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啟夏門
陸沉的謀士林仲甫已經帶著部下等候多時。
「多日不見公子可安好?」
「安好。」陸沉下了馬,「仲甫,人可齊了?」
「齊了,已在此地候命三日,就等公子下令。」
一百多號人,在林中若隱若現,他們都是陸沉精心挑出來的,每個人都配了最好的裝備,左手挎箭右手拎刀,騎技精湛,更精通十八般武藝,以一敵十綽綽有餘。
「看見城頭上的人沒?一齊發箭,一人一發,把他們全射下來。」陸沉道。
一百三十二人,隱秘在林間,一齊拿出弓箭,一聲令下,一排箭整整齊齊的飛出,閃出銀光一片。一箭對應一顆人頭,城牆上百餘人應聲倒地,連一發都沒有浪費。
倖存的守城將士們全怔在那裡,誰見過一百多號人在一瞬間同時斃命?而且連敵人在哪他們都沒發現。再等守城的士兵反應過來,已有七八個大漢快爬上城牆來了,不借助雲梯,一根鎖鏈就能嗖嗖嗖地爬上城牆。緊接著耳邊隆隆,城門口也炸開了花。
……
「皇、皇上,啟夏門告急了!」一傳令兵跌跌撞撞的趕來宣化門。
怎麼會!李闔心中一沉。明明敵人全在自己眼前,啟夏門怎會出問題?
「啟夏門有敵軍多少!」
「百、百餘人……」
「混賬!張維功是怎麼守的城,百餘人都擋不住!」
「稟陛下,那、那百餘人簡直不是人,個個都是瘋子!不要命的往裡闖,快死了都的還會咬人呢!」
「叫那張維功死都得給我守住,守不住了提人頭來見我!」
如今的宣化門正打得不可開交,李闔已經分不出兵派到啟夏門了,只得但願那張維功能守得住。
此時魏七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三萬多人馬折損了一半,五門大炮只剩下一門還能用。十來個與他多年交情的兄弟都戰死了,他本人,也是片體鱗傷。
折斷嵌入身體裡的利箭,疼得魏七吸了口冷氣。
難道今天就要折在這兒了?
呸——
魏七狠狠吐出一口血來。死也要拉上那皇帝老兒墊背!
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弟兄們,他娘的給我上!」
他拎著大刀,帶領著和他同樣片體鱗傷的將士們,衝向城門。
避開重重劍雨、巨石利刃。魏七和他的部下推著攻城車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著城門。
終於,撞開了一個小縫。
魏七眼疾手快隨手拿一大斧卡在門縫裡。
「給我繼續撞!」
待到撞開了一個一人多寬的縫來,眾人迫不及待的衝了進去。
終於攻進了東京城!魏七仰天長笑。
但是,他沒能高興多久——城門很快又被封鎖起來了。
回頭四顧,衝進城來的只有他和幾十個部下!
這下完了,魏七心中一涼。只見三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將軍拎著長槍一齊向他衝來,時間太快,魏七還沒能回過神來,只見三道白刃已揮至眼前!死亡的念頭在心中閃過,閉眼。
忽然,一股熱浪潑灑在魏七的臉上。
睜眼,擦了擦臉,竟是濃稠的血跡。
緊接著,只見眼前三個將軍一齊人頭落地。
三匹馬驚恐跑開,露出了後面一個人的身影。
墨衣墨發、高頭駿馬。左手一桿長槍拖地,右手一把雪刃剛剛收勢。
「魏頭領別來無恙?」陸沉問道。
「陸先生你也衝進來了。」魏七道。
「是啊,衝進來了。」
「原先以為你不會武功倒是我小看你了,一刀三條人命,嘖嘖。」魏七望著地上三具屍體,脖子處被整整齊齊的斬斷。
「對了陸沉,你還有多少人馬?」魏七問道。
陸沉回答道,「大概還剩下七八十人吧。」
魏七苦笑道,「我也差不多,看來咱們哥倆今天都得折在這兒了。不過也算來了趟皇城,值了。」
「魏頭領這是想死?」
「死不死還由得著我?」
陸沉彎起嘴來,忽然笑了。
戰場的夕暉打在他的面容上,眉飛雙鬢,丹鳳美目,鼻樑挺直,笑靨天長,美得咄咄逼人。
他彎下腰挑揀一把好用的長劍,遞到魏七手上。
「想死了就好。」陸沉慢慢說道,「魏頭領可知,在這戰場之上,求生者,死。求死者,生。」
魏七呆呆的看著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這人竟長得如此好看。
「可……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回過神來,魏七問道。
陸沉一揮長刀指向東方,「衝向中軍,殺了那皇帝老兒。」
「……那中軍少說有一萬人。」
「置死地才能後生。」
魏七望著陸沉笑了,他說道,「陸沉你真是個瘋子。」
「謝謝誇獎。」
一片絕塵步入中陣,陸沉在最前面,身後一百多人為他掠陣。黑馬向正前方疾馳,所到之處人頭落地血海一片。
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魏七那條還嵌著根箭的手臂早就沒了知覺,面前幾把大斧橫來,大喝一聲,統統彈開。接著,他唱道——
壯士飲盡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頭。
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功與名,馬上取,丈八長槊當做筆!
還活著的將士和他一起唱著,
壯士飲盡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頭。
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功與名,馬上取,丈八長朔當做筆!
……
李闔看著他原本整齊的中軍亂作了一鍋粥,中間塌陷大半。皺眉,握緊了自己的長刀。他恨不得親自衝過去殺他個片甲不留!但他是皇帝,於是只能坐在這高處,穩定軍心。
魏七向後看了一眼,他身邊只剩下十幾個弟兄。但是陸沉還在前面毫無顧忌的衝殺著,果真是個瘋子,他在陸沉身後,解決那些偷襲的敵人。
突然一個疏忽,一個敵將從魏七眼前晃過,直衝向陸沉的背後,揚起大刀,白光閃過,陸沉的坐騎應聲倒地。
完了!
魏七的心裡一沉。
陸沉沒馬了,又腹背受敵,不被這戰場之上密密麻麻的馬蹄踩死就算好的!
只見陸沉從已被踐踏成泥漿的地上爬起來,原本墨色的衣服已被鮮血染得更深,血柱滴滴答答的順著衣擺流下來。
他彎著腰,左手撐地,右手一把長槍折在背後。忽然一個衝刺,又沒入了敵軍的大潮之中。
緊接著,只見他所過之處慘叫連連、戰馬成片倒地,為後面的人開闢了一條血路。
隔著幾百步外,李闔看見了陸沉,他認定這個人就是帶頭的。
「拿我弓箭來!」
「是!」
李闔拿起弓箭,對準陸沉,射了出去。
「先生小心!」魏七大喝。
陸沉回身,偏了一下頭,利箭貼著他的頭皮滑過。
髮帶被箭射斷,男子鴉翼一般的長髮鋪散開來,隨著戰場上的風,行雲流水的飛舞著。
一個回馬槍,又結束了兩人性命,男子繼續向前飛馳。他每走一步,就留下一個血紅的腳印,以及殘肢斷體一片。
血濺百丈,步步紅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