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正式離婚
看見他的淚水,舒硯的心又酸疼了下,接過鼠標的手都忍不住有些遲疑。
他真是被旁邊這個笨蛋傳染了,牽著芥末放多了去逛元寶攤的路上,心情變得複雜起來。
顧承淵,也就是臨淵而立,這個人曾經是他們進入這個遊戲的初衷,也是進入這個遊戲的目標。
他們進來的時候,喬正軒的願望很小,舒硯曾一度認為,他的那個願望太過沒出息。
在遊戲裡跟他相戀短短的一年,等畢業之後就分道揚鑣,再不留戀,只抱著屬於他自己的虛幻回憶走接下來的路。
可是,他擁有的時間卻比一年短得多。
兩個月,一年的六分之一。
他們甚至還沒能把這個遊戲摸透。
這兩個月很長,長得可以讓舒硯明白自己這輩子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明白自己想牽的那隻手在哪個地方。而這兩個月卻又很短,短到喬正軒還沒來及多存下一些值得紀念的回憶,就走到了盡頭。
離婚,不過是這遊戲裡眾多程序之一,甚至不用像結婚那樣辟辟啪啪搞得天下皆知,甚至不用兩個人都在場,只要買個道具,輕輕點幾下,屬於兩人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家園傳送員再也不可能把他送到那個充滿了兩人記憶的家,熟悉度存了好久才終於升到夫唱婦隨的技能也會隨之消失,好友欄裡那個人的名字再也不是獨一無二的粉紅色,自己的稱謂再也不會被冠上那個人的名字。
即使只是在遊戲這個小小的虛擬世界裡,他們都要變成沒有關係的兩個人了。
舒硯在一家元寶攤子上買了強制離婚道具「別緒引」,就操作著芥末放多了朝月老走去。舒硯也才發現,芥末放多了身上也沒有坐騎,邁著雙腿孤獨地在路上走著。
已經七十多級的號,單獨地走路,這麼看著,還真是有些寂寥。
舒硯點開月老,選擇強制離婚的選項,在即將把「別緒引」交出去的時候,手上的動作不禁又頓了下。他扭頭看向喬正軒,現在的他緊緊地抱著枕頭,已經泣不成聲。
一個大小伙子哭成這樣真的有礙觀瞻,但舒硯知道,這種眼淚是無關骨氣的,它只和情感有關。
隨著眼淚流掉的是他的愛情,或許還有執著。
「你確定嗎?」舒硯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也許連喬正軒都不知道。
但是,他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舒硯的手指有些顫抖,很多時候,幫別人做決定要比給自己做決定困難得多。
因為那或許會改變另一個人的一生。
一生太漫長,任何人都無法擔負起改變另一個人一生的責任。
但他的食指還是輕輕地點了下去,啪得一聲,喬正軒在遊戲裡精心搭建的快樂——盡數焚燬。
喬正軒的臉深深地埋到了枕頭裡,嗚嗚地哭聲透過枕頭傳出來,帶著些說不出的壓抑。
就連舒硯,都覺得腦子裡有些空空的。他伸手把喬正軒的頭攬到肩上,胸口湧動著無邊的苦澀。
在這個世界上,喬正軒是他僅剩的親人,唯一的,永遠沒人能替代。
而喬正軒痛苦的時候,他卻只能安靜地陪著他,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
其實除了喬正軒,他是最不想芥末放多了跟臨淵而立離婚的那個人。如果可以的話,他恨不得拿刀架在顧承淵的脖子上,逼著他把喬正軒捧在手心。
可是,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情,就連在小說裡也沒辦法寫的。
舒硯突然有些厭倦自己的職業,寫得美好再多,也無法把蒼白的現實遮過去,甚至,連最重要的人的苦痛,都不能掩蓋。
他……甚至有些怨恨自己此刻的幸福。
如果自己沒有跟仗劍天涯幸福著,喬正軒的可憐說不定也不會這麼原形畢露。
在喬正軒的面前,他幸福得有些可恥。
舒硯想著想著,眼睛裡喬正軒的發頂也模糊成了一片。
他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自己的眼淚。
或許,哭過,就都好了。
對面的床鋪疊得整整齊齊,從昨天到現在,那張床上的人都沒有回來過。
顧承淵躺在床上,怔怔地看著屬於喬正軒的空床,腦子裡亂哄哄地,不知道該想些什麼。
「喂,承淵,你這跟班兒今天怎麼這麼不稱職,人跑哪兒去了?」睡在喬正軒下鋪的人正拿著件舊t恤擦皮鞋,邊擦還邊八卦地對著顧承淵擠了擠眼。
顧承淵聽見他的話,枕在頸下的手忍不住緊緊攥了起來,粗聲地回答:「我哪兒知道。」
他從來都是個滿臉笑意的人,即使生氣的時候也沒人能從他臉上找到怒意,但今天,他卻意外地笑不出來。
那同學看出苗頭不太對,草草地擦完鞋就出了門,只剩下顧承淵一個人,依舊死氣沉沉地枕著手臂躺在床上。
喬正軒喜歡顧承淵,這事兒不是秘密,也不可能成為秘密,喬正軒那露骨的眼神,任誰都能看得出來。
顧承淵不傻,相反他還聰明得狠,喬正軒對他的心意,他是最早察覺的。
每天跟小保姆似的跟在他後面,只要他不去約會,無論走到哪裡,一回頭就能看見喬正軒。
從早飯到晚上的洗腳水,沒有喬正軒伺候不到的。
顧承淵從來就不是個安分的人,十幾歲的時候被一個小男生表白後,就迷迷糊糊地成了個gay,但即使是對初戀的那個男孩子,他也沒覺得多喜歡的。
後來大大小小地招惹過不少人,對於長相不出彩的喬正軒,他更是沒什麼感覺。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他也想過順了喬正軒的心願,跟他談個小戀愛打發打發時間的。
只不過每次對上喬正軒那雙晶晶亮亮的眼睛,他心裡總有種說不出來的微妙感覺。
這個人他碰不起的。
喬正軒太過真誠,太過單純,他無法說服自己成為在他的單純上抹上第一縷灰暗的人。
所以,當喬正軒真的對他表白的時候,他的心底其實也有些猶豫的,但最後還是看著他人越來越黯然的臉說出來那些絕情的話。
對於喬正軒來說,在最開始拒絕,絕對要比擁有過甜蜜之後再殘酷地把那些甜蜜收回要好得多。
他顧承淵這輩子竟然也會大發慈悲地為別人著想一次。
可是,顧承淵卻高估了自己的包容心。
當喬成軒抱著他的拒絕縮回殼裡時,真正不捨得的卻是他自己。
他承認自己犯賤,也承認自己太渣,總之,那時候他像是一個變態一般,特意讓喬正軒看見自己跟別人在一起的樣子。
甚至,還會把別的男孩子帶回宿舍介紹給他認識。
他在喬正軒痛苦的眼神裡好像得到了一種變態的滿足感,只要看到他那雙晶亮的眼睛蒙上層晦暗,顧承淵就知道,喬正軒的心裡,依舊放著滿滿的他。
這種嗜好就像毒癮,自己明明知道是錯誤的,卻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重複。
後來,他在遊戲裡遇見了另一個他。
是的,顧承淵一直都不知道喬正軒就是遊戲裡的芥末放多了。
顧承淵在現實當中尚且不會把感情放在心上,自然也沒想過要跟遊戲裡認識的一個陌生人認真。
可無聊的時候帶著芥末放多了轉悠過幾次之後,芥末放多了跟在他身後乖乖巧巧的樣子,竟無數次讓顧承淵在心底把他跟喬成軒的影子重疊。
第一次,他差點把一款網游完成了兩個人的聯機遊戲……
但也僅此而已,雖然偶爾會看著喬正軒的側臉想像芥末的模樣,偶爾也想看看他究竟長什麼樣子,他卻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動了心。
可是,那晚在夏眠不覺曉的家門口看見喬正軒的那一刻,他的心卻彷彿突然被塞了滿滿的炸藥,光得一聲炸開,震得他五臟六腑都有些說不出的麻。
他甚至有些不明白,自己那一刻究竟是希望喬正軒跟芥末放多了真的是一個人,還是希望眼前看到的只是幻影。
當喬正軒結結巴巴地以傻子都不會相信的表情否認他的身份時,那種被欺騙的震怒感才開始一點一點地浸透著顧承淵的心。
這麼多天,他竟然就被睡在自己對面的人耍著玩。
他駕著雲喜滋滋地帶著老婆逛地圖的時候,那個所謂的「老婆」就坐在他的對面,跟他臉對著臉,他一抬頭就能看到他的表情。
顧承淵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被這麼一個傻乎乎的人耍得團團轉。
他是想報復嗎?報復自己那麼絕情的拒絕,報復自己那些特意的傷害?
如果是,那麼,他真的很成功。
顧承淵第一次在遊戲當中付出感情,雖然那感情還很懵懂,但是,卻足以讓他為了這欺騙憤怒了。
是的,應該憤怒的,可是,顧承淵想到昨晚那個狂烈的親吻後喬正軒霧氣朦朧的眼,心底的感覺卻好像又不只是憤怒可以解釋的。
「啊——」他猛地坐起來,對著身邊的牆壁猛捶了一拳,從上鋪直接翻下去,登上鞋子就出了門。
開著車一路狂飆,似乎還闖了幾個紅燈,以往要花費一個多小時的路程,顧承淵這回只用了半個小時就走到了。
他不耐煩地關上車門,不耐煩地進了電梯,不耐煩地走到趙斌的家門口,砰砰砰地對著門直砸。
一直砸了兩三分鐘,裡面的人才慢吞吞地把門打開,腰際只圍了條浴巾,身上還有水珠順著肌理緩緩下滑,身上青青紫紫,肩膀上還有個明顯的牙印。
一看就是剛剛春宵一度過的樣子。
「有事嗎?」趙斌瞥他一眼,轉回身就又向浴室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後更是橫七豎八的一堆指甲痕。
即使心情正鬱悶著,顧承淵還是忍不住抽了下嘴角:「你們也太激烈了吧?」
「我已經很克制了。」趙斌冷聲說完,就進了浴室,砰地把門關上,再出來的時候,懷裡就抱了白乎乎的一坨……好吧,是被白乎乎的被子包著的一個人。
那人還懶洋洋地閉著眼,似乎一點兒都不知道自己家裡來了第三個人。
顧承淵壞心一起,對著那人叫了聲:「小桂子,你日子過得挺滋潤啊。」
被子裡的人全身頓時僵硬,他睜開眼睛,頓時哇啦哇啦地大叫著掙扎起來:「啊啊啊——斌斌你快放開我!」
砰——
某人成功地從趙斌的懷裡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