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交易

　　“你在嫉妒他。”森冷低沉的聲音，回落在他耳邊，揮散不去。

　　哼……

　　他輕蔑一笑，沒有反駁，略一側目，瞥向憑空出現的少年，暗紅色長髮妖嬈而詭異，妖異的容顏，狹長的鳳眸暗含殺機，折射出冷淡的笑意。

　　十一的模樣，在不斷地變化著，這種變化是從大半個月前之前開始的。

　　“唐家很快就要完蛋，難道你，不高興嗎？”少年戲謔地反問道，沒人能看到他存在，只除了唐洛。

　　而現在，唯一能看到他的人，卻板著臉，出神地望著不遠之外喧鬧的人群。那裏，聚焦了大批電影瘋魔記劇組的工作人員，包括望著導演越林，編劇郁唯，以及……蘇甯和蕭靖遠等人。

　　“呵……你對他，倒是賊心不死嘛。”他，自然指的是蕭靖遠。

　　唐洛也不避諱，依舊遠遠地望著那個曾讓他心動的男人。將靈魂出賣給惡魔的人，是不是就再也沒有希望得到幸福呢？他終究，跟十一做了交易。

　　從他發現，十一這個不值得信任的demon在找到七月的下落後，便毫不留情的對他的身體動了手腳，逼迫他做出決定。

　　“把你的靈魂給我，一個月之內，唐家必然會垮掉，而我，也會在這段時間內，一直守在你身邊，保護你的安全，實現你所有不算過分的願望，如何？”

　　他笑得偽善，果真是名符其實的惡魔。用一個月換取他畢生的心願，然後，失去所有。這是一樁賠本的買賣。可惜，他沒有選擇。拒絕？十一會馬上離開，時間一久，他的身體也會慢慢地失去控制，逐漸喪失理智……

　　唐洛自認是個睿智而冷靜的人，當初會選擇主動去“勾引”蕭靖寒，也是無可奈何之舉。那時候，蕭靖遠對他，不屑一顧。而十一，又在時時刻刻地誘惑著他，想讓他許願。對方從未逼迫過他，甚至於，跟倒楣的蘇向天比起來，他唐洛已經算是很幸運的了，可是——

　　十一終究不是善類。

　　在他急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十一冷眼旁觀，看著他掙扎，卻不肯輕易地施以援手。而他手裏擁有的證據，卻並不足以撼動唐家，他唯一選擇“外援”。於是，蕭靖寒成了他千挑萬選的目標。如果十一能早一天告訴他，蕭大少早就“金屋藏嬌”，有了心上人的話，或許，他就不會浪費那麼多的時間了。

　　“你沒問我，我當然不會我嘴。”當時，十一是這麼給自己開脫的。

　　在發現蕭靖寒這座冰山無法拿下的時候，唐洛立馬做出了決定，撤退。他盅惑蕭六，讓對方背叛蕭靖寒，手裏也拿到了蕭大少的部分把柄，這樣僵持著，誰也奈何不了誰。

　　“你要怎樣才肯幫我？”

　　“許願吧……”

　　他死撐著，沒答應。

　　跟惡魔許願，無異於“惹火燒身”。唐洛不傻，自然沒同意。可是惡魔，又怎肯輕易放過他呢？

　　當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惡意被無數位放大，行為也逐漸失常，等他清醒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做了多少蠢事。至少，如果他沒有受十一的控制，他不會主動去挑釁蘇寧。固然他喜歡蕭靖遠，但同樣地，他瞭解這個男人，為了蘇甯，蕭三公子可以不擇手段，同樣也不會憐惜任何人。

　　“你是故意的。”

　　“我不逼你的話，一直拖下去，浪費的可是我的時間。”十一依舊笑得惡劣。

　　唐洛走投無路。他不甘心，一切就這麼毀了，更不願半途而廢。唐家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好，我跟你做交易。”牙一咬，其實下決心還是極簡單的。

　　唐洛隱藏在暗處，心底默數著，距離最後的期限，還差十天。十天之後，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存在唐洛這個人了。失去靈魂之後，等待他的，便是死亡。視線慢慢聚焦在一點，唐洛回過神來，蕭靖遠終究不屬於他……

　　可他，也不想讓蘇寧好過。憑什麼他在受苦，馬上就要失去一切了，而蘇寧卻能笑得那麼開心？就連蕭老爺子都被他收服了！？這世界可真不公平。

　　“你答應過我，一月之期到來之前，會滿足我的其他願望。”唐洛神情一斂，正色道。

　　十一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嗯哼，是有這麼回事。”

　　以往跟他打交道的人，需要付出的代價，或大或小。有人願意出賣感情來換取財富，有人會拿健康來換取權勢……

　　無所謂公平與否，只要對方願意，他就能給。但一貫以來，許願的人，到最後，都會後悔。這世間沒有白吃的午餐，跑去吃霸王餐也會被追著打，如此簡單的道理，可惜很多人心存僥倖。當然，在十一眼裏，唐洛自然是不一樣的。唐家的私生子？娛樂圈聲名轟動的大明星？被媒體贊道的完美情人？

　　不，這些俗塵的身份，自然是入不了十一的眼。他看中的，是唐洛身上殘留的“輪回之力”。

　　換言之：重生。生死燈滅，靈魂離體。但有些人，會再活一世，回到數年之前，重新開啟人生的旅程。

　　唐洛便是如此。

　　如果沒有外力幫助的話，極少有人能獲得“輪回之力”，十一堅信。在他找到唐洛之前，定然有另外一個demon找到過唐洛，將他送回了數年前的現在。

　　一開始，他懷疑那人是七月，因為也只有七月，才會經常善心大發，隨手救人。可他跟在唐洛身邊多年，將他身上存有的輪回之力提煉出來，分解離析之後，卻發現，那股力量並不屬於七月。更讓他憋悶的是，唐洛居然也不記得究竟是誰讓他獲得重生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拿到唐洛的靈魂……

　　“你想讓我做什麼？”少年低聲笑了起來，聲音愈發低沉暗啞。

　　他最喜歡這種貪心不足的人了。

　　“我想……”

　　藍宇天一連打了兩個噴嚏後，後知後覺地發現，中央空調的溫度調的太低了！

　　“有點冷！”

　　“廢話，你頭頂上剛好對著出風口，能不冷麼？”小丸子翻了記白眼，小聲咕噥道。

　　鑒於蕭老爺子正好坐在她斜前方位置，小丸子下意識地收斂了不少，考慮就算睡覺了，也不能把它當成病貓。

　　小丸子充分發揮她超乎常人的第六感，在仔細地觀察了蕭老爺子十分鐘後，得出了一結論：這老頭，不是真瘋了，就是在裝傻！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很可怕。故而，還是小心為上。

　　因為老爺子的堅持，蘇甯和藍宇天分別坐在他的左右兩側，蕭靖遠則立馬眉開眼笑地霸佔了蘇寧另一邊的位置……

　　“瘟婆子，把你的外套借我披一下？”藍宇天一扭頭，笑得眉眼彎彎，魅力四射，果真是朵禍水。

　　小丸子嘴角微微抽搐，嚴重懷疑他是不是腦子被吹壞了。

　　“你確定你能穿？”

　　“……”

　　藍宇天默然，訕訕地回頭，掃了眼蕭老爺子，對方正旁若無人地吃著老管家端過來的點心，一邊跟蘇寧報怨。

　　“老四，這慶功宴真沒意思，連跳舞的小妞都沒有……”

　　蘇寧哭笑不得地強作鎮定，顯然，老爺子把電影的殺青宴跟他在電視上看的國劇盛典混為一談了。

　　參加慶功宴的，大多是劇組的成員，部分帶了家屬一起過來，譬如鬱唯家的小鬼頭，蘇寧這邊的一大家子。

　　作為一場內部人員的宴會，謝絕了媒體採訪，雖然是在夜王帝宮那麼隆重的地方舉行，但事實上，正如蕭老爺子所言，有些“無聊”。除了吃，便是侃，還有部分賞在跟導演拉交情，商量下一次的合作事宜。而在拍攝過程中，感情比較好的一堆人則聚在一起，開道別會。

　　按照越林的說法，反正都一起待了那麼久了，人都混熟了，也別說什麼上的客套話，大家吃完了去唱歌……

　　但，鑒於越林偶爾有些不著調，隆誠影視方面，楊明親自抵達現場，連蕭氏財團也有岳景風出面，於是這場殺青宴也就辦得中規中矩了。

　　主持人是隆誠旗下的藝人客串的，電影的幾位主演也是穿好了戲服，挨個出場，底下一群人歡呼。

　　“蘇甯哥哥，好久沒看到你，我好想你啊……”

　　事實上，總有人不在狀況之內，譬如郁汶小鬼頭，趁著他老爹和二爹沒注意，立馬溜了過來，跑來蘇寧這邊。只可惜，在蕭靖遠眼裏，這“電燈泡”來得很不湊巧。

　　“小鬱汶，幾天不見，越長越俊俏了。”

　　蘇寧微微一笑後，伸手捏了捏小鬼頭的臉頰，軟軟的，嫩嫩的，手感真好。他也想去領養這麼個聰明又精怪的孩子回來。

　　“老四，這是誰啊？”

　　蕭靖遠那邊正琢磨著，怎麼把這纏人的小鬼轟走，還沒開口，就聽到蕭老爺子發問了。

　　蘇寧愣了下，正要介紹，卻見小鬼頭相當自來熟地淩到老爺子面前，露出一臉甜膩的笑容，扮得十分乖巧。

　　“爺爺！”

　　蘇寧：“……”這孩子，真有出息。

　　蕭靖遠：“……”不要臉的小鬼！

　　藍宇天：“……”老爺子會有啥反應嗎？

　　蕭老爺子突然被人喊了聲“爺爺”，似乎嚇傻了？一時間，僵在原地，好久才反應過來，然後——

　　“老四，這是你兒子？”

　　噗！蕭靖遠不厚道地笑了。

　　一直以來，鬱汶對他家蘇寧有企圖的事情，他都“含恨於心”，如今，小鬼頭成了蘇甯的“兒子”，最懊惱的大概還是某個不要臉的小屁孩吧？

　　“不是，不是，爺爺，蘇甯是我哥哥……”這輩分差太遠的話，是不是意味著他要被淘汰出局了呢？

　　小鬼頭有些急了，立刻解釋了起來。只不過，蕭老爺子從來就不是能輕易把別人的話聽進去的人。

　　“老四，這是你跟肉包的兒子吧，都這麼大了，也不知道帶回家來給我瞧瞧！”

　　老爺子嗔怪地睇了眼蘇寧，隨後轉頭，拍拍藍宇天的頭，語重心長地道：“肉包，你受累了，等會回去之後，我就讓老四給你個名分……”

　　藍宇天：“……”知道什麼叫做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嗎？他現在的感覺就是，整一個坑爹了得！

　　蘇寧：“……”這關係真是夠混亂了的。

　　蕭靖遠輕咳了聲，正色道：“父親，郁汶是越林和郁唯的孩子，你真那麼想要孫兒的話，就該去催催二姐……”

　　與此同時，正盤踞在書房，跟人打完一場轟炸戰的蕭二姐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奶奶個熊，誰在惦記老娘！”

　　“老四，他真不是你在外面養的兒子？”蕭老爺子狐疑地看了眼蕭靖遠，顯然不相信他的說辭，轉向蘇寧，又問。

　　蘇寧苦笑著點頭，保證道：“老爺子，郁汶他真的不是。”

　　藍宇天也連忙附和著：“不是的，不是的……”尼瑪就算他想生，也得有那功能才是吧！

　　蕭老爺子緩緩地收回目光，最後，盯著鬱汶，半晌，哼了聲，“以後不許隨便亂喊爺爺！”

　　鬱汶窘窘地點頭，默默地往後挪，這裏好危險，他還是趕緊逃回二爹身邊去吧！

　　小鬼頭一跑，蕭靖遠的臉色立馬由陰轉晴，連帶著，看向老爺子的眼神都充滿了感激，果然還是自家人比較可靠啊！

　　“老三，你別一直盯著我看，你再看我，我也不會把這些肉丸子給你吃的！”

　　“……”

　　蕭靖遠默默地撇頭，可靠什麼的，果然都是浮雲。

　　“蘇素，你覺得……”

　　看完剛剛這出“小鬧劇”，小丸子低下頭，小聲地詢問著。

　　雖然蘇甯和藍宇天現在都已經不介意，蕭老爺子是真瘋還是裝傻這件事，但作為他們共同的朋友，她卻不得不關心。

　　有些有錢有權的人，就是比較憋出病來，怎麼變態怎麼玩！

　　蕭老爺子現在這模樣，看上去倒也不失可愛。而蘇甯和藍宇天也在慢慢地放下戒心……

　　如果將來，塵埃落定之時，是皆大歡喜的結局，那就再好不過。

　　但萬一不是呢？

　　小丸子想，至少，她得做好最壞的打算，在悲劇降臨的那一刻，她能替她的朋友們做點什麼。而不是坐以待斃。

　　“摸不透。”蘇素正襟危坐著，同樣低聲地答道。

　　“不過相比之下，我們現在最應該戒備的人，是……”

　　“唐洛？”

　　小丸子抬頭，神色嚴肅。

　　蘇素無聲地點了點頭。

　　唐洛已經出現了，換上了男二號風無痕在劇中穿得最多的一套戲服，跟商刑天從後媽人和台下的觀眾千呼萬喚塊中，從後臺走了出來。

　　同台的還有導演越林和編劇郁唯。按照隆誠影視方面，原本的規則，應該是蘇寧上臺去的。但蕭靖遠在詢問過蘇寧的意見後，便主動把人選改成了鬱唯。不關乎風頭的問題，只是想儘量低調。這是蘇寧的原話。

　　不然的話，他大可以去做個演員，很多新人都是這樣，剛出道的時候，可能演技不佳，但外形分數高，觀眾緣好，慢慢地，把演技磨練出來了，粉絲也就慢慢地漲上去了……

　　“他看上去，有些古怪。”

　　小丸子神色不解地皺著眉頭，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對勁，但直覺告訴她：對方身上似乎少了些什麼，又多了些不該存在的東西。

　　神鬼之說，固然荒謬，可親眼所見，又不得不信。

　　“他旁邊，站著個人。”

　　蘇素眯著眼，忽然道。

　　小丸子一驚：“素素，你別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