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陪你回去一趟吧……”陳正康說。
馮熙遠擡起頭來,雙眼赤紅的看着陳正康,拽着他的衣服抖着聲音問:“陳總,你說真的?”
“你這樣的情況,還有什麽辦法明天繼續工作?回去看看吧,管他是什麽樣的結果,總要有個了斷,你也許還需要時間再自己想想清楚,我明天把出納小王叫回來先頂着,你初十再上班。”陳正康見拍了拍馮熙遠的肩膀說,“行了,你也收拾一下吧,我去退房,馬上就走。”
兩個小時的回程似乎變得很漫長,馮熙遠也不說話一直目不轉睛的盯着車窗外漆黑的夜幕,感覺渾身發冷。
他與白佑甯過往的相處一幕幕展現在眼前,從再次相遇到白佑甯紅着臉說讓他們在一起,又從白佑甯的新房下來邀他去參觀到他們決定同居,再從偶爾的小争執到他無休止的寬容……再怎麽說,這幾年馮熙遠過得還是樂在其中的,或許是他生性樂觀,覺得什麽問題都不是問題。
白佑甯不是說他會改嗎,說他愛他,可是呢?這根本沒過幾天。
馮熙遠無力再想了,但心裏也沒辦法平靜。
宋玉君的電話讓他覺得整個世界都瀕臨崩塌,他妄想的美好生活,隻被宋玉君那輕輕的幾句話就給破碎了,這要比他親耳聽見白佑甯自己說還要刺激他。
宋玉君,你隻爲當初白佑甯說喜歡我才這樣做的嗎?那都過去了多久了?
車子停在馮熙遠家樓下是十點多,陳正康在馮熙遠下車前還問他有沒有事,要不要陪他上去。
馮熙遠搖搖頭,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陳正康離開之前囑咐他如果有事的話可以叫住在附近的任強來幫忙,馮熙遠說知道了,目送他離開才鼓起勇氣上了樓。
他不會找任強來,這麽丢人的事兒,叫領導知道都挺丢人了,他不想再讓别人知道了。
馮熙遠打開`房門,家裏竟然一個人沒有,原來白佑甯還要點臉,沒把宋玉君帶回家裏來搞。
他撥通了白佑甯的電話,那邊接起來有氣無力的喂了一聲,有股被吵醒的不滿,他努力的在聽周圍有沒有其他聲音,可是一無所獲。
“白佑甯,你在哪裏?”馮熙遠平靜的問。
“熙遠啊,這麽晚才來電話?我在睡覺呢,讨厭死了。”
“白佑甯,我他媽問你在哪裏?”馮熙遠終于不能平靜,對着電話大吼。
暴吼過後,世界歸于平靜,卻在幾秒鍾後傳來這樣的聲音:“熙遠,你聽我解釋……喂!宋玉君,你滾啊,别這樣……熙遠來電話了。”
“他來電話捉奸嗎?沒關系,他不又找不到我們,你那撒嬌聲讓我又硬了,寶貝。”宋玉君厚臉皮的說。
聲音斷斷續續的,似是想捂住話筒不讓馮熙遠聽見,可是慌亂中卻沒辦法達成,那些調笑一字不漏的全都傳入了馮熙遠的耳朵。
“啊……你松開啊宋玉君,别進來……”
“叫幾聲讓你那保姆老公聽聽他的白佑甯在别人身下有多會叫。”
……随後,電話斷了,再撥已經關機。
手機從馮熙遠的手中滑落,原本還在懷疑宋玉君所說的話,現在好了,全都成了真。
這個世界真可笑。
當年宋玉君跟白佑甯表白,白佑甯說喜歡他,所以拒絕了宋玉君。因爲白佑甯,宋玉君跟他決裂。幾年後他和白佑甯都在一起很久了,宋玉君又回來了,先是對他示威,然後又和白佑甯搞在一起,給他扣了頂光彩奪目的綠帽子。
繞了一個圈,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馮熙遠在沙發上坐到天亮,又從天亮坐到中午,幾乎始終是保持一個姿勢。
沒合眼、沒吃東西、沒喝水。
外面也好像下起了雪。
不是說就要立春了嗎?怎麽還下雪了。
他在X市看見别人都還沉浸在年節後的喜悅之中,可他呢?
他的戀人,哦,不,或許應該是前戀人,正和那個新情人不知道在哪裏逍遙快活。他卻傻`逼兮兮的被人背叛了半年之久都渾然不覺,竟然還興高采烈的用攢了很久的積蓄給他買了塊表。
他好像記得了,那天白佑甯收到那表之後笑得特别勉強,第一眼的失落轉瞬即逝換成笑容,他當時還以爲是看走了眼呢,欣喜的以爲白佑甯喜歡!原來是不僅不喜歡,所以昨晚還被人無情的嘲笑了。
真有意思。
整個事件中,他就是個不可救藥的笨蛋,一直再爲别人做嫁衣,傾盡一切的縱容以及付出,換來的竟是這種結果。
到了傍晚的時候,門口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是白佑甯回來了。
白佑甯應該在打電話,一邊開門還在一邊笑着責備宋玉君要是熙遠問起來怎麽辦。
他關門進屋彎腰換好了拖鞋,一擡眼就看見站起身來盯着他看的馮熙遠。白佑甯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愣在那裏,十分不知所措。“熙、熙……遠,你回來了?”他心虛的問。
“昨晚就回來了。”馮熙遠做了一次深呼吸,看似很平靜的說,但是聲音卻很冷。“我十點多到家就給你打電話,是想告訴你我回來了。”
他的憤怒早就已經超脫了,他不想因爲自己對這二人的恨意,而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來。
是的,他在用他僅存的理智盡量平靜的對白佑甯說着話。他之前想了好多種可能,是打他一頓還是直接用刀結果了他,但那些想想都不太值得。
既然都知道了,那就面對吧,把話好好說清楚,過去的,以及現在的。
“你和宋玉君玩的還不錯吧?去哪了?要到現在才回來?”馮熙遠擡起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鍾,三點整。
“呃,熙遠,你聽我解釋,是宋玉君……”
“你是說宋玉君強迫你去的嗎?夠了,你說這些你自己能信嗎?”馮熙遠打斷了白佑甯的話,他不想聽解釋,讓他覺得惡心,他們合着夥騙了他半年,還有什麽好解釋的。“昨晚你去洗澡的時候,宋玉君他都已經跟我說的很清楚了,他說你欠操,說我一不在你就恨不得被他幹得死去活來,他說的對嗎?我看挺真的,叫的挺歡啊!”
“熙遠你說什麽呢?”白佑甯聽不下去了,因爲他沒見過這樣的馮熙遠,冷嘲熱諷加上冰冷冷的語氣,就像在審判他,逼得他把剛才組織好的謊話全給忘掉了。
嫉妒以及憤怒,究竟能給這個男人多少與以往不同的力量?那不是馮熙遠,絕對是另外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白佑甯忐忑的過去扯馮熙遠的袖子,希望他還像以前一樣可以聽他的解釋,或許哄哄就好了呢?因爲馮熙遠一直都相信他的。
可是這次,卻被馮熙遠無情的甩開了。
白佑甯說:“你打電話的時候,我,我在和宋玉君鬧着玩的。”他還在欲蓋彌彰,試圖掩飾自己的錯誤,隻不過連他自己都不信。昨天馮熙遠來電話被宋玉君聽見了,他的謊還沒扯完,宋玉君就把那玩意捅了進去。
“鬧?大半夜的跑到人家床上去鬧?你們可真有情調。”馮熙遠冷笑道。
“不是……”白佑甯否認着,慌亂中看見馮熙遠那張臉,頓時更加六神無主。一招不成,馬上轉變了方案,也從哀求變成了怒意。“馮熙遠,我說什麽你都不信是吧。”
“我不是傻帽,我六點多鍾給你打電話,宋玉君什麽都跟我說了。你還想說什麽?”
“你親眼看見了嗎?你甯可相信他也不相信我是不是?”
“對。”馮熙遠伸手扯開白佑甯的襯衫領子,裏面明晃晃的有幾道吻痕,泛着青紫色。“别說這東西是自己你捏的!”
“是!馮熙遠你火眼金睛,我是和他在一起又怎麽樣?半年前你失業之後,我就在你手機上翻到了他的号碼,琢磨着他能在工作上給我走走後門。看見他之後,發現他還是對我有意思,那種感覺你不知道有多好。你可以說我虛榮或者怎麽樣,但是馮熙遠,我今天跟你說實話,大學畢業那會兒,宋玉君跟我表白,我隻是拿你當個幌子!呵,我那時候是嫉妒你和他關系那麽好,我就是想看看你們會不會反目,沒想到我魅力還挺大的呢,前幾天我剛知道,宋玉君爲了我和你斷了朋友,當晚他走之後你也沒有去追,他醉醺醺的出門就出車禍了,搶救了一晚上才救回來。所以他恨你,馮熙遠。”
啪,馮熙遠終于忍不住了,伸手抽了白佑甯一耳光。
白佑甯當初竟然是拿他當幌子……而且宋玉君出了車禍差點喪命,這就成了他報複自己的理由了呗。
看來他們三個中,知道真相最少的就是他了!
白佑甯大喊:“馮熙遠你想幹什麽?”
“你欠打!”馮熙遠撂下着三個字,轉身進了卧室。
他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皮箱,然後就開始往裏面裝自己的衣服。其實也不多,一個箱子剛剛好,多了他也不想裝。
他突然間想起一樣東西,就是那塊剛給白佑甯買的表。既然白佑甯視它爲草芥,他還能拿着當個寶。
都收拾好了,白佑甯也沒進來,再出去,他還站在那裏,一臉盛怒的看着馮熙遠。
“你要去哪裏?”白佑甯攔住他,指着他的箱子問。“你住我的吃我的還幹我,怎麽今天說走就走?咱們好好算清楚!”
馮熙遠站在白佑甯的面前,失落的笑了笑,說:“白佑甯,今天我算看透你了。咱們今天就一刀兩斷,誰也不欠誰的,你放心,我帶走的沒一件你送我的東西,當然,給你買的那表我拿走了,我覺得你并不喜歡。至于這個家……”馮熙遠深吸了一口氣,向四周看了看,毫無感情以及留戀,他指着白佑甯的胸口的吻痕,對他說:“既然要算清楚,我記得當初我也拿了幾萬塊錢裝修,就當我這幾年幹你的錢,行了吧!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