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你再跑》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根小芒刺
潘雷這屋,收拾得乾淨整潔,可就是一些日常用品看不見地方,田遠翻著他的抽屜,不會有什麼機密文件吧,抽屜裡也是空蕩蕩的,田遠一口氣拉開三個抽屜,終於看見了筆,信簽紙,剛拿起來,就看見下邊疊著一張紙,田遠一時好奇,大咧咧的性子,他從沒保存東西的習慣啊,難道是情書?
這麼小心翼翼的保存在最下面,真的是情書啊。
有些好奇,打開來看,還想著如何調侃潘雷,誰知道紙張的最上面寫著,遺書。
田遠覺得這張紙有千斤那麼重,他拿在手裡,都有些拿不住了,身體不可遏止的顫抖。遺書,遺書,他為什麼要寫這個東西?
爸媽,兒子從小到大一直調皮搗蛋,沒少惹你們生氣,做我的父母,你們也挺倒霉的,不過,我知道你們都很愛我,兒子也愛你們。兒子為了保家衛國,只能失去盡孝的機會了,我已經和兩個哥哥說好了,如果我死了,他們會為你們二老養老送終。兒子欠你們的,下輩子還。兒子潘雷,絕筆。
日期是十年前。
然後,下邊又多了一行字,田兒,我的寶寶,哥愛你,可是,哥不能陪你一輩子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讓我很懷念,家裡的存款,我死亡的保險金,還有國家補助,我名下的車,房子都給你。所有的財產都是你的。哥對不起你,沒能陪你到老,等下輩子,哥好好的愛你。你會哀傷會痛苦吧,但你把我忘了吧,找個好人在繼續幸福的日子吧,記著,你永遠是哥的愛人。愛人潘雷絕筆。日期是幾個月之前。
田遠哆哆嗦嗦的放下這張遺書,他不知道為什麼潘雷會寫這個,他不懂什麼叫做忘了他在找個好人在一起。他被寵壞了,跟他在一起已經很好了,還有比他更好的人嗎?能給他洗腳,能給他出頭,能背起他,能大叫著他寶寶嗎?什麼叫做忘了他?刻在骨頭上,融入鮮血裡了,他這個人,已經成為他不可割捨的一部分,他以為,他死了,自己就能活?
留再多財產有什麼用?什麼都給他有什麼用?他要的,不過是他這個人。說好了一輩子的啊,說好了白頭到老的,為什麼要寫這種東西,來刺激他?看他現在很快樂嗎?讓他知道特種兵是哪一種殘酷的職業嗎?求你了,求你了,別嚇我,陪著我吧,退伍吧,和我在一起吧,日夜相對好不好?別再做這種危險工作,別讓這張遺書成真好不好?他受不了,哪怕他出一點的事情,他都受不了。
哆嗦著拿起筆,在他的遺書下,寫上。
你生,我活。你死,我亡。
田遠絕筆。
如果他捨得,如果他真的不顧一切去完成任務死了那他絕對不會接受任何的遺產,也不要他的狗屁祝福,再也找不到這麼一個人比他更好了,這個世上,他就要潘雷,他如果死了,他也不活。
愛一個人到了深處,那就是惶恐不安。不是怕他變心,而是怕他不能喝自己白頭。
擦掉眼淚,收拾起自己的所有心思,就算是臉色發白,他還是把這張遺書放回原處。
咬著嘴唇讓自己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寫下遺囑,他不能讓潘雷看出他有什麼不對勁。來部隊看他,就是要開開心心的,誰也不能哀傷。
「覺得自己穿上這身軍裝,這輩子都脫不下去呢。退伍申請送上去了,同意退伍了,覺得時間還早,還有那麼多事情沒做完呢,還想著新一批的特種兵訓練呢,突然間,後天就要摘了領章帽徽,脫下軍裝,回原籍去了。我當兵十年,好像我入伍還是昨天的事情。鑼鼓喧天的把我送來部隊,怎麼就這麼快的要退伍呢。」
白頭酒喝多了,有些傷感,到了這個時候,送走戰友,對部隊的難以割捨,對戰友的難以割捨,一下子就湧了上來。
「別以為你要退伍了,我就不讓你寫報告了啊,明天你趕緊把新兵訓練計劃送上來,我還等著看呢。大老爺們,學什麼娘們唧唧的,傷感什麼?離得又不是很遠,還有很多機會可以見面的。喝酒喝酒。」
潘雷皺著眉頭,大叫著喝酒。面對戰友裡的離別,每個人心裡都堵著慌。都說當兵一天後悔一天,不當兵後悔一輩子,真的要脫下這身軍裝,誰都捨不得。親如手足的戰友,一起接受過殘酷的訓練,熬過了槍林彈雨,越過敵人的封鎖線,大小立功無數,可眨眼間,這身衣服要脫了。
他當兵十一年,每年都會送走很多戰友。他最討厭的就是離別的站台,看著戰友上了火車。一群人哭著,喊著,捨不得。誰捨得?離開的捨不得,留下來的也捨不得。
他軍人世家出身,對於軍裝是從小就接觸的,他熱愛這身衣服,他愛這個職業,他一輩子都不想退伍,不想離開軍營。
他是幸運的,沒有家庭拖累,一家人都支持他繼續當兵。沒人要求他退伍,他的愛人也默默支持他,所以他是最幸運的那個。他想在軍營裡干到老,也是可以的。
別人就不同了,有家庭的拖累,也許心裡就、承受不了,也許想去闖蕩,所以離開了軍營。才會每一年他都要送走自己的戰友。
白頭也不想弄得太傷感,大口的喝著啤酒,脫了外套,就在白頭的屋裡,喝酒,插科打諢,放聲大笑,嘲笑著誰,捉弄著誰,划拳行酒令,反正日後他們聚一起喝酒的機會不多了,乾脆今晚喝個痛快。
白頭搖搖晃晃的去了洗手間了,潘雷看見他已經打包好的行李,摸出那張銀行卡,給塞了進去。這是做為戰友最後的幫助了。他家庭困難,錢不多,可夠他給孩子買些什麼的呢。
一直鬧哄哄的喝到半夜,潘雷喝多了,白頭也喝多了,所有副教官也喝多了,白頭敲著玻璃瓶。
「潘隊啊,你有一個好愛人啊,可要好好的對他一輩子啊。」
「廢話,用得著你說。」
潘雷四仰八叉的倒在地板上。
白頭啪的一拍桌子。
「那你還下狠勁折騰他,看看我的黑眼圈,都是你昨晚鬧的。兩點了還折騰人家呢,你以為那是你的充氣娃娃啊,就不會留著體力,來日方長啊。」
潘雷對著他丟出一個啤酒瓶子。
「滾蛋!我沒罵你偷聽我們兩口子辦事兒就不錯了,你還指責我,混蛋啊你!」
「誰看上你眼睛就瞎了!」
「我的田兒眼睛好著呢,田兒,田兒啊,我想你了。」
潘雷在那躺著大叫著他的寶貝兒。
白頭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去敲隔壁的門,隔壁的燈還亮著呢,田遠一直坐在床上等著潘雷,聽見那屋在鬧哄,就知道他們喝的正起勁,去喝吧,聚一次少一次了,體諒他。肯定會喝多,晚上要水喝,也許還會胡鬧,就沒睡,一直在看書,等著他。
房門一響,田遠以為是潘雷回來了,趕緊去開門,白頭一身的酒氣靠在門框上。
「把,把潘隊帶走,他一直叫你呢,趕緊帶走。」
喝多了耍酒瘋,就這點出息。田遠趕緊到隔壁,從地板上拉起他。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就他那個體型那個身板,壓在田遠身上,田遠有些吃不消。
「田兒?寶寶,我一叫你就出現,你簡直就是我的天使啊。」
「屁咧,我還是你的神仙哥哥呢,趕緊起來,咱們回去了啊。別鬧了,咱回去啊。」
田遠連哄再騙的,終於把他撐起來,潘雷嘿嘿的笑著,抓過田遠的胳膊,按住了就來一個親吻。
「寶寶,今天特別想親你。」
喝多了老毛病又犯了,就成接吻魚了,抱住他就啵啵兒的親個不停。
「回去親,回去親,不讓他們看見啊。」
死沉死沉的,拖著他往門口移動。
「那你親我一下,你不親我我親你啊,親一下,就親一下。」
「親一下咱們就回去?」
「嗯。向長官保證。」
田遠真拿他沒辦法了,親吧,管他有多少人看著呢,一群酒鬼,明天醒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快速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潘雷嘿嘿的笑著,腳步踉蹌跟著田遠往回走。
「我的寶寶啊,哥愛你啊。」
潘雷高喊著,那聲音,可以把所有熄燈水下的士兵都吵起來。田遠趕緊撐著他會去,開門,吧他推進去。潘雷撲上去就抱著他啃。
白頭打了一個酒嗝。眼睛瞪得很大,完全不敢相信,隊長耍酒瘋,田醫生的耐心這麼好,哄著,安慰著,輕聲細語的,潘隊長的命好,土匪一樣的人,也能有這麼個溫和的人陪伴,真是那句話啊,得夫如此,夫復何求?
「擦,田醫生對他也太好了,這完全是哄小孩一樣哄他啊。」
羨慕嫉妒恨去吧,他們喝多了只能抱著馬桶狂吐,人家就有人伺候左右。這人比人氣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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