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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主人的十個約定》第30章
☆、第三十章

 在狗崽子滿心歡喜地在跑道上滾來滾去的時候,綏收回了回望的目光,瞥了眼身邊面無表情保持跑步頻率的雷切,這傢伙彷彿走路一般氣息完全不動的勻速跑法跟了幾圈下來綏還真覺得有點兒吃不消,趕在自己累得說不上話之前,綏伸手拍了拍雷切的肩。

 雷切轉過頭,對視上一雙真誠的眼睛——綏臉上寫滿了管太寬的節奏:「……雷切,不是我多管閒事……好吧,就算我多管閒事,你這麼正兒八經地跟一條奶狗玩冷戰,有意思嗎?人家能懂嗎?」

 雷切一聲習慣性的冷艷高貴的冷笑,轉過頭,繼續跑自己的步,這一次,連一個餘光都沒有再給綏——有意思嗎?不好意思,還真是太有意思了。

 等了半天得不到回答的綏不死心又伸手去抓雷切,男人不耐煩了,甩開他的手後頓了頓,掀了掀唇角正欲隨便給個回答,卻不料對話中的兩人身後卻傳來一聲懶洋洋的「我覺得能懂」,這忽然強勢插入的外來者讓對話中的兩位年輕的王略微詫異的交換了一個微妙的眼神,隨即同時回過頭來——

 一回頭,就看見了四號樓的那位笑面閻王爺大叔白堂那張永遠笑瞇瞇的平庸臉。

 抿抿薄唇,雷切雖然平時就像個殭屍似的面無表情悄然無聲,離開狗崽子的時候對著其他人一天都難說出三句話,但是對於這種完全不具有任何誠意反而像是一張面具似的掛在臉上的笑容卻也完全不感冒,甚至會對這種笑容有種打心眼裡不舒服的感覺——

 能在絕翅館當上王的,會是什麼善茬?

 所以在綏扯起禮貌的微笑跟對方打招呼的時候,雷切只是木然地微微點了點頭作為回應——至於對方究竟看沒看到他這點兒回應……關他屁事。

 「你的小狗很有意思啊。」白堂笑著說,大概是因為已經接近四十歲的年紀,他笑著帶著因為跑步而略微不穩的氣息趕上綏和雷切然後不理會對方嫌棄的目光強行橫插在他倆中間,那張面具似的臉轉過來對著雷切時,後者非常不領情地扭開臉。

 白堂愣了愣。

 綏深感頭疼地悄悄用手肘捅了桶雷切。

 雷切斜睨他一眼,不耐煩地轉過頭,上下打量了白堂一眼,最後在對方好奇的目光中,淡淡地說:「白堂,你眼角有皺紋了,上次看還沒看見的,是不是沒睡好?」

 是不是沒睡好。

 沒睡好。

 好。

 白堂:「…………」

 綏:「………………」

 綏忽然想到,搞不好當年白堂那一句「看見他我就眼睛疼」,雷切記仇到現在也說不定。

 而這邊,被人暗地裡嘲諷有上年紀的白堂臉上僵了僵,一秒後,他立刻收起了驚訝,重新笑著說:「還行,我早就有皺紋了。」

 雷切哦了聲,認真地點點頭:「歲月催人老。」

 綏:「……」

 白堂:「你也會有這麼一天的——啊,你眼睛底下也有黑眼圈嘛,雷切,是不是昨晚沒睡好,有什麼心煩事吧,和媳婦兒慪氣啦?」

 雷切:「……」

 綏:「……」

 全絕翅館都知道,雷切屬禁慾系,最近才有了謠言跟一個新人似乎有了那麼點意思——但實際上只要是帶著智商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雷切其實對那個現在還在醫院躺著的弱雞新人完全不上心……恩,反正綏是一眼看出來了,每次一提到米拉的事兒雷切就撇開頭懶得多說的樣子足以說明紅髮男人對於這種莫名其妙的拉郎配有多煩。所以,打死他他也不信他能看出來的事情,四號樓這個號稱用腦子當上王的笑面閻王爺能不明白。

 媳婦兒?嘖嘖嘖,開什麼玩笑,這貨就是在跟一條幾個月的奶狗慪氣罷啦。

 你什麼時候看見過雷切和人類較過真啊?在他眼裡,都是不值得一提的愚蠢人類。

 這種看似和平其實刀槍血影的對話讓綏開始深深地後悔幹嘛要強迫這倆人之間發生對話——再不濟,他一個人說這兩位不省心的大爺聽也好啊。

 「和媳婦兒慪氣也不能冷落小狗啊,」還沒等綏想到個好理由岔開話題,白堂就笑瞇瞇地繼續捅刀子,「狗狗可是非常敏感的動物,我覺得你的小狗還屬於特別聰明的那個類型,你說你這麼冷落它可不好,小狗一生下來滿月就被抱走了,來到新主人這裡還得不到疼愛,好可憐喲。」

 雷切:「……」

 白堂:「綏老弟,你看我這話說得好不好?」

 綏:「……呵呵。」

 說的太他媽好了,這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我簡直能聽見您手中那把無形的刀在雷切身上捅來捅去的聲音匯成的激情交響曲啊。

 當綏滿臉風中凌亂怎麼對付白堂才不能轉頭被隱藏屬性很可能是愛記仇的雷切記仇時,雷切這邊卻陷入了沉思。

 白堂的一句聰明很好地提醒地了他一個他似乎很久都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聰明?

 當今早固定時間起床換號晨練的衣物時,猛地一眼看見平時死拖活拽都不肯睜開眼好不容易弄醒了轉個身又睡死過去的狗崽子這個時候卻鬼上身似地蹲在門口大狗嘴嘴裡叼著一塊白毛巾,當時,雷切就覺得有什麼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但那只是一個非常快而敏銳的念頭,當他回過神來試圖去捕捉它的時候,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此時此刻,白堂的話無意間提醒了雷切,也許他就是在那個時候意識到,這條狗崽子似乎要比他想像的聰明得多得多。

 啊,說起來,有時候倒真像是個真正的人類。

 擦了把汗,雷切減慢了跑步的速度,終於不再把白堂的話當做放屁,雖然也沒有很認真在聽,但是勉強還是接受了他的絮絮叨叨,這時候,四號樓的王自顧自的演講已經進行到了對幾個月大的奶狗的性格剖析——

 「小狗天天吵鬧,這要是走到MT眼皮底下……哎呀,我聽說最近你們二號樓和三號樓之間不怎麼太平呢,奶狗還沒有自保能力,你就這麼放任它自己亂跑可不好,難保能出個什麼意外,」飛快地瞅了眼一旁陷入沉默的紅髮男人,白堂狡黠地笑了笑,故意繼續道,「好歹也是一條小生命,你要是不養,就給我養好了,人老了,難免會想養個小動物給自己養老送——」

 「你去養綏好了。」冷冷淡淡一句話,因為長期的跑動變得有些沙啞卻意外地好聽。

 「嗯?」白堂猛地停下了自己的話頭,往雷切那邊靠了靠,「你說啥?」

 雷切順著白堂靠過來的反方向讓了讓,不動聲色地保持了和白堂的原本距離,他面無表情地說:「綏很養好的,每餐投喂米飯就可以。你養他,讓他給你養老送終吧。」

 白堂拍大腿放生大笑。

 「……我他媽又不是小動物,腦子和狗崽子慪氣燒壞了你?」無辜躺槍的綏滿臉無語,想了想又補充道,「像個餓死鬼投胎似的白米飯都吃的好像是你家狗兒子吧,你以為全天下都這幅德行?」

 「隼那是在長身體。」雷切也忘記了這會兒還在搞冷戰,下意識地認真地反駁,「你還能長嗎?」

 早已過了二次發育年齡的綏膝蓋很疼,沉默。

 白堂笑癱瘓,滾跑道邊上繼續笑去了。

 當繞著跑道進行到第四十圈——按照往常的訓練量,雷切通常就會在這個數字停下來,因為接下來他還需要保持體力去做其他的高強度體能訓練,然而今天,他卻又不動聲色地往前跑了幾步,然後在跑道上的狗崽子身邊停了下來。

 此時此刻,天已經變得濛濛亮,男人高大的聲影籠罩讓阮向遠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感覺到天神聖光降臨,狗崽子哈拉哈拉地吐著舌頭,胖乎乎的身軀不那麼靈活卻充滿了「我在立刻行動」的誠意,連滾帶爬地從跑道上爬起來。

 轉過頭,仰著粗脖子眼巴巴地看著他面無表情低頭與他對視的衣食父母。

 雷切挑挑眉。

 阮向遠挺了挺背脊。

 「走。」

 說完這句話,男人轉身就走,跑鞋踩在薄薄地撒著一層晨霧凝結的薄冰上發出好聽的聲音,阮向遠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又看,彷彿在確定那句話是不是在跟自己說,甚至偷偷摸摸東張西望了會兒,直到走在前面的男人沒有聽到動靜回過頭無聲地又看了他一眼,狗崽子這才邁開爪子,屁顛顛地吐著舌頭跟上去。

 雷切抓起那塊白色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隨手將它扔到了操場邊的架子上,想了想似乎響起了什麼似的,又把它重新拿起來抓在手裡,他低頭,看著蹲在他旁邊寸步不離的狗崽子,淡淡地說:「離三號樓的人要遠一點。」

 在一旁仰頭喝水的綏聽了差點把口中的水都噴出來——

 「你自己都不知道三號樓的人是哪些就這麼要求狗崽子,合適嗎?」

 「……也是,」雷切微微一怔,眼珠動了動後道,「那就,改成最近不要亂跑好了。」

 「……你跟它說它也聽不懂。」

 「聽得懂。」

 「聽不懂。」

 「聽得懂。」

 「狗能聽懂人說話?」

 「你不也聽懂我說話了?」

 「我是人。」

 「隼比人聰明。」

 「你不也是人?」

 「隼比我聰明,走,隼,吃飯飯。」

 綏終於把那口水成功地噴了出去,他轉過頭,像是看外星人似的看著紅髮男人,而男人卻沒有再看他一眼,他抓著手中的那塊白色毛巾頭也不回地走向操場的出口,而在他的腳邊,一步一跟著一條胖乎乎北極熊似的灰色背毛哈士奇狗崽子,狗崽子一邊顛顛地走一遍抬頭去看它的主子,那態度叫一個良好與優秀,就和皇上身邊的小太監似的。

 此時,灰濛濛的天空終於被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驅散,陽光灑在一人一犬的身上,將他們的背影拖得老長老長……正漸漸步入寒冬的絕翅館上空,在連續幾天大雪紛飛的陰鬱天氣之後,終於迎來了意義上的第一個初冬的晴天。

 科學表明,人類的平均壽命是72歲,他們或多或少的會在這說漫長其實也短暫的七十餘年裡,浪費掉長達十幾年的時間花費在睡覺和做無意義的發呆運動。

 而狗狗的平均壽命是11歲,大型犬也許會更短一些。

 它們剛生下來的時候,哪怕只有小老鼠那麼大,閉著眼渾身皺巴巴的露出嬌嫩的粉紅色;但是只用一個星期,它們就會睜開雙眼,長出毛髮;十五天就可以滿地咿咿呀呀地到處亂爬;一個月就可以脫離母乳;一個月零一天的時候,當它們餓了,就會爬出狗窩,顛顛兒地到處找,餓狠了,狗爹狗媽的狗糧它們也能咬著尾巴用還沒長齊的乳牙抱著啃得很開心。

 狗狗六個月大的時候,身體和身高基本就會停止增長——從它出生的那一天開始到第六個月來臨,它們的身體每一天都在用肉眼看得見的速度飛快地增長,或者今天它還是那個你在廁所坐在馬桶上看報紙時,繞著你的腳下嚶嚶嚶求抱抱求舉高高的小奶狗,短短過去半個月,它就能搖著尾巴將腦袋鑽到你和報紙之間拱來拱去,六個月的時候,除非你在上廁所的時候順手關上門,否則,那巨大的體型會用你無法忽視的各種姿勢在你面前狂刷存在感,讓你徹底忘記你還蹲在馬桶上,手忙腳亂地扔開報紙將那兩個搭在肩上的狗爪子挪開,然後無法避免地被糊上一下巴的狗口水。

 ……

 雷切依稀還記得,當少澤將這只灰色背毛的狗崽子抱到他面前的時候,狗崽子還只是到他的角落那麼高而已——當他睡覺的時候,狗崽子會在他的胸口上得意洋洋的踩來踩去,而他只用把它扒拉到一旁翻個身就能繼續睡,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床上多了一個體積越來越大的不安分毛茸茸時,雷切只是開始覺得,為什麼感覺睡覺時候自己佔據的位置似乎越來越小。

 直到今天,當雷切在餐廳坐下,將豆漿裝到茶杯的托盤裡放到狗崽子嘴巴下的時候,雷切忽然發覺,在短短半個月的相處中,隼似乎在無聲無息的長大——曾經有它腦袋那麼大的茶杯托盤,如今在狗崽子低下頭去抽著鼻子嗅裡面的液體時,不知道怎麼地,就能用它的大腦袋將整個茶杯托結結實實地遮住了。

 雷切想了想,彎下腰將滿臉莫名其妙的狗崽子抱上了餐桌。

 狗崽子繞著桌子上走了兩圈,回頭一看,發現蠢主人似乎盯著他走了神,於是顛顛兒的又走回雷切的跟前,也不管長期被各式各樣突發事件波及的餐桌在它肥碩的身軀下巍巍可及地顫抖,阮向遠伸著大狗嘴湊近雷切,忽然被雷切摁住了腦袋,然後下一秒,它又被扔回了地面上。

 「不協調了。」

 雷切扔下這麼一句話後,整個早餐的過程中除了投喂再也沒理狗崽子。

 蹲在地板上,身後是人來人往的狗崽子阮向遠傻眼了,他媽的這是要將冷戰進行到底的節奏?——不協調了是啥意思你他媽別吃麵包先給我解釋清楚,是我不可愛了還是我不夠萌了還是我長大了破相了不夠英俊了配不上你了?!

 就算是長大了,半個月我能長大多少啊!!您這一臉「時間是把殺豬刀」的遺憾表情能不能勞駕收一下啊我本人還在這裡看著你呢能不能有點禮貌!

 還有,不讓我上餐桌是幾個意思啊?

 ——這他媽是我狗生中要求堅持的最後一點權力啊!喂,不許吃麵包,媽蛋快點低頭看我一眼!

 面臨被拋棄的狗崽子完全忘記了此時此刻自己的贖罪身份,伸出爪子不依不饒地去拍雷切的小腿,整個過程中因為過於激動還踢翻了腳下的豆漿,濃稠的豆漿將雪白的爪子染成了一戳一戳的黃色,幹掉之後就像是刺蝟似的,而在阮向遠的騷擾過程中,這些髒兮兮的東西也一點兒也不含糊地糊上了雷切的褲子。

 雷切優雅地放下了手中的黃油刀,伸出大手,輕輕在腿邊那張滿臉糾結的毛茸茸臉上拍了一下,淡淡道:「不許鬧,早餐過後約好了醫藥師打狂犬育苗。」

 雷切說的是個普通的陳述句。

 聽在阮向遠的狗耳朵裡,這絕壁是一句充滿了責備意味的陳述句——終於意識到自己還是戴罪之身的狗崽子收回了自己的狗爪子,憂桑地一爪踹開礙手礙腳的茶杯托盤,貼著蠢主人的腳邊一屁股坐了下去,望天空。

 五分鐘後,坐得有點累的狗崽子抱著繼續憂桑的心情趴下了。

 十分鐘後,雷切聽到腳底下傳來規律的扯呼聲,微微一愣後低下頭,只見狗崽子蹭在他腳邊從趴臥的姿勢變成了四腳朝天,軟軟的粉嫩肚皮大方地露了出來,在這樣人來人往絕翅館裡最熱鬧的早餐時間,沒羞沒臊地將前面長著一戳小毛的小嘰嘰素面朝天——而此時此刻,一晚上因為愧疚沒睡好的狗崽子正張著嘴,舌頭從大嘴的一邊耷拉出來,徹底睡死了過去。

 周圍其他犯人原本的正常交談,此時此刻聽到雷切的耳朵裡也變成了竊竊私語,而那些大清早的愉快問好和談笑,也變成了不懷好意的嘲笑。

 不知道怎麼的,狗主人表示忽然有點丟人。

 於是,紅髮男人索性放下手中的精緻餐具,將目光收了回來,他依舊保持著原本那樣懶洋洋地姿勢靠坐在餐桌旁邊,那雙湛藍的瞳眸,卻充滿了冷漠和生人勿進的氣息,淡淡地在周圍的餐桌上掃了一圈。

 討論的聲音立刻小了下來。

 雷切滿意了,重新拿起刀叉,正準備將最後一點兒早餐食用乾淨,忽然從他的腳底下,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扯呼聲。

 雷切面無表情地說:「……」

 此時正好經過一個二號樓的犯人:「老大早啊,老大,喲,你的小狗還會扯呼呢!」

 雷切繼續面無表情,這一次,他頓了頓之後,說:「滾。」

 馬屁拍到馬腿上的犯人老老實實地滾了,連帶著周圍原本那些疑惑自己談論天氣不錯也會被殺氣戳成篩子的犯人一塊兒,在紅髮男人的方圓五桌之內,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地低下頭吃自己的早餐——以至於少澤和少佳走進異常安靜的餐廳時候,啥也不知道的大眾臉獄警滿臉高興:「哎喲,今天刮的什麼風啊,餐廳那麼安靜。」

 大眾臉獄警說這句話的時候,雷切正彎腰將他那睡成一坨死豬的狗崽子抱到椅子上來——整個過程中,睡得十分香甜的狗崽子動都沒動一下,就像一塊完全柔軟的抹布似的被狗爸爸拎了起來,當它的寬厚的身體在長而寬敞的椅子上降落,狗崽子吧唧了下嘴,蹭啊蹭地,準確地將腦袋蹭到雷切的大腿上。

 然後又是一聲歡快的呼嚕嚕聲。

 雷切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捏起狗崽子的大狗嘴邊上鬆弛的肉拽了拽,睡夢中受到騷擾的狗崽子扯呼的聲音頓了頓,然後抬起它的厚爪子,抱住了雷切的手腕。

 男人頓了頓,湛藍的瞳眸中原本習慣性的冷漠稍做冰解,在他健康的麥色皮膚處,毛茸茸的、帶著溫熱的觸感結結實實地貼著他,縱使他一動不動,卻還是能感覺到,小狗的爪子上肉呼呼的肉墊輕輕地摁在他的皮膚上,狗相比起人類偏高的溫度,就這樣通過這一小塊的接觸毫無芥蒂地傳遞過來。

 接下來的整個過程中,雷切保持著這個姿勢,用左手安靜而不失優雅地慢慢享用完了自己的早餐。

 昨天被狗崽子咬傷的傷口此時此刻已經結疤了,當它毛茸茸的臉蹭在那個傷口的附近,因為熟睡而均勻噴出的熱氣若有若無地噴灑在那個地方的時候,雷切總覺得那個完全不值得一提的傷口處又開始在微微瘙癢。

 似乎是錯覺,更像是真實而體力的感觸。

 於是心中最後的那一層莫名的猶豫和遲疑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不需要任何契機,也不需要任何驚天動地的插曲。

 當早餐時間結束,犯人們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餐廳,雷切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時針和分針完美地重合指向九點鐘的方向,太陽已經完全從東方升起,透過餐廳的窗戶灑進來,照射在身體的一側暖洋洋的。

 想起和醫藥師關於注射疫苗的約定,雷切頓了頓,伸出左手去戳了戳狗崽子毛茸茸的大臉——

 阮向遠打了個呵欠,不情不願地睜開眼,下一秒就和一雙平靜的眼睛對視上。

 阮向遠:「……?」

 一秒鐘,大腦罷工。

 阮向遠:「!!!!!!!!」

 第二秒,翻身坐起來。

 狗崽子低頭一看隨即驚悚地發現,雷切的褲子上一大片都是自己那沒節操的狗口水,多麼臥槽的一件事兒,要不是臉上毛茸茸,覺得蠢主人大概能一眼就看到他臉上臊得能煎雞蛋——

 媽蛋,說好了態度良好蹲旁邊老老實實認錯用真誠打動,真誠到一半睡著了算是什麼個情況?

 阮向遠只覺得尷尬得快飛起,下意識伸出爪子就想去擦雷切褲子上的那點兒口水。

 擦到一半又猛然覺悟,他媽的老子不就一隻狗麼用得著懂那麼多?

 於是又不尷不尬地收回爪子蹲好,擰開頭逃避現實。

 「隼聰明得像個人類。」

 當男人用大手揉著阮向遠的狗耳朵若有所思的這麼說時,他心裡想的是,乾脆就這麼一頭撞死在餐廳好了。

 ……

 狗狗的壽命對於人類來說太短,哪怕它們無病無災地一直活到老死,也只是短短的十幾年而已——或許狗狗們自己並不知道這一點,但是對於太瞭解這六分之一的壽命象徵著什麼的狗主人來說,其實在它們出生的第一天起,每一天都顯得尤其重要,畢竟,從相遇到生死離別,也只有那短短的十二年而已。

 和蠢主人的約定,四,不要吵架,不要打罵我,因為我長牙就是為了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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