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東南亂的可真好。」
李闔一驚,抬頭,說話的是樞密副使謝東樓。
這個男人與其他大臣不同,對皇帝,從來都沒有些許敬畏之心。且不黨不群,每每彷彿超脫世外。
這點令李闔很不滿,卻也放心。
「東南亂的怎的好?」李闔問道。
「陛下可派譚為松任建州宣撫使,率兵十萬,執掌東南。」謝東樓答非所問,臉上帶著些許笑意。
李闔卻明白了謝東樓的意思,這是一個打擊譚黨的最好時機。
譚為松的哥哥譚為淵,已任左僕射十一年。朝廷從上到下,每一個司屬衙門都有他的門生故吏。於是李闔的每一項改革都要經過譚為淵的認同才能真正實施。
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譚為淵知道當年的昭廢帝李鶴松並非與劉懷德同歸於盡!
譚為淵這個老狐狸,明明知道一切,卻還能使自己未參與進來。這一直是李闔的一塊心病,他做夢都曾經夢到過譚為淵帶著兩府大臣來紫宸殿逼宮!
此時用了譚為淵的弟弟譚為松平定東南,就可以完全避免譚家參與漠北的大計。而且,如果東南平定也罷,倘若在進攻漠北前未定,在漠北的一切失誤都可以推脫到東南未定上。而實際,原本準備進攻漠北的二十萬精兵李闔一個都不會派到東南。讓譚為松自己去組織當地廂軍吧!
潛意識裡,李闔並不重視東南,他也沒有想到最後東南可以逼得他幾乎國滅。他現在,只是為可能又要推遲一年才能收復漠北而不甘心。
其實,也並不是李闔小看了東南,他對東南的估計大體沒錯。
但前提是,東南沒有陸沉。
此刻,遠在東南的陸沉也在做著他的謀劃。
在李闔自己還沒有決定具體何時進攻漠北的時候,陸沉就已經幫他想清楚了——
「今年平定了東南,兩府的大臣一定反對明年就進攻漠北,後年入春,才是時機。那時候漠北的戰馬剛剛熬過寒冬,正是騎兵最虛弱的時候。李闔正好藉機打擊。具體時間應該是三月中旬左右。」
「陸將軍可以確定嗎?」堂下人問道。
陸沉點點頭,「確定的,李闔會趁著東南之亂改革將兵法。調整到最後一批廂軍應該是明年過年前二月,然後部隊會在三月初集結完畢。大舉進犯就應該是三月中旬。可是具體日期我還不確定,臨近再和你家大王商討。」
堂下人思索一番覺得也當是如此,便道,「那便是後年三月,我家大王會同陸將軍一南一北共同起事!」
陸沉點頭默認。
那堂下人,便是漠北大皇子的一員謀將。
李闔怎麼也想不到,正處在大亂之中的東南卻已經和漠北聯合起來,準備在後年共同起事夾擊他大昭國了。
漠北的使者走後,謀士林仲甫問陸沉,「將軍該想辦法對付巴紮了吧,倘若現在不先滅了恆山部,與漠北的聯手,便是空談。」
「李闔派的宣撫使何時能到?」陸沉問道。
林仲甫稍作思考,「大概還有一個半月。」
「嗯,等他過了慶水河再來告訴我。」
「將軍,我們必須在宣撫使來了之前滅了恆山部才有勝算。」
「嗯,對。」
「可是慶水河離我軍大營不到三天路程了,到時候如何來得及滅了恆山部!」
「對付區區巴扎,三天就夠了。」
陸沉看著自己的謀士,思慮過多、小心謹慎,卻不懂時機的重要。
陸沉早就知道李闔會派譚為松來東南。此人小心謹慎,必須在他趕來自己大營的最後一天突然平定東南才不會被識破。
之前,他有意安插自己岳父符鎮遠的舊部在前線去巴扎戰鬥。經過了半年,符鎮遠的心腹們在不覺間已經傷亡大半……
既消弱了符鎮遠、又製造了東南大亂的假象以牽制李闔、還和漠北暗地結了盟。
這便是陸沉半年間布下的一石三鳥之計。
譚為松,巴扎。
陸沉用清水把這兩人的名字寫在宣紙上。
他要利用這兩個人,把一石三鳥之計,變為一石五鳥!
陸沉收拾巴扎確實就用了三天。
於是又像最初那樣,巴扎跪在陸沉的面前。
巴扎還不太能接受到底發生了什麼。
三天前他還覺得自己可以一口氣殺到京城,成就萬代功名!
三天後,面前的這個男人便將他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野心一下子又打回了原形。
陸沉,始終以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著他,無論何時。
巴扎漸漸明白自己為什麼一直那麼討厭陸沉了——因為這人一直以來只把自己當做一枚棋子。
「這次我還不殺你。」陸沉道。
「噢?陸沉,這次又想怎麼玩?」巴扎冷笑道。
「不是玩,每一次都是拿命來賭的。」陸沉道。
巴扎一怔。
「從前是我和你賭,這一次我們卻要站在一個陣營了。」陸沉又道。
「嗯?」
「明天,你和我作為使者去見譚為松。」
「就我們兩個?」
「對。」
巴扎道,「陸沉你這是在找死。」
陸沉拂袖而去,不再理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