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男人和小孩子 第三章 向維定
警察劉濤年齡不大,可能二十二三左右,也就剛從警校出來沒多久,還比較單純,大概一直在警局就做一些打雜的工作,像這種單獨見案件當事人的情況大概不多,眼下看著徐文那真情實意的道謝,腦子不由有些輕飄飄的。
雖然這一瞬間沒有熱血地把自己的工作上升到為人民服務和犧牲的地步,但是,心底也略略熱切激動起來,道:「我們當警察的,就是要為你們服務,保證人民財產及人身安全。」
見著劉濤下意識地坐直身體,挺了挺胸的動作,還有那因心情激動而微紅的臉色,徐文在心底暗暗搖了搖頭,到底是年輕,被幾句話捧得就如此了,單純呢!不過,心底深處卻也有些感慨的,年輕真好,心底還能保持幾分真誠和熱血真好,如自己那般在社會上打滾十來年,被磨得平靜無波且市儈圓滑的心境總是太過無趣的。
「如果沒有你們對工作的認真負責,我這一刀就算白挨了,向東的死亡我是表示不幸的,不過,這也讓他再沒機會傷害別人,杜絕了再有人受到他的傷害,你們保護了我,保護了未來潛在可能會被傷害的人……」
見劉濤還在那激動著,徐文也不好結束談話,不由發揮下曾經當市場銷售的餘熱——捧人,把人捧得飄飄然,那就基本上很容易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做銷售一定要學會說好聽的話,尤其是讓被捧的人覺得聽著舒服舒心的話。
徐文拉拉扯扯的一通客套廢話聽得劉濤臉紅得像喝醉了酒似的,不過,不知道這是激動的還是因徐文說得太多而不好意思的在徐文快扯到「保衛祖國,保衛地球」之前,劉濤突然站起來,從病房外拉了一個孩子進來,他對那個孩子道:「這就是被你爸爸傷害的無辜人,你代你爸爸向這個叔叔道個歉吧!」
孩子使力掙開劉濤抓著他的手,退後一步,抬頭看了徐文一眼,面無表情,眼底一片冷色。
孩子的動作讓劉濤覺得沒面子,他沉下了臉,道:「就算這個叔叔不是你爸爸傷的,當你看見病人的時候,一聲祝福一個問候總該有吧?」
徐文打量著這個孩子,長得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可能八九歲,也可能有十歲,頭髮有點營養不良的微黃,皮膚呈現不健康的蒼白,唇冷硬地抿著,黑黑亮亮地眼睛看上去倒挺有神采,身上穿的衣服不怎麼合身,有些破舊,但洗得很乾淨,手裡提著個有破洞的布包。
他不知道劉濤這是演的哪出,不過見他是從病房外把孩子拉進來的,那證明孩子從劉濤進來就一直在外面站著,這會兒劉濤虎著一張臉,怎麼看都有些欺負孩子的感覺,徐文微微皺起眉。
「……呃……劉警官,這是誰啊?」徐文打岔。
劉濤不過是一個實習警員,這會兒聽到「警官」兩字心裡別提多舒服了,覺得這張建安不光家裡有錢,人長得斯文,沒想到說話也這麼上道動聽。
他本來只是過來詢問下事件經過就要立刻走的,也沒打算讓受害人跟向東的兒子碰面,不過在聽了張建安一席話之後,讓他就想盡可能最大程度的讓張建安對此案結果滿意,向東死了一了百了,而張建安還得在醫院裡受苦,就想讓向東的兒子來道個歉,讓這事更完美,顯得他這警察辦事水平更高,誰知道「這是向東的兒子,向維定,今年十一歲,跟向東一起來的本地,在向東出事後,他就被人送到了我們公安局。」劉濤介紹道。
向東的兒子?十一歲?看上去怎麼差這麼多。
徐文打量向維定,向維定也看著他,不過,徐文的目光平和,而向維定的目光卻有些冰冷。
「劉警官,您這是準備?」徐文看著向維定手裡的布包問道。
劉濤歎了一口氣,有些苦惱地道:「向東把他帶到本地,租了間房子,不過只繳了半個月房租,19號那天房租到期,他們被房東趕了出來,然後向東出事,這孩子也被路人送到我們公安局,本地他沒親人,我們現在正聯繫池西縣公安局,準備送他回鄉,不過,在送他回池西縣前,這段時間我得把他送到本地民政局福利院去。」
華城只是一個縣級市,市人口不過七、八萬,也沒什麼老人福利院、兒童福利院(孤兒院)之分,裡面老人、孩子、流浪人員大概都有,待遇也絕對不可能好到那裡去,不過是有個地方棲身,不餓著就成了。
「啊……這中間要不了幾天時間吧?送福利院還要辦手續什麼的,不是更麻煩?」徐文有些疑惑。
劉濤攤了攤手,無奈道:「我們也沒辦法,這幾天,局裡有好心的同事想照顧他幾天,領回家後,他跟人家同事的孩子打架,不說話不聽話……誰也沒辦法,大家都有工作,都有一個家,誰也沒精力去照看他。」
徐文留意到,隨著劉濤的話,向維定握住破布包的小手緊了緊,身體也微微顫了一下,這只是一個孩子,一個幼小的兒童看著向維定,徐文突然想起另一個孩子。
曾經在徐文尋找自己的存在價值時,他通過網絡資助過一個貧困山區兒童,徐文資助了他兩年後,某次公司放長假,他專程乘了二天車去看他。
那孩子跟眼前的向維定一樣,只有十一歲,同樣的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同樣的一身不合身的衣服。
不過兩個孩子也非常不同,向維定年紀小小看上去卻顯得很冷,那孩子卻顯得很靦腆,總是怯怯的低著頭,問他什麼,回答什麼。
後來徐文因為工作變動,那孩子又上初中後需要更多資助,他就放棄了。
畢竟那孩子不是徐文的親人,畢竟那孩子對徐文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徐文也只是一個自私的俗人,讓自己經濟拮据地去幫助別人,有時候想想,他自己也不知道意義在哪兒了唉
想起往事,徐文就忍不住歎息,明明只是幾年前的事情,對現在的他來說卻恍如隔世,一種無法言喻的難受從心底升起,他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