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振翅（二）

　　如果說《翡冷翠產業研發促進法》預示著翡冷翠未來各產業春天的到來，那麼對翡冷翠的眾多商人和錢多得不知道怎麼花的那些土財主和沉在冰山下的本土富豪來說，這個5月，他們的春天已經到來了。

　　《翡冷翠國防公司法》的出台，標誌著之前一直由聯合兵工集團壟斷的翡冷翠軍用和民用的防務裝備市場從今以後正式向翡冷翠的所有合法公民和公司開放。

　　四年前聯合兵工成立的時候，對金三角來說，那是一件開天闢地的大事，從那以後，金三角有了自己的兵工廠，今天《翡冷翠國防公司法》的出台則更甚以往，因為從此以後，翡冷翠的私人和有實力的企業也可以涉足利潤豐厚的軍火製造行業，要知道翡冷翠的軍火生意，可不僅僅侷限於翡冷翠內部，聯邦國內還有金三角眾多的實力派武裝每年都與翡冷翠有著龐大的軍火貿易額度，這些都是擺在面前的肉，而更重要的是，如果你有實力，有關係，能拿得出東西，那麼廣闊的國際軍火市場的大門也是隨時向你打開的，別的不說，僅僅中南半島的這些國家的軍火生意就大有搞頭——還在等什麼呢？

　　有的人確實還在等，還有些猶豫，不知道督司官邸和翡冷翠政府究竟對這部法案抱有多大的誠意，對那些老於世故的人來說，紙上的東西和實際上的東西永遠是有差距的，也許將來可以如此，但現在，還是先看看再說，聯合兵工集團畢竟是光明王的產業，而且是最賺錢的產業，從別人捂得最嚴的碗裡去夾菜，去分上那麼一杯羹，恐怕沒有幾個人會願意，所以，那些猶豫的人還在等，在等一些膽大的傢伙去碰碰運氣，試試水深，看看結果再決定該怎麼做。但督司官邸和翡冷翠沒有讓他們猶豫和等待太長時間，準確的說——讓他們猶豫的時間，只有一天！

　　5月19日，聯合兵工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將旗下大大小小規模不一的17家一直以來生產各式彈藥、手槍、步槍，各種輕重武器配件、火炮部件，各種武器鑄件、模具、精密電子器件和炸藥材料的工廠公司以競標形式出售給對此感興趣的投資者，這17家企業和工廠，就規模和數量來說，差不多佔了聯合兵工目前所有企業和工廠的一半，這都是些賺大錢的買賣啊，多少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這個消息一出來，就像在一個到處都是鯊魚的海面上倒下一桶鮮血，不光是在翡冷翠，就連金三角和聯邦國內的那些有實力的財團和公司也沸騰了起來，那些前一天還在為督司官邸和翡冷翠政府的誠意而猶豫等待的那些人，僅過了一天，就為了聯合兵工這份「太有誠意」的「禮物」而頭疼了起來，因為不光是他們看中了那些企業與發現了其中所蘊含的巨大機會，金三角和聯邦國內的很多人都看到了，就像一下子被血腥味驚動的鯊魚，無數水下的猛獸們順著這股難以抗拒的氣息向翡冷翠蜂擁而至，來得猛獸越多，也就意味著將來在爭奪的時候越激烈……

　　「我們期冀於《國防公司法》的出台能讓翡冷翠在五年以內能出現一批有實力與聯合兵工進行良性競爭和優勢互補的企業，在未來，翡冷翠涉足防務裝備市場的公司規模保守估計應該不少於100家，除了大而強以外，我們更需要一批小而精，小而強的防務公司來支撐起翡冷翠的產業發展藍圖，這是一片大有所為的天地……」督司官邸新聞發言人19號面對記者的表態讓不少人徹底的放下心來，同時，一個疑問又升起——

　　督司官邸裡的那位，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到底想要幹些什麼呢？……

　　16日，龍烈血秘密飛回滄虎市，用碎星訣的特殊能力為曾醉做了治療，大難不死的曾醉因禍得福，在以類似灌頂的治療過程中，居然奇蹟般的進入到只有少數氣功修煉者或打坐冥想的人才能體驗到的『禪定』狀態，身體恢復的速度驚人。

　　在用一天時間完成曾醉的治療和身體調理之後，17號，由龍烈血召集，包括嚴昌、郎治中、雷雨、侯唯君、沐昭陽、張鐘栗，現任震東大學基金會主席的吳巍，和坐在輪椅上的曾醉等血龍會議事團成員齊聚星島，召開秘密會議，協商協調血龍會對當前國內國際局勢的應對方案。

　　相比起國內針對億龍和伏羲公司的這一波暗潮，一場即將在亞洲打響，預示著一個新的時代到來的揭幕之戰，更需要血龍會在更大範圍內做出佈置——為了能夠參與並在一定程度上主導這場波瀾壯闊的揭幕之戰，讓新時代的『曙光』降臨，早在一年前，隸屬血龍會第一力量序列的億龍商社及其所屬ZH國軒轅銀行、北極星商社及其所屬ZH國西聯發銀行（全稱ZH國西部聯合發展銀行），駐地在美國的YIIC及其所屬珊瑚蟲基金，還有翡冷翠銀行與翡冷翠中央投資公司，已經開始『籌集彈藥』，現在，數量驚人的『糧草彈藥』已經化整為零的潛伏在香港、新加坡、東京、紐約、還有倫敦的金融市場，行動方案已經確定，就等槍響的那一刻……

　　這次血龍會的高層會議還確定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進一步明確了血龍會會員的等級及其各等級相應的權力義務，第二件事對血龍會來說則具有非常重大的歷史意義——在龍烈血的保薦下，東方翼成為血龍會的第一位非ZH國籍會員。

　　5月18日，龍烈血回到翡冷翠，簽署通過了《翡冷翠產業研發促進法》和《翡冷翠國防公司法》這兩部法律並召集參加了翡冷翠軍方的部隊新型裝備定型會議。

　　……

　　5月19日早上，龍烈血來到金殿，視察已經籌建完畢的翡冷翠半島證券交易所、半島期貨交易所和亞洲產權交易中心，半島證劵交易所和半島期貨交易所分別在15號和17號完成了各自的第五次系統模擬壓力測試和相關的硬件軟件調試工作，在用3個半小時視察完上面三個地方以後，就在亞洲產權交易中心會議室內，龍烈血用1個小時的時間聽取了翡冷翠中央國際結算公司和三大交易機構負責人的工作匯報，一切有條不紊，三大交易所的營業準備工作已經基本完成——翡冷翠第一批，總共6個完成上市準備公司的股票發行開始進入倒數計時……

　　到了中午，在金殿與受寵若驚的幾個機構和公司負責人吃了一頓保留著督司官邸三菜一湯的經典菜式，算不上奢侈的午飯之後，下午，龍烈血乘坐直升機回到督司官邸，在官邸抱朴園，會見日本森和系財閥代表森和岩佑。

　　就在幾天前，這個森和岩佑以他的另外一個身份，在ZH國政府的一再反對下，促成了亞洲開發銀行與印度政府在與ZH國有領土爭議的『阿魯納恰爾邦』，ZH國稱之為『藏南』的地區的一筆6000萬美元的水利工程貸款協議。

　　這筆貸款，被ZH國外交部發言人指責為亞行介入地區政治事務的惡劣開端，是損害亞行聲譽和成員國利益的嚴重行為，而實際上，在龍烈血眼裡，或者說在更多有足夠政治敏感性的人眼裡，這筆貸款，代表的是亞行背後的主導者日本和印度在亞太地區遏制或打擊ZH國的立場上取得一致，印度『東進』和日本『南下』的國家戰略的結合點都在於打壓ZH國國家生存空間。

　　雖然是ZH國人，但對森和岩佑的作為，龍烈血談不上討厭，也更說不上恨，在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博弈和較量中，只有強弱與勝負之分，無關乎個人的道德，就如同在延京龍烈血對姬素珊達說的那樣，身居高位者，個人的美德必須讓位於集體的功利，作為一個日本人，森和岩佑在為日本的國家利益打拚，無可厚非，狼吃羊，鷹搏兔，那是本能，無關乎正義。如果ZH國人也能到日本與俄國相爭的北方四島上貸款給俄國人，與日本人禮尚往來，那才叫本事——辱罵與指責，那是弱者天然的權力，強者只會行動！

　　森和岩佑這次拜訪，龍烈血很清楚他的目的，是想讓翡冷翠轉而支持日本和亞行在瀾滄江湄公河這一流域的國際合作中佔據主導地位，同樣的意思，森和岩佑已經向東方翼表達過了……

　　在抱朴園那間簡陋的木屋之中，龍烈血點燃木屋一角地板上的風爐，燒著水，整理著茶具，一舉一動的都舒緩無比，整個人沉浸在一種靜謐安詳心無外物的氣氛中，靜等森和岩佑的到來。

　　作為日本森和系財閥的未來掌門人，督司官邸的一切，即使再豪華，再精美，再隆重的場面也無法讓見多識廣的森和岩佑感到吃驚，但是當森和岩佑站在抱朴園園外，看著面前只有一顆菩提樹，一棟低矮簡單，門外掛著草蓆的木屋，院子裡的地面上像是從來沒有人打掃過，長滿了一叢叢的雜草和不知名淡紫色野花的抱朴園時，森和岩佑卻驀然心中一凜，整個人的神情一下子鄭重起來。

　　「林炎閣下是否就在木屋之中？」

　　「是的，大督司正在木屋中備茶等候閣下的到來……」帶森和岩佑來到這裡的工作人員回答道。

　　「這次來真是失禮了，有些準備不周，請幫我準備一盆清水……」向工作人員鞠了一躬，森和岩佑提出一個要求，雖然要求有些奇怪，不過官邸的工作人員還是很快就把一盆清水送到了森和岩佑的面前，在抱朴園外面，森和岩佑先脫掉自己的皮鞋，然後仔細的在清水中洗手，洗得無比認真，生恐自己的手上留下一點污垢，洗完手後，又仔細擦乾，整理衣服，拿著自己作為禮物的一個小盒子，才緩步走入園中，來到菩提樹下的小屋旁，輕輕掀開木屋門口掛著的草蓆，進入屋內。

　　木屋中，從南湖湖面上吹來的涼風透過小屋撐起的竹窗吹入屋中，讓森和岩佑精神一爽，木屋中，一個穿著白色寬鬆麻袍的年輕人盤坐於几前，用一種讓人看上一眼後就再也無法挪開自己眼睛的動作演示著茶道，兩人都沒有說話，森和岩佑就安靜的跪坐於龍烈血的對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龍烈血的動作，內心充滿了震撼，森和岩佑本身就是「草庵茶」的高手，從七歲開始，森和岩佑就拜日本的茶道宗師荇一禪師為師，跟隨荇一禪師學習「草庵茶」之精髓，經過十年的茶道苦修，森和岩佑早已得日本茶道「和」、「敬」、「清」、「寂」之四字真髓，進入到捧一茶便可獨坐而觀照的境界，二十一歲時，荇一禪師賜森和岩佑法名「潤真」，標誌著森和岩佑的茶道修行圓滿，正式成為日本茶道有數的大家之一，這是讓森和岩佑最為自傲的一點，也正是由於森和岩佑在茶道上的高超造詣，他才剛到抱朴園外面時一看園中的景緻便無比鄭重起來，抱朴園中那種自然、簡樸，而又無處不流露著禪意和天真的佈置，無處不流露著日本「草庵茶」茶道高手宗師「道場」所擁有的強大氣息，這就像一個絕世劍客見到另一名絕世劍客，一隻猛獸闖入另一隻猛獸地盤時所擁有的本能的感應和認識。

　　雖然已經有所準備，但森和岩佑還是沒想到『林炎』的茶道竟然已經到了這樣一個遠遠超出「和」、「敬」、「清」、「寂」這四字真諦所能表達出的境界，在這樣的境界中，林炎手上的一滴水，一片茶，甚至是一個樸實無華的茶具，都彷彿有了生命破殼而出一樣，即使是一滴水，也具有無限的莊嚴，無限的富足，無限的圓滿，無限的喜悅，無限的自由所表達出的宇宙萬物的原本實相，這樣的境界，即使是他的老師荇一禪師也要仰望，森和岩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有人居然能把茶道演繹到「以一滴水而見如來」這樣登峰造極真正近乎「道」的境地，別的不說，只靠這一手茶道，林炎就能在日本開宗立派，成為無數權貴富豪巴結奉承的對象，而得以欣賞這樣一次的茶道演繹，森和岩佑甚至覺得自己的心相也圓滿了不少，對於一個茶道高手來說，這是真正萬金難求的機遇啊……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恍惚中，當龍烈血把一杯茶推到森和岩佑面前的時候，森和岩佑好像才從那無限的圓滿與自在中清醒了過來，先跪坐在地上，兩隻手扶在大腿上，向龍烈血深深的鞠了一躬，額頭差一寸就要碰到地上，森和岩佑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差不多二十秒才直起身，然後雙手接過茶，三轉茶碗，開始一絲絲，一滴滴的輕輕品嚐，最後一飲而盡，最後起身，後退著離開了這間木屋……

　　對森和岩佑來說，在這樣一個人面前，任何的說辭都顯得那樣可笑而膚淺，自己原本準備的那些話已經沒有必要說了，如果自己說出來，不光達不到目的不說，還褻瀆剛才的那種莊嚴完美的氣氛，在一個茶道高手眼中，褻瀆那樣的莊嚴和完美也就是在褻瀆自己的尊嚴，森和岩佑可不是一個喜歡自己找虐的人。

　　就這樣，龍烈血和森和岩佑的第一次見面，兩個人一語未發便已經結束……

　　「森和君，和林炎會談的結果如何？」森和岩佑的座駕剛剛駛出督司官邸，坐在車裡的日本駐翡冷翠領事館的領事小澤喜就好奇的問出了這個問題，因為剛剛在車裡見到森和岩佑的時候小澤喜幾乎被森和岩佑失魂落魄的樣子嚇了一跳，小澤喜不知道這個森和系財閥未來的掌門人身上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能讓這個一向心高氣傲的年輕人臉上露出那樣的表情。

　　就像沒聽到小澤喜的話一樣，森和岩佑的頭看似放鬆又有些頹然的靠在凌志越野車的真皮後座上，眼神空洞的看著虛空中的某一點，臉上的表情不停的變幻著，一直過了好幾分鐘，森和岩佑才直起身坐好，常常的吐出一口氣，發出一句讓小澤喜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嘆，「人中之龍啊，你不得不承認，ZH國人造出的這些詞語有時候確實無可替代……」看著小澤喜有些尷尬的笑容，森和岩佑像是終於恢復過來了一樣，臉上的表情開始一本正經起來，「這次會面，唯一的成果，是讓我知道了我們日本人在翡冷翠的影響力還太小，無論是從投資規模還是貿易水平上來看，ZH國人已經把我們甩在了後面，沒有實際的東西，翡冷翠不會在建立瀾滄江-湄公河國際組織的立場上有所鬆動，而且……」

　　「而且什麼……」看到森和岩佑突然不說了，小澤喜好奇了起來……

　　森和岩佑苦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在與林炎見面後，我突然覺得日本古武道協會在這次武道大賽上會碰得頭破血流……」

　　「怎麼可能！」心中對日本武道精神極度自豪的小澤喜有些不相信的叫了起來……

　　「這世間，總有意外啊……」不知不覺，森和岩佑說出了某人的一句口頭禪。

　　而在督司官邸，龍烈血卻對著森和岩佑送來的一份禮物陷入了沉思之中，那份禮物，是一副有些詭異的，充滿了各種災難和黑暗背景氛圍的，名叫《光明會紙牌》的牌類遊戲，森和岩佑在這幅紙牌的外包裝上留下一句話——這是這個世界上真正的統治者在玩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