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真相

　　就在十分鐘之前，蘇甯準備下樓的時候，例行去書房裏面轉了圈，為了讓蕭靖遠那邊及早發現他們的行蹤，房間裏面兩台電腦幾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開機狀態。從影月傳說公測開始，他和藍宇天兩人註冊的帳號就一直掛線上上，但，一步也沒動，除了偶爾讓主機喘口氣歇息一下，其餘時間，基本都線上。但那麼多天過去了，兩個始終駐紮在新手村門口的小號，終歸還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遊戲裏面最不缺的就是愛好八卦的人，這一傳十，十傳百的，便開始有人揣測，是不是官方推出了什麼隱藏任務？

　　於是，便有人相繼開了小號，跟蘇寧他們一起掛機，每天的新手村都是熱熱鬧鬧的，這一異常現象也終於引起了蕭二姐的注意。於是乎——

　　順理成章地，她查到了他們的頭上。ID和註冊資訊，其實很難看出破綻，不過在試圖入侵對方的電腦時，蕭二姐碰到了一個強有力的對手，一直在阻擾她。

　　從不肯輕言放棄的她，花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候，才擊敗了對手，終於在蘇寧的電腦硬碟裏面發現了一組手繪漫畫，也就是蘇寧這些天閑來無聊的練筆之作。於是順藤摸瓜，當蘇寧意外地發現，自己的電腦桌面上突然蹦出一個空白的TXT對話方塊後……

　　“看來咱們的無腦掛機，還是有點作用的嘛。”藍宇天踢完，由衷地感慨道。

　　蘇寧但笑不語，表現得格外平靜。事情不糊這麼簡單。蕭老爺子那邊，大概也應該發現了蕭二姐的動向，很有可能，馬上就會有人來帶塗抹離開這裏，繼續轉移下一個目的地。

　　“那LEO那邊，怎麼辦？”遲疑了下，藍宇天問道。

　　LEO是真心喜歡蘇寧的，他心腸也不壞，也沒做過什麼傷害他們的事情。比起蕭靖遠，LEO似乎更單純，也更坦白。

　　平心而論，藍宇天實在沒辦法討厭leo，更多的時候，他竟下意識地把對方當成了朋友，唔，一個可以任由他調戲和欺負的基友。

　　“他會找到更適合他的人。”蘇寧沉默了片刻後，淡淡地說道。

　　給不起的感情，就不該猶豫，也不該給對方無謂的希望。也許時過境遷之後，他們可以平心氣和地坐下來，交談甚歡。但現在——

　　還是保持距離為妙。

　　“小寧子，你有沒有想過……”聲音戛言而止，藍宇天神秘兮兮地朝蘇寧拋了記媚眼，隨後，附在對方耳畔輕聲嘀咕了幾句。

　　蘇寧聽罷，面色微變，目光略顯遲疑。正如他所預測的那般，蕭老爺子的精明和狡猾，遠遠超乎常人的預料。在蕭二姐確認了蘇甯和藍宇天的位置之後，在蕭靖遠正在飛往西西里島的途中，這一爭分奪秒的關鍵時刻……

　　老爺子也得到了準確的情報。

　　“老二和老三聯手，果真是厲害。”

　　平靜的語氣，帶著一絲感慨的無奈笑容，蕭老爺子抱著呼呼大睡的肉球小白，似漫不經心地抬眼，瞥了瞥面前，畢恭畢敬地站著的黑衣男子。

　　“趕在老三的人找到他們之前，先把她們轉移到別處吧。”

　　“是。”男子的聲音相當低沉而短促，應完之後，立刻退了出去。

　　老管家目送對方離開之後，將房門妥妥地鎖上。

　　“蕭赫。”蕭老爺子抬頭，目光游離了刹那，而後道。

　　老管家略一頷首，應道：“老爺有何吩咐？”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麼做有些過分了？”蕭老爺子神色不明地問道。

　　老管家心底咯噔了一下，忽然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老爺子清醒的時候，從來不會問旁人這樣的問題，因為他總覺得，自己的每一個抉擇，都是正常的。就像曾經的蕭靖寒一樣，說一不二，他說往西，別人就不能往東。基因的遺傳就是這樣的微妙。不同的是，蕭老爺子固執了一輩子，而蕭靖寒卻因為遇到了藍宇天，而改變了很多。但從蕭大少將袁湘清帶回蕭家主宅，把老爺子活活氣了一頓之後，“相親”終於可以從蕭靖寒的每日日程上劃掉了。

　　但，卻多了“約會”這一選項。袁湘清說做戲要做到底。蕭靖寒很是不屑，但最終，還是按照她說的辦了。

　　每次蕭老爺子得到，蕭靖寒跟袁湘清頻繁約會的情報，總會面色不善地生一頓悶氣，一向強調要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居然光明正大地發起了脾氣……

　　“那小妮子，居然跟我搶兒子！”老爺子怒極了，也會跟蕭赫抱怨幾句，大多時候，老管家都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一言不發。

　　因為蕭老爺子需要的並不是他的回答，只是需要一個傾聽的物件罷了。

　　“蕭赫。”

　　“在。”

　　“算了……你也下去吧。”蕭老爺子幽幽地望著他，半響，歎了口氣，揮揮手。

　　老管家恭敬地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離開。書房裏面，再度只剩下蕭老爺子一個人，外加一條呼呼大睡的大白熊幼犬。

　　“喂，醒醒。”

　　“汪汪……”被揪住耳朵後，強迫醒來的小白很是不解地歪著腦袋，低聲叫喚了兩聲。

　　“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汪汪！”

　　“唔，你支持我這麼做？”

　　“汪汪汪……”

　　“……我真是瘋了。”

　　蕭老爺子嘀咕了句後，拍了拍小白的腦袋，將它趕了下去，肚子走到窗前，看著屋外明媚的陽光，神色複雜。

　　他知道自己有時候會突然“犯病”，那時候，就像在做夢一樣，整個人都不大清醒。夢醒之後，他只知道那是一場極其漫長的夢，夢裏到底做了些什麼，卻記不清了。這次，也是一樣。所以，在最初清醒的時候，他想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處理之前未解決的問題。他的兩個兒子，蕭靖寒和蕭靖遠，蕭家的兩根頂樑柱，他曾最引以為傲的兩個兒子，那麼優秀，那麼懂事……

　　可為什麼，兩個兒子都同時愛上了跟他們性別一樣的男人呢？好吧，至少蕭靖遠跟蘇寧那件事，他不該覺得意外才是。畢竟，三個子女裏面，最奸詐的老三，從幾年前開始，就不斷地給他暗示，當時，也沒見他把人帶回家，加上蕭靖遠的私生活相當乾淨，乾淨得就像一張白紙。蕭老爺子也就沒把他的暗示太當回事了。誰年輕的時候，沒有衝動過一把呢？等年紀大了，成熟了，自然就該知道什麼才是自己該做的，什麼又是不能做的。可老爺子他卻忘了一點，遺傳這種東西，是如此的微妙。三個子女都充分地繼承了他的專情和癡情。

　　一如蕭沁對岳景風，這一對，固然是喜劇收尾，因為岳景風也算是個稱職的女婿，顧家愛家的好丈夫，老爺子挺滿意的。

　　得知蕭靖遠跟蘇寧的事情後，蕭老爺子並未在第一時間採取任何措施。以靜制動，在更多的時候，比較可靠。而且，他看過蘇寧的資料，總體而言，他還是滿意的，唯獨介意的，便是對方的性別。他年紀一大把了，可能沒幾年，就一腳跨進棺材裏了，但——

　　蕭靖遠和蘇寧，畢竟都還年輕。兩個人現在是感情相當好，你儂我儂，親親密密的，但以後呢？外人的閒言碎語，旁人的異樣目光，輿論的壓力，重重負面影響交織成網，可以輕易地拿下任何獵物。他們倆，似乎能一輩子這麼走下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更多時候，只是一個美麗的傳說。

　　在正常性向的婚姻家庭裏面，即便有子女作為兩人感情的結晶和紐帶，每年每月每天每時每刻，依舊有不少離婚案例，仍然不乏破碎的家庭……

　　為人父母者，誰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子女幸福安康地過完一生呢？蕭老爺子是個一向自我又固執己見的人，哪怕是在他犯病的時候，也不允許別人輕易地忤逆他。如今清醒了，他首先想到的問題便是：兒子，你說你愛他，那就證明給我看吧。讓事實來證明，你們到底能不能最終走到一起。如果連眼前那麼一丁點的考驗都過不了，那麼，你又拿什麼讓我信服，你們能走完一輩子呢？

　　可蕭老爺子從來不會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告訴他人。更確切地說，蕭大少的“悶騷”其中大部分原因還是遺傳自蕭老爺子。用那麼一副不討喜的表情，扮演著一個合格的奸角，大概連他自己都快分不清了，他到底是在演戲呢，還是發自內心地想要拆散他們。

　　“汪汪……”肉球小白在地毯上滾了兩圈後，厚顏無恥地爬了回去，繼續蹭蕭老爺子的小腿。

　　老爺子回過神來，低頭，瞥了它一眼，忽然靈光一閃，轉身，從抽屜裏面取出兩張照片。

　　毫無疑問，這兩張照片分別是蘇甯和藍宇天的，將照片擱在桌上後，老爺子把小白抱了起來，讓它看照片。

　　“你覺得他們倆，怎麼樣？”

　　“汪汪汪……”肉球小白相當興奮地撲向藍宇天的照片，一個勁地甩著尾巴。

　　蕭老爺子：“……”

　　蕭靖遠一下肥膩，就接到了蕭二姐打來的緊急電話。

　　“蘇甯和藍宇天確實在一起，具體位置就在……”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兩個小時之前。”蕭二姐答道，說完，面色驟變，糟糕！

　　子她成功入侵之後，便鎖定了蘇寧的位置，隨即又去跟之前干擾她的“玩”了一回，順便摧毀了對方的網路系統。但——

　　她卻忽略了一件事。

　　兩個小時，足以讓老爺子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也足夠對方將人轉移到其他地方去。

　　“待會再說。”蕭靖遠神色嚴肅地掛了電話，立刻朝著蕭二姐標記的地點趕去。

　　然而，等他趕到現場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

　　同一時間。

　　碧海藍天間，一艘豪華遊輪之上。蘇甯和藍宇天正並排站在甲板上，迎面吹來的海風，夾雜著潮濕的鹹腥味。

　　“咱們就這麼離開了，會不會不大好呢？”藍宇天皺眉眉頭，滿臉苦惱的模樣。

　　是的，離開。蕭老爺子的人，正如蘇寧猜測的那般，從天而降，連一句解釋也沒有，就要帶他們離開西西里島，直升飛機都已經準備好了。關鍵時刻，藍宇天突然肚子痛，跑進了廁所蹲了十分鐘。這十分鐘裏面，他跟leo達成了一項協定。讓leo幫他和蘇甯，擺脫對方的“控制”。

　　“你如果願意的話，幫忙是最好不過了，如果不願意，我們也不糊勉強你。畢竟，這事可能會得罪蕭老爺子……”

　　藍宇天說這話的時候，那叫一臉的精明狡詐。leo遲疑了片刻後，終於還是點頭了。

　　他說：“我想幫小寧。”

　　真是個癡情的孩子。藍宇天感慨萬分。

　　“可就算你幫了我們，小寧子也不會因為感激你，而對你……”藍宇天故意把話說得十分曖昧。

　　leo卻當真了，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我會用我的誠意去打動他的！施捨來的感情，我才不稀罕。”

　　真是個傻子。藍宇天沒將這些話告訴蘇寧，省的日後麻煩。再後來，他們逃了出來。

　　蕭老爺子的人，從一開始就沒有防備leo，自然也不會料到，這個“幫手”會在最後一刻，倒打一耙，把人“偷”走了。

　　“都跑出來了，還想那些做什麼？”蘇寧輕笑著反問道，心情看上去頗為輕鬆。

　　好似別掛了太久的籠中鳥，突然獲得了自由。

　　“小甯子，其實……”

　　“嗯？”

　　藍宇天欲言又止，其實有些事，不需要他強調，蘇寧也是明白的。在蕭二姐找上門的那一刻，毫無疑問地，蕭靖遠應該也已經出發來找他們了，但——

　　遠水畢竟救不了近渴。蕭老爺子的人，更快一步抵達。他們必須自救。於是再這樣躲下去，不如化被動為主動。按照約定，他們也沒有違反條約，並未主動跟蕭靖遠聯繫，也沒有主動出現在對方面前。相反，他們跑了，跑得遠遠的，不讓對方找到。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阿遠如果找上門來，發現我們已經離開了，勢必會很不開心。你是不是想問我……”

　　為什麼會答應跟leo一起離開？

　　為什麼沒有找機會繼續逗留在西西里島？

　　為什麼明明說過會相信阿遠能找到她們，關鍵時刻，他卻先跑了呢？因為——

　　“我只是突然間，想通了一件事。”

　　“哦？”藍宇天反問，一臉好奇。

　　很多時候，藍宇天不是很聰明，只會懶得去想。

　　“老爺子當初拿小丸子和袁家威脅咱們離開，不許跟阿遠和大哥她們主動聯繫。”

　　“嗯哼~！”

　 “阿宇，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這麼多天了，蘇素就好像……音訊全無了一般呢？”蘇寧轉頭，微微一笑，反問道。

　　當事情突然降臨的那一刻，她們被打得措手不及。時間不允許她們多想。危難時刻，人總是下意識地選擇了本能的反應。所以他們接受了蕭老爺子的條件，卻忽略了最關鍵的一點：蘇素的身份。

　　蘇素是demon，實力不比十一弱的demon。除了他們神秘莫測的主人之外，又有誰能威脅得了他呢？固然，每個世界都有屬於自己的法則。蘇素在這個時空，可能也要遵循一條規則，不得破壞，不得肆意地參與人類的鬥爭中去。但——

　　當初在他力量盡失的情況下，蘇素依舊不畏一切地跑去尋找蘇寧。如今，為何卻沒有一絲動靜了呢？

　　蘇寧也是今天才想到，最有可能的解釋便是：蘇素被人“收買”了。而“收買”他的人，便是蕭老爺子。

　　如果真要拆散他們，蕭老爺子就不會只採取這種方式，讓他們離開，然後衣食不缺地供養著，除了沒自由之外，也沒苛待過他們。

　　靜下來心一想，蘇寧反倒覺得，蕭老爺子的一舉一動，其實並非針對他和藍宇天，對方的真正目標應該是……蕭靖遠和蕭靖寒。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老爺子的考驗？”藍宇天神情古怪地反問道。

　　說實話，這些天，他除了日子無聊了點之外，其他也沒什麼特殊的感覺。被派來“色誘”蘇寧的leo，也被當成了一個“出氣筒”……

　　所以，真正著急的人，其實應該是蕭靖寒和蕭靖遠那兩兄弟。固然，蕭老爺子從頭到尾就沒給過他好臉色，但也沒做過什麼傷害他的事情……

　　藍宇天懊惱地拍了記腦門，虧他還是被人稱作“鬼神”，居然連那麼簡單的事都沒想到！

　　“那現在……”

　　“現在，該輪到老爺子擔心了吧。”蘇寧微微一笑道，眼底滿是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