看都不想看的晚會，看著熟悉的主持人，聽著熟悉的聲音，意外的很親切。再和親人們說上兩句，朋友們打個電話過來，里安德爾一起的陪伴，這個除夕夜晚過得並不寂寞。

　　初一，華人街非常的熱鬧，或許是因為都在異國，沒辦法回鄉的緣故，這裏的街道並沒有國內過年時冷清，舞獅子，敲鑼打鼓，一座小廟，香火繚繞的醺眼睛，里安德爾很不給面子的，對這樣的環境皺眉再皺眉。

　　一個外國人出現在廟裏，本身就很引人注目了，哪怕這裏是西方人的國度，在華人街，在東方的廟宇裏，一個外國人的出現也是個奇觀。也不知道里安德爾是不是平時就受到太多注視目光，所以對於這些目光都不在意。跟著蘇遠抽籤求符，一張大吉，里安德爾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誰都喜歡，新的一年有個好意頭。蘇遠也不枉多讓，同樣一張大吉到手。

　　只是很可惜，這節日的氣氛被將要上學的時間給摧毀了。蘇遠萬分無奈的背起了書包，上學去了。早上，吃了早飯，一起出門，蘇遠憂心的看著里安德爾。

　　里安德爾家裏的事情，老師知道，學校的同學又有多少知道，蘇遠從不相信人心都善良的，閒言碎語，惡意嘲弄，刻薄的人哪里都存在，特別是里安德爾，這樣原本的天之驕子，是被多少人嫉妒的存在，他的倒楣，有多少人幸災樂禍。想到里安德爾會遭遇到的事情，蘇遠無法不擔憂。他不會勸里安德爾不要去，里安德爾有自己的自尊，他不是怯懦得需要逃避的人，蘇遠唯一能過做的，牽上里安德爾的手，輕聲對他說，“你還有我。”

　　“嗯。”里安德爾握住蘇遠溫暖的手，有這人足夠了，至於其他人，與他無關。

　　如蘇遠預料的，在學校，什麼在談論假期見聞的時候，也談到了學校風雲人物里安德爾‧德里克的事情，他家族的落敗，加上那些里安德爾曾經打過電話，尋找幫助卻拒絕的人，在裏面翻弄是非，里安德爾落魄狼狽的樣子，被他們描繪的活靈活現。不少人用惡意的愉悅，享受著一個天之驕子跌落塵埃的快意，嘴裏的同情，更像是幸災樂禍。

　　“你們說，他會來嗎？”

　　“我倒覺得，他怎麼有臉來。”

　　“說不定，人家就是有個厚臉皮，到學校來，你說他會不會找我借錢，看在以前的份上，我還是可以借他的，你說他會不會欠錢不還？”也這人以前不知道從里安德爾手上拿了多少錢。

　　“說不定真的會，他有什麼本事還錢，最好還是別借給他，我們又不是慈善家。”

　蘇遠在這裏，一定會給M國的教育失望，怎麼可以將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教的這麼失敗。一個人連基本的同情和善心都沒有。

　　“真是無法想像，里安德爾像個乞丐一樣，穿得破爛，一臉憔悴。”詠歎的語調，想像的表情，讓人不覺得他在惋惜，而是在惡意嘲弄。

　　“一會看到不就知道。”惡意的聲音不斷出現。

　如果蘇遠在，一定會問，里安德爾以前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

　　“他來了！”有人高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