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卷五 八聲甘州(二十一)上
游淼對從前的兩次逃亡記憶猶新,這一次絕對不能再有差錯了,他研究好離開大安的路線後,便回到房中,見聶丹與李治鋒在推沙盤,便靜靜地在一旁看著。
聶丹以木塊,棋子等物簡單地搭出了延邊、大安數城的模型,這幾日裡反正在等西陵宮消息,閒著無事,便推演兵法,預備下來日北伐的戰術。
錫克蘭沒有再找,賀沫帖兒也沒有動作,彷彿有什麼危險之事,正在暗處悄然醞釀,游淼頗覺得不踏實,但聶丹卻道:「以不變應萬變。」
有聶丹在側,又有李治鋒保護,這兩人在游淼的印象中都極為可靠,於是游淼便不再擔心什麼,聽憑事態自由發展。
過得兩日,巴圖卻是親自找上門來了。
巴圖戴著一頂遮住了半邊臉的狼裘帽,親自上門,這是所有人都料不到的,聶丹馬上收拾沙盤,推入床底,並一閃身躲進了衣櫃裡,隔著木板聽數人的談話。
游淼什麼也沒說,先是交給巴圖那封信,繼而研磨茶粉,以滾水沖泡奶茶。李治鋒道:「巴圖可汗,您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到驛館裡來。」
「沒有關係。」巴圖一邊看信,一邊心不在焉地答道:「這次的勇士足以在大安城內保護我,而且賀沫帖兒也不敢下手。」
游淼聽到這話,就知道賀沫帖兒謀反的意圖果然拆穿了,巴圖看完信,隨手把它收進懷中,長吁一口氣,說:「和我想的一樣。」
「他還有什麼動作?」李治鋒問道。
巴圖道:「他在我的侍衛裡安排了自己的人,欲置我於死地。還好那天你們來得及時,謝謝你們,沙那多,以後,韃靼就是犬戎最忠實的朋友。」
「不客氣。」李治鋒淡淡道。
這已經是巴圖第三次說謝謝了,游淼心道以後還難說得很,現在巴圖是把李治鋒當成來復國的犬戎小王子,一旦回了南方,再開戰,就不一定了。果然巴圖也知道李治鋒在南朝的所作所為,說:「以你的能力,完全不必托庇於南朝漢人。」
「在我最困苦的時候。」李治鋒答道:「是南朝人救了我一命,並讓我活下來。」
巴圖點頭,見李治鋒不願對南朝之事表態,便不再追問,又道:「這次來,你是想以決鬥的形式,打敗達列柯?」
李治鋒道:「我還沒有想好,再說罷。」
巴圖又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不再回南邊了?」
李治鋒想了想,說:「這話我不能完全答應你,但終有一天,我會回到族中,帶領我的族人。」
巴圖笑了起來,說:「我相信你,母后也相信你。」
李治鋒的原則是不管對著自己,敵人,都不說謊,把話模稜兩可地說出來,已經是他做人的極限了,否則換了是游淼,早就滿口胡扯地把巴圖唬住,巴圖愛聽什麼他就說什麼,告訴他,自己會為韃靼效命也無妨。
然而李治鋒這麼說,巴圖反而更能接受,笑道:「如果你需要幫助,請儘管開口,我們都願意支持你。」
游淼知道這是要拉攏李治鋒了,與他先前所想的完全一致,達列柯與賀沫帖兒交好多年,卻又有野心,所有人都在提防達列柯,包括賀沫帖兒自己。
李治鋒道:「這個承諾我會記下的。」
巴圖又道:「過幾天冬獵節,跟我一起出獵,我要給你們一個位置。」
游淼眉頭深鎖,卻知道按照規矩,這個時候不宜插話,巴圖看出了游淼的心思,答道:「賀沫帖兒是自取滅亡,不用擔心,我會對付他。」
游淼點頭,知道巴圖應該已有安排,心想韃靼人應該會有自己的規矩,便不再為巴圖擔心。巴圖作勢起身,正要走時,游淼要送,巴圖又問道:「那天在白狼山裡,我看到遠方升起一道焰火……」
游淼一怔,繼而答道:「是我們的同伴。」
「哪位同伴?」巴圖笑道:「既然他也救了我,理應封賞。」
李治鋒答道:「他為我從事危險之事,不宜再出面,陛下的好意,沙那多會轉告他。」
巴圖點頭,兩人將他送下樓去,巴圖彷彿又想起一事,問道:「東域府裡有一個人失蹤了,是不是你的手下?」
李治鋒也不瞞著巴圖,如實答道:「是,經那件事後,恐怕錫克蘭已經起了疑心,我便讓他去擔任別的職責了。」
巴圖道:「賀沫帖兒正在查他的下落,請轉告那位勇士,務必小心。」
游淼暗道好險,果然賀沫帖兒起疑了,還好堅持不讓聶丹回去,否則這下就又陷於被動了。巴圖笑道:「若有機會,我是很想與那位勇士一見的。」
游淼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巴圖的意思,李治鋒便想起一事,指指其餘房間,以眼神詢問。
「對了,陛下。」游淼上前,朝巴圖行禮,說:「方勝尚有一事相求。」
「你還是叫我巴圖末。」巴圖拉著游淼的手道。
游淼笑道:「這次賀沫帖兒與錫克蘭都注意到了我們,和我同來的漢人行商,只怕受我們牽累,我想盡早讓他們回南去……」
「沒有問題。」巴圖一口應承道:「下午讓一個人進西陵宮拿文書,沿途路過時,會有人護送。」
游淼這才放下了心,將巴圖送出門口,巴圖翻身上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