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九十五章 鋼琴課（二）

　　聽到趙靜瑜拿她的教材給自己用，龍烈血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了，在潛意識裡，龍烈血第一是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哪怕這個人情很小。第二是對趙靜瑜來說，龍烈血認為時刻都與她保持著應有的距離才是最好的。龍烈血不介意和她做朋友，但如果要想兩個人的關係更進一步的話卻很難。趙靜瑜很漂亮，很優秀，無論是內在的還是外在的，她身上幾乎有讓男生喜歡的一切東西，但龍烈血知道，越是這樣，自己才是越要小心。

　　聽到龍烈血一開口就拒絕了，趙靜瑜眼中閃過失望的神色，但她還是笑了笑。

　　「我們……可以一起用！」趙靜瑜說這話用了很大的力氣，她說完後就看著龍烈血，等著龍烈血的回答，看樣子還有些緊張。

　　龍烈血想了兩秒鐘。

　　「好吧，那謝謝你了！」

　　趙靜瑜笑了，甜甜的，像一陣帶著花香的春風。

　　龍烈血也笑了起來，如果她能把自己當作朋友，自己又何必那麼緊張呢？

　　龍烈血和趙靜瑜選修的鋼琴課教室在鳳翔院的303教室，一聽門牌就知道，那間教室在三樓。走進鳳翔院，穿過一道長長的走廊，進入到教學樓裡面，再順著螺旋形的樓梯上到三樓，在樓梯入口的左邊不遠，那就是303教室了，大家上鋼琴理論課的地方。教室不大，裡面只有一塊黑板，一架直立鋼琴，和六排座位。

　　當龍烈血和趙靜瑜一起走進教室裡的時候，所有在教室裡男生女生的眼光都齊刷刷的向他們看來，龍烈血和趙靜瑜都有著很出眾的氣質，趙靜瑜的氣質是外放形的，龍烈血的氣質則極度的內斂，兩個人走在一起，紅花綠葉互相映襯互相突出，那感覺更明顯，他們兩個走在一起，簡直就像一塊吸引別人目光的磁鐵一樣，在來到這裡的路上，兩個人已經經歷過了別人無數目光的洗禮，在到教室的時候，龍烈血的臉上依舊沒有半分的表情，而趙靜瑜的臉頰上卻升起了兩片紅云，份外可愛。

　　龍烈血他們班上總共只有20多個人，男生只有六個，其他的都是女生，在進到教室以後，龍烈血才明白為什麼小胖知道自己堅持上鋼琴課以後臉上那種曖mei的笑容了。那本《西南聯大新生校園生存手冊》說得沒錯，鋼琴課確實是美女云集的地方，教室裡的那些女生不說個個都是國色天香，但基本都是在水準以上的，好幾個甚至和趙靜瑜不相上下，這裡 ，確實是男生的天堂。正如那本手冊上所講的一樣，如果你有掛一科藝術類選修課的勇氣的話，這裡，就是你接近美女們最好的選擇。

　　當龍烈血和趙靜瑜走進教室時，原本在教室裡東看西看的那六個男生齊刷刷的就向龍烈血看來，剛才在底下衝龍烈血擠眉毛的那個傢伙也在，他的臉上，是那種只有男人才會明白的笑容。

　　那幾個男生都坐在後面，龍烈血和趙靜瑜就坐在他們前面，龍烈血剛坐下，沒過一分鐘，後面那個擠眉毛的傢伙拍拍龍烈血的背，遞上來一張紙條。

　　「歡迎兄弟加入303男生聯盟，看來我們都是『志同道合』的同志啊，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狩獵美女的地盤了，哈……哈……」

　　還真是遇到寶了，看完字條，龍烈血面無表情的就把那張字條捏成一團，指頭一彈就把字條彈到了教室角落裡的垃圾筐裡。

　　趙靜瑜奇怪的看了龍烈血一眼，「那是什麼啊？」

　　「沒什麼！」

　　後面的那個傢伙顯然沒料到龍烈血這麼囂張，幾個傢伙開始在後面小聲的議論起來。

　　龍烈血和趙靜瑜剛坐下沒幾分鐘，上課的鈴聲就響了，老師也來了。

　　龍烈血他們的鋼琴課老師是一個女的，三十多歲，保養得很好，穿著一身灰色的，很有格調的套裝，留著長長的頭髮，笑起來很溫和，有一種很清澈的氣質。教室裡比上次多出來一個男生，她一來的時候就發覺了。龍烈血獨特的氣質讓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教室不大，她直接走到了龍烈血的面前，全班人的目光也都隨著她轉到了那裡。

　　她看著龍烈血，笑意盈盈。

　　「這位同學是新來的吧？上週我上課的時候沒有看到你，在這間教室裡的人大家在上週都互相介紹過了，我想現在你是不是也給大家來個自我介紹，不然大家都不知道怎麼稱呼你了。」

　　「龍烈血。」

　　沒有多說其他的廢話，龍烈血站了起來只說了三個字就坐下了。

　　在龍烈血說完自己的名字以後，教室裡好多人看他的眼光都變了，對於那些眼光，經過前三天的鍛鍊後，龍烈血已經習慣了。

　　那個老師在龍烈血說出自己的名字之後也怔了一下，相比起其他那些男生來，她顯然沒有料到龍烈血的介紹如此乾脆簡潔，而「龍烈血」這個名字，她似乎覺得自己以前好像在哪裡聽過，但一時想不起來了。她仔細打量了龍烈血一遍，然後盯住了龍烈血的手，眼中閃過幾道異彩。

　　「龍烈血同學，你有一雙鋼琴家的手，修長，有力，柔韌，希望你好好努力，不要辜負了你的手啊！」看到大家的目光又盯在了龍烈血的手上，這個老師笑了笑，「好了，大家不要看了，只要努力，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鋼琴家，現在開始上課了，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希望大家把注意力放到我的身上，上週和大家說了兩節課的閒話，大家也都互相認識了，今天我看了一下，大家也都按照我的要求把教材買來了，現在我們就正式開始第一節課吧！」那個老師說完，就走到了講台前面，用粉筆在黑板上大大的寫下了「鋼琴」兩個字，然後轉過了身，看著大家，問了第一個問題，「誰能告訴我，鋼琴是什麼？」那個老師問完問題，隨後就在她身邊的那台鋼琴上彈奏了兩下，幾個悅耳的音符從她的指間流淌了出來，只一瞬間，就把課堂裡的絕大多數人帶進了氣氛裡，只所以說是絕大多數而不是全部，是因為在她問問題的時候，後面的一個傢伙又傳了一張字條給到龍烈血。

　　「原來是在軍訓時威震軍營的龍大哥，小弟剛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龍烈血笑了笑，在字條上寫了一句話傳給了後面的人，他相信後面的人如果夠聰明的話應該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我只是來上課。」

　　在龍烈血的字條傳過去以後，後面果然再也沒有打擾過龍烈血，而老師的那個問題卻把大家的積極性一下子調動起來了，大家都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

　　「樂器！」

　　「夥伴！」

　　「大傢伙！」

　　「樂器之王！」

　　「木頭和金屬拼湊起來的世界上最美妙的東西。」

　　……

　　最搞笑的是後面一個傢伙坦白的說了句，「紅線！」，結果全班到有半班人的臉紅了起來，連老師都忍不住笑了。

　　「剛才大家都說了自己對鋼琴的理解，大家說的陡很好，但大家想知道我是怎麼理解的嗎？」

　　「想！」教室裡的男男女女難得的齊聲回答了一次。

　　那個老師笑了笑，看著全班的學生，雙手在琴鍵上撫過，「在我看來，音樂是一種能夠超越時間，超越空間，超越國界，超越種族的全人類共通的，能在人與人的靈魂之間進行交流的語言，而鋼琴，就是最能闡述這種語言的工具和橋樑。我個人認為鋼琴是人類迄今為止最美好的一項發明，我們在彈奏鋼琴的時候，都應該感謝克里斯托福裡，沒有他，我們就無法感覺這樣美好的東西。人們稱它為『樂器之王』，它確實當之無愧！鋼琴音樂是文獻中最豐富的品種，歷史上著名作曲家幾乎都寫有鋼琴作品，現代鋼琴的鍵盤達七個八度，最高音為A，也有再加一個小三度的，最高音為C，它能演奏和聲與復調音樂，能擔任獨奏、重奏、伴奏，它音域寬廣，音量宏大，音色變化豐富，可以表達各種不同的音樂情緒，或剛或柔，或急或緩 均可恰到好處。它高音清脆，中音豐滿，低音雄厚，需要時，它甚至可以模仿整個交響樂隊的效果，」老師一邊說著，雙手一邊配合著她的話在鋼琴的琴鍵上遊走著，那些美妙的音符像清澈的泉水一樣從她的指尖流淌了出來，好多人看得都呆住了。

　　不可否認，這是一個很稱職的老師。

　　趙靜瑜把頭湊到了龍烈血的耳邊。

　　「呂老師是全校最好的鋼琴老師，她在全國大賽的時候還拿過獎！」

　　耳朵裡有點癢癢的，龍烈血不自然的往後靠了靠，他看向趙靜瑜，卻發現趙靜瑜的臉上有一絲奇怪的笑意，他也不知道趙靜瑜究竟在笑什麼，也只能跟著咧咧嘴，龍烈血沒看後面，如果他看後面的話他就會發現後面的那些傢伙看著他羨慕的眼睛都要突出來了，美人在旁軟玉溫香，那滋味，可不是誰都能享受到的。

　　那個呂老師的課確實成功的吸引了龍烈血。

　　「大家想不想在將來的時候也能通過鋼琴掌握住人類最美好的這門語言？」

　　「想！」這一次的回答更大聲了。

　　「好！」呂老師坐在鋼琴椅上拍了一下手掌，「只要大家能夠按照我說的去做，我雖然不能保證大家都可以成為鋼琴家，但我至少可以保證，在四年以後，你們都能體會到音樂和鋼琴的美妙。我很有信心，不知道你們有沒有信心？」

　　「有！」

　　呂老師又笑了笑，龍烈血發現，他們的這個鋼琴老師很愛笑，「我知道你們之中有一些人以前就接觸過鋼琴，有一些則從來沒有碰過，但在這裡，無論你們現在處於什麼樣的一個水平，我都希望你們能夠以一個平靜而喜悅的心情來面對我們以後的課程，要把他看成是享受而不是負擔，這一點很重要。無論你處於什麼樣的位置，如果你想學好鋼琴的話，你首先必須愛它，這是我的第一個要求。你可以把它當作你的朋友，你的夥伴，甚至你的寵物。因為只有你愛它，你才能把以後遇到的困難當作台階，把克服困難視為最大的樂趣而不是痛苦，如果你愛它的話那麼它也會愛你，它會用它的方式來回報你，當你走完那些過程中的崎嶇以後，你再回首，你會發現那些崎嶇其實很美妙。大家都記住我的第一個要求了嗎？」

　　「記住了！」

　　「再美妙的東西也是由很多平淡的東西組成的，在讓大家接觸鋼琴以前，我必須讓大家從最基礎的樂理課程開始學起，這是基礎中的基礎，因為時間的問題，很多東西我在課堂上只講一遍，更多的要靠大家在課堂以外去記憶和練習。我們的時間很寶貴，課堂裡的時間是讓大家接受知識和解決疑惑的，不是用來記憶和練習的。在這裡，我要向大家說明我的第二個要求，這個要求就是在課堂上講到的知識點和內容，大家下去的時候一定要把它記住。大家都記住我的第二個要求了嗎？」

　　「記住了！」

　　「好的，那麼接下來我將開始今天的內容，今天我向大家講述的是你們教材第一節的內容，樂音體系，在今天的課程裡，大家將瞭解到什麼是音，音的性質，樂音與噪音的區別還有音級、音列、音名、音組等內容，這些內容有的比較讓人難以理解，但我會儘量把它講得生動一點，如果有誰不懂的，可以當場提出來我們一起討論……」呂老師講到這裡，走到黑板那裡拿起了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四個字——什麼是音？寫完字後，她轉過來看著大家，「作為一種物理現象，音是由物體的震動而產生的，物體振動產生了『音波』，『音波』通過媒介物——空氣，作用於人的聽覺器官，聽覺器官將所接收到的信息傳遞給大腦，就給人以音的感覺。在自然界中，存在著許許多多各種各樣的聲音，這些聲音又得能為我們人耳所聽到，有的則不能。我們人耳能聽到的聲音，大致在每秒振動11—20000次的範圍之內，而能讓人產生愉悅感覺的振動只大概限於每秒27—4100次這個範圍之內，我們的很多樂器演奏出來的音樂也都在這個範圍之內……」

　　……

　　窗外陽光明媚，而此刻和陽光一樣明媚的是龍烈血的心情。

　　呂老師的課講得很好，下午兩節課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音樂課上完，龍烈血不由得想起自己以前在羅賓讀書的時候，兩相一對比，還真是讓人無言了。羅賓一中已經是縣裡面最好的中學了，但羅賓一中的高中卻沒有開音樂課，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音樂課不是高考的內容，學生在學校裡學習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考試，除了音樂課以外，就連體育課也消失了，更不用說什麼美術課了。

　　「想什麼呢？」隨著下課的人流，兩人已經走到三樓樓梯口了，看到龍烈血在沉思，趙靜瑜笑著問了龍烈血一個問題，趙靜瑜此時就像一隻歡快的云雀。

　　「沒什麼。」龍烈血看了看趙靜瑜，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高興，「我只是在想以前的一些事，說了你也許不相信，對於呂老師今天講的那些樂理知識，我還是第一次接觸！」

　　趙靜瑜一臉的不信，「那怎麼可能呢？那些東西好多我小學的時候就學過了，難道你們沒有音樂老師嗎？」

　　龍烈血苦笑了一下，趙靜瑜的家庭看起來是很不錯的，對於從大城市來到西南聯大的她來說，她也許很難想在羅賓這種山旮旯裡的教育是怎麼回事，「我小學的時候從一年級到六年級只有過兩個老師，一個老師把我從一年級教到三年級，另一個老師把我從四年級教到六年級，學校裡通常是一個老師就全包了一個班所有的課程，語文數學自然美術音樂體育等等等等，都是一個老師來教，而我們的音樂課，就是一個班的學生坐在教室裡一起唱歌，那些樂理知識，教我們的老師也不是太懂，他能教我們的，就是他會唱的歌。那時學校裡唯一的一件樂器是手風琴，但會拉它的老師在很早的時候就離開學校了，在那個老師走後，學校裡就沒有人會用它了，我們上音樂課的時候，連伴奏都沒有。說起來那時學校裡也挺可憐的，整個學校師生一共有四百多人，但卻沒有一個人能看懂簡譜和五線譜，更不用說那些複雜的樂理知識了。到了初中的時候好了一點，上音樂課的時候終於有伴奏了，但那也僅僅是有伴奏而已，而到了高中的時候，學校乾脆連音樂課都沒有了。」

　　「沒有音樂課，那你業餘的時候幹些什麼呢？」

　　業餘的時候幹什麼？自己哪有什麼業餘的時候啊！想起那些充斥著自己整個童年及少年階段的嚴酷訓練，龍烈血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趙靜瑜的這個問題，嗯……只有撒謊了！

　　「嗯……業餘的時候我幫家裡人去放牛。」龍烈血小的時候最羨慕的就是那些可以騎在牛背上的小孩。

　　「撲嗤！」趙靜瑜一想到龍烈血牽著一頭牛的樣子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的眼波像四月的春風一樣「吹」了龍烈血一眼，可還沒等她開口，鳳翔院教學樓門口處的一個聲音就讓她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了。

　　那個聲音喊得很親熱，叫趙靜瑜的名字只用了兩個字：

　　「靜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