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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天下》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條中間綰成同心繡球的大紅綢緞將一對新人連在一起。

姬鳳離執著綢緞一端,在喜堂內卓然而立,迷離的燈光映得他完美側顏猶如冰雕,冰封鏡湖一般的寒眸眸光淡淡地掃過花著雨,似是漫不經心,但,花著雨卻感到一種猶若實質般的針刺,刺得讓她幾乎要忍不住移開目光。可是,她又豈肯在他的目光中示弱?

她迎視著他犀利冷冽的目光,突然微笑,這一笑,讓滿屋眾人頓覺眼前繽紛搖落,華光流轉。秋水雙瞳一彎,眸光猶若柔而無形的風一般,盈盈地落在姬鳳離的身上。

「相爺,得罪了!」她抱著寶劍,笑吟吟地說道。

姬鳳離鳳眸微瞇,唇角慢慢漾起一絲笑意,淡淡的,風華無雙,然而,絕美瞳眸中卻不見絲毫笑意,而是只餘淩厲冷凝,深無可測。

「搶親?」他的眸光冷峻而深邃地盯著她,那眸底黑得彷彿能將人的魂魄吸附進去。

「其實,說我搶親也不準確。我想大家都已經猜到了,您要娶的夫人是在下的意中人。而且,你們不知道,我們多年前早就定過親了。所以,在下今日來,只是要將自己的未婚夫人要回去而已!」花著雨笑得溫柔,聲音也是柔柔的,但尾音卻輕輕一挑,分明又是挑釁。

她的話令氣氛沉悶的喜堂內更加寂靜。原本她就是來搶親,這樣子倒像是姬鳳離搶了她的妻子一樣。

「寶統領,你…………縱然如此,你也不能來搶相爺的親啊,還是快回去吧!」負責司禮的喜官見狀又要去勸花著雨。

花著雨挑了挑眉,抱著寶劍緩步穿過眾人,迎著喜堂上一對新人,緩緩走了過來。一直走到錦色面前,方立定。

喜堂內安靜的似乎連呼吸也不聞,周圍的氣氛是那樣冷凝,無數道目光凝在她身上。花著雨就在眾人目光凝視下,笑意淡淡地一把拉住錦色的纖手。俯身。薄唇輕輕擦過錦色頭上那紅色的喜帕。低低地曖昧地說道:「跟我走!」

她說話的語氣,神情,語調,甚至動作,都是那樣溫柔至極,看在一眾人眼中,卻成了曖昧。喜堂內一眾人忍不住抽氣,看來,這個寶統領或許真的是相爺這位夫人的相好。不過,寶統領也著實太大膽了些,一時間,形形色色的目光更是如網一般交織在花著雨身上。

花著雨輕笑著,只見眼前繡著鴛鴦戲水的喜帕上垂著得串珠金線流蘇微微顫了顫,錦色抬袖,便要揭開喜帕。

姬鳳離忽然伸手,一把握住了錦色的手腕,將錦色的手包裹在掌心,一把攬在身側。

「既然來搶親,當知道這搶字意味著什麼!」姬鳳離瞇起狹長的鳳眸,眸中,不知名的情緒翻湧著,就好似暴風雨來臨前的黑雲,越來越濃。

花著雨挑了挑眉,「我自然知道!」

「知道?!」他微微勾唇,目光更見淩厲,「既如此,甚好!你們都退下!」姬鳳離忽然揚手,血色寬袖飄若流火,映得他烏髮如墨,面色如玉。

一眾將領依然呆楞著不肯離去,姬鳳離忽冷哼一聲,伸足勾起一把椅子,一陣疾風掃過,椅子朝著喜堂門口砸了過去。

眾人還從未見姬鳳離這般動怒過,一時間嚇得魂飛魄散,頓時衝出了喜堂,就是在院內也不敢停留,穿過院內的樹木,一直出了院門。

「四兒,妳先下去!」鳳眸中的淩厲冷寒瞬間化作清雅笑意,他低首對身側的錦色低低說道,聲音醇厚低柔。

一直在一側攙扶著錦色的絮兒見狀攙著錦色就要走。

花著雨趨步上前,伸手去抓錦色的手臂,「妳不能嫁給他!跟我走!」

然而指尖還不曾觸到錦色的衣衫,『刷』地一陣疾風襲來,姬鳳離的素扇好似優曇一般綻放在錦色身前,阻住了花著雨伸出去的手。

花著雨頓住腳步,伸出的手慢慢撤了回來。她退後一步,伸指慢慢地撫上了手中的寶劍,清澈如水的劍身,被廳內的喜燭和紅綢映得一片朦朧的紅。

「你們要做什麼?」錦色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扯下頭上的喜帕,露出神色複雜的面龐,顫聲問道。

「絮兒,帶夫人走!」姬鳳離的目光依然黏在花著雨身上,頭也不回地對丫鬟絮兒說道。

花著雨眸光流轉,凝注在錦色臉上。

錦色神色複雜地望了一眼花著雨,轉而對姬鳳離道:「相爺,我可以下去,不過你們兩個絕不能打。我不會跟他走,但是,今夜的親事也就此作罷,可以嗎?」

花著雨心中一震,難道錦色還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也或許,她明白了根本就不想跟她走,只是,她若還留在姬鳳離身邊,就算是不嫁給姬鳳離,那也無疑是危險的。

「我已經決定了,你們誰也不必再爭!」錦色伸手,去摘頭上的鳳冠。頭上釵環繁複,她拔了一個又一個,寂靜的廳堂內,只聞釵環的叮噹聲。或許 是心情太過波動,錦色的手微微顫抖著,

始終無法將鳳冠摘下。絮兒見狀,走上前去,幫她將腦後的釵環一一拔下。錦色這才抬手,將鳳冠慢慢摘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喜堂內的幾案上。

「四兒先下去了!」她的目光從花著雨的臉上流轉到姬鳳離臉上,薄施胭脂的臉龐上,浮起一抹飄渺的笑意,很弱很淺淡,似乎風一吹就會散去。

花著雨心中頓時一緊,她忍不住朝前邁了一步,千言萬語卻在姬鳳離面前,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錦色緩緩朝著姬鳳離施了一禮,便帶著絮兒快步從喜堂內退了出去。

兩人望著錦色翩然而去的身影,同時收回了目光。

喜堂內瞬間一片寂靜。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看住他的眼睛。

深邃如子夜,黑得令人心悸,再沒有一絲溫雅和淡定,而是怒意肆虐。大紅吉服上,那金線繡就的紋飾,一如他眸中的烈焰,火焰一般燒灼著她的眼睛。

置身在喜氣洋洋的喜堂內,花著雨的眼前,浮現的是當日梁州刑台下,那斑斑血跡。她不自禁地握緊劍鞘,任由劍鞘,將她的手心硌痛。

「姬鳳離,希望你讓四兒跟我離開!」花著雨壓下胸臆間的波濤洶湧,冷然說道。

「為什麼?」姬鳳離低低開口,向前跨了一步。

花著雨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冷然說道:「你知道的!」

姬鳳離再向前跨了一步,鳳眸瞇了瞇,眸中風雲際會。花著雨再退了一步,身子抵住了後面的幾案,再無可退,她索性坐在幾案上,勾唇冷笑道:「姬鳳離,我早說過,我喜歡她…………」

姬鳳離忽然仰首而笑,打斷了花著雨的話

為什麼?

之所以娶妻,他只不過是想要從這一場禁忌荒唐中脫身,可為何這樣也不允許。他盯著花著雨絕美的側臉,眸中怒意漸消,只餘下一片無邊無垠的痛色。深黑沉的墨瞳中,閃耀著一絲灼亮的光,好似針,刺痛著花著雨的眼。

他忽然俯身,身子一左一右撐在幾案上,將花著雨圈在他胸前的方寸之地,低眸向下看著她。幽花著雨一偏頭,姬鳳離似水涼滑的錦袖擦過她的臉頰,心中頓時一驚,冷聲道:「姬鳳離,你說的要決鬥的,莫非是怕了不成───」

餘下的話,瞬間淹沒在他弧線優美的唇中,這一切發生的疾如電閃,她忽然被他吻住了。如同被驚雷劈過,花著雨呆住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姬鳳離會吻她,而她此時是一個男子。

那唇上柔軟,溫熱的觸感,好似電流一般傳遍全身,瞬間的怔愣後,花著雨意識到他的唇似乎不滿於這一瞬的碰觸,想要輾轉深入。她好似驀然被蟄了一般,連想也不想,張口便狠狠咬下去,一股血腥氣息頓時便充斥縈繞在彼此的唇齒之間。

姬鳳離似乎還不打算放過她,花著雨用盡全力猛然拍在他的胸膛上。同時藉著這力道的反衝,身子向後迅速仰了過去。

『嘩啦』一聲巨響,幾案摔倒在地的聲音,花著雨的身子也隨桌幾案,仰倒在地面上。

姬鳳離撫著被推的胸口,踉蹌了兩步,便穩住了身形,他瞇了瞇眼,伸足跨過幾案,便要去扶花著雨。花著雨猛然一翻滾,伸掌在地面上輕輕一按,整個人借力彈起,飄然在地面上立定,她側首,刀子一般的目光掃向姬鳳離,冷聲道:「滾開!別讓我噁心!」

姬鳳離的腳步猛然頓住,如若說先前喜堂內只是寂靜,那麼現在就是死寂。這死寂的氣氛猶如弓弦繃到了極致,似乎瞬間就會斷裂。

姬鳳離冷冷看著花著雨,四目交撞氣流激盪。彷彿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一顆巨石,似乎轉瞬便會濁浪翻湧。

他的目光,耳畔,不知為何,竟然響起多年前的那句告戒『情之一物,最是害人。唯有薄情寡性,大事方成!切記切記!』

切記切記!

這句話在他腦海中好似有回音,不斷的迴盪。切記!可是他卻忘了。以至於如今,他不再是他,倒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絕美的瞳眸微微瞇起,眸底的波濤洶湧漸漸化為一潭深水,幽深的再令人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緒。唇角輕勾,一抹譏誚的笑意在唇角漾開。

他向湖退了幾步,扶著身後的桌子卓然凝立。

「好!你不是要搶親嗎,今日你若勝我,准你將容四帶走,不然,你便離開軍中,再不要出現在本相的視線內!」他輕描淡寫地說道,語氣間卻是殺伐決斷,沒有一絲猶豫。

「一言為定!」花著雨冷冷說了一聲,快步從室內走了出去。

雖然,花著雨並沒有一絲把握能夠勝過姬鳳離,但是,胸臆間湧動的熱血叫囂著,要她試一試。

院子裡,同樣是一片寂靜。不遠處別人家的屋頂上,隱約看到一些晃動的人影。那些參加喜宴的人,不敢在院子裡待著,索性躲到遠處悄悄看著這邊的動靜。

滿院的枯樹上,掛滿了紅燈籠,旖旎的紅光映得院子裡一片光怪陸離,美好的好似夢幻。

花著雨挽起一道劍光,有雪花飄落在兩寸寬的雪亮劍身上,隨即便融化成水珠,沿著劍身順流而下。

清冷的夜風灌滿了她煙色長衫,獵獵飛揚著。一片又一片越來越多的雪花飄落下來,劍光便在雪花飛揚時,乍現。

雪花飛揚,劍氣沖天,一招『落花無情』綿密的劍網鋪天蓋地朝著姬鳳離網了過去。

姬鳳離站在那裡,明明是處處光影搖曳,但是,似乎所有的光亮漫天的月華都聚攏到了他眼睛裡,他忽然隨意一笑,卻似斂盡了世間所有的芳華。手中素扇「啪」地一下打開,一瞬間,扇影無處不在,將花著雨虛虛實實的劍招全部阻住了。

殺意,在兩人之間慢慢瀰漫開來。

花著雨的劍招,快,恨。准。一招招直直向姬鳳離刺了過來。

姬鳳離的目光,在她一招招襲來的凜冽劍光中,寒得駭人。

一招,兩招,三招…………

一直鬥了幾十招,姬鳳離一扇掃來,花著雨閃身避過,一劍刺了過去,劍身卻忽然一滯,一招未盡卻已經成了殘招。利劍徒留在半空中,姬鳳離已經閃身避過,側身繞到她前面,手中素扇直直指著她的前胸。

素扇前端,每一根烏金扇骨之上,都伸出來一根尖尖的匕首,一排匕首,讓整個扇面大了一圈,若非這匕首,這一扇是觸不到她的,若非這匕首,她的劍會實現刺上他的胸膛。而今,所有的一切,那一根根匕首卻恰好抵到了她胸前,稍一用力,就可能刺破她的衣衫,刺入她的胸膛。

她抬眸,發現劍光之後,姬鳳離那雙如同閃爍著月華星光的眼睛中流淌著溫雅卻淡漠的笑意。姬鳳離,似乎又回復到初識之時,任她如何,也看不透他的情緒。花著雨脊背一涼,寒意叢生。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姬鳳離的扇面還有如此玄機,就算是面對蕭胤那麼強大的敵人,他也沒有露出這一招。

或許是在姬鳳離的身邊待得久了,或許是看慣了他溫雅如風的樣子,她竟然忘記了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十五歲科舉及第,十八歲位居左相,疆場上殺伐決斷,朝堂上運籌帷幄,這樣的人,他的武功,又怎麼可能讓她那麼輕易看透?!

自從看了他和蕭胤的比試,她原本以為,她可以和他過上數百招,卻沒想到還是在百招內就敗了,看來,他比她想像的還要難對付。今夜,他顯然不想和她過多遊鬥,是以才不耐煩地用了扇上的玄機吧!

「你— 輸 —了 。」一字一頓,從他口中,慢慢吐出,寒意凜人。

花著雨輕輕一笑,瀲灩的笑終於化作一聲歎息!她終究還是輸了!

「好,我認輸!」敗在他手下,她認輸。但是,必有一日,她會勝過他!今夜,從方才錦色的反應看,她遍知曉,自己恐怕是很難帶走錦色了。既然如此,這是她自己選擇的,她若是強迫她恐怕不太好。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她便自己走吧!

姬鳳離勾唇淡笑,琉璃燈下風華惑人,他緩緩收回手中素扇,『唰』地一聲,扇上匕首全部歸位元,那柄繪著優曇的素白扇面一如此刻他的人,優雅無害。

「你可以離開了,以後,再不要出現在本相視野內,否則…………」姬鳳離一點點合住摺扇,餘下的話被風吹散在風裡。

「否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對嗎?」花著雨將姬鳳離的話接了過來,淡淡說道:「我等著那一天!」

她將寶劍收回,『嘡啷』一聲插入到劍鞘之中,回首朝燈火璀璨的屋內望了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北疆的雪,在夜色中鋪天蓋地灑下,地面,原本就積了雪,此刻,卻越加厚了起來。街道上清冷無人,花俎雨策馬奔過一條條街道,來到一處不起眼的小客棧內。

她回眸朝著來時的路上望瞭望,緩步走進了客棧。她和平老大在二樓碰面,細細合計了一番,決議連夜趕回禹都。雖然,姬鳳離確實放過了她,但是,她可不敢保證,他會不會改變主意,屆時派人來追殺她!

她隱隱感覺到,姬鳳離說不定早就懷疑她是贏疏邪了。之前不殺她,或許是因為惜才,或許是為了讓她統領軍隊和北朝大戰,而此時,戰事已歇,再不走,恐怕就危險了。

只是,錦色!想起錦色,她心中又是一痛!

錦色對姬鳳離的感情,恐怕比她想像的還要深!

夜色之中,清冷無人的官道上,兩匹駿馬踏雪疾馳而去,驚起路旁樹上的飛鳥,振翅高飛。

姬鳳離佇立在燈影瀲灩的院內,亂雪撲滿了一襲紅衣,為耀眼的紅色增添了一抹淒楚的白。夜風一吹,衣衫漫捲。

唐玉,銅手和南宮絕早已經將其他的將領打發走了,在暗中看了好久,見姬鳳離依然沒有動身回屋的打算。三人心中極是焦急,最後銅手終於大著膽子走到姬鳳離身側:「相爺,就這樣放寶統領走?相爺,您不怕…………不怕…………他將北疆的勝的消息傳出去嗎?難道相爺就如此信任他?」

姬鳳離淡淡瞥了一眼銅手,負手進了屋。一伸臂,將身上覆雪紅袍褪落而下。

唐玉斟了一杯茶遞了過來,姬鳳離接過茶水,緩緩說道:「傳出去也好。」

銅手皺了皺眉,「相爺千方百計壓著所有軍報,難道不是怕禹都有人知道?相爺不是一直怕禹都生變嗎?」銅手有些不解地問道,當初,姬鳳離就是為了怕大勝的捷報傳回帝都,所以,才牙下了所有軍報。

姬鳳離坐在椅子上,勾唇笑了笑,鳳眸中閃過一絲淡淡的鋒銳。

是不是當你遠離了某個人,自此便可以不再聽到他的消息?

花著雨原本以為是這樣的,可是回禹都的一路上,她卻幾乎崩潰。沿途聽到最多的,都是關於百姓對於姬鳳離的交口稱讚。雖然,有些地方甚至不知道戰事已經勝了,但是姬鳳離親自到戰場監軍,已經在百姓心目中地位極高。

花著雨在酒肆中,要了一碗飯,和平老大兩人一邊用著,耳畔聽著百姓對姬鳳離的議論聲,她忽然凝了凝眉。

在她心中,一直將姬鳳離看做扶植少帝,企圖謀權的臣子。此次,北征,姬鳳離就是為了將兵權攬到手中,再意圖逼宮。可如今,聽到百姓如此議論,她忽然感覺不妙。

姬鳳離如今在百姓中口碑如此好,他是絕不會謀權篡位的,自毀名譽的。

「阿平,你已經將北疆大勝的消息傳給安了嗎?」花著雨忽然問道。

平老大點了點頭。

花著雨豁然起身道:「我們盡快趕路,務必早日趕回朝中!」

日夜兼程,一直到了一月後,風塵僕僕的花著雨和平老大終於趕回了禹都。這一路上,已經有源源不斷的密報從安小二手中傳了過來,整個朝野的情況,她已經知悉的很清楚。

花著雨到了禹都,馬不停蹄,換了一身宦衣,便在安小二的引領下,進了宮。安小二現在已經晉陞為皇宮侍衛總統領,若非他的引領,她恐怕是連皇宮都進不去。

巍峨宮闕沉默佇立眼前,殿宇深深,屋簷重重,依然是不變的巍峨雄壯。然而,這其中卻已經皇權更替,物是人非。

他們沿著抄手遊廊,轉過太液池,漸漸行到勤政殿前,花著雨低頭方要抬階而上。眼角餘光瞥見高臺之上站立著一個人影。

她抬眸望去,只見白玉長階盡頭,一個男子身著黑色繡著錦色紋飾的華衣,他正憑欄迎風而立。

花著雨沿著台階一步一步朝上,一點一點地看清了這個男人的面貌。

依然是飛揚的眉,看上去卻不再嬌縱,依然是黑白分明的漂亮瞳眸,眸底卻少了許多戾氣,多了一絲沉穩持重。依然是漂亮的臉龐,看上去卻再不是以前仙童一般的少年,而是,已經蛻變成

一個真正的男子。

廢太子皇甫無雙!

他不再是之前的皇甫無雙,不再是通身的飛揚跋扈和嬌縱。

牢獄生涯,似乎是一注催化劑,將這個年少輕狂,飛揚跋扈的少年迅速催變成一個沉穩高貴的男子。

他的肆意飛揚的少年時代,已經結束了。

皇甫無雙看到了安小二,看到了安小二身後的花著雨,唇角一勾,朝著花著雨揚起一抹華貴凜然的笑意。

當花著雨終於站在皇甫無雙面前時,她知曉方才所見並非自己的錯覺,不過短短數月,皇甫無雙確實是長高了不少,再也不是以前試圖和她比個頭的少年了。

花著雨慌忙走到他面前,見了禮。

皇甫無雙站在比她高兩個台階的地面上,從上而下,俯視著花著雨,良久,緩緩說道:「小寶兒!你瘦多了。」

花著雨頓時心中一暖。她方才也一直在想,再次見到皇甫無雙,他會和她說什麼?會不會怪她留到姬鳳離的身邊,會不會又命人給她五十大板,所有的都想到了,卻完全沒料到,他會說:你瘦了!

被北疆的風雪肆虐下,她確實是瘦了,也黑了,臉上肌膚也粗糙了。當這樣的她置身於皇宮深處的太監之中時,恐怕更不會有人懷疑,她是一個女子了。「殿下,您也瘦了!」花著雨輕聲說道,皇甫無雙確實也同樣瘦了,牢獄的生活並不是那麼好過的,縱然他是廢太子,是皇親貴族。

「小寶兒,這一次你立功不小,本殿下登基後,即刻冊封你為從二品的總管太監。」皇甫無雙的聲音,從頭頂上沉沉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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