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醫09
曲妃查了資料後已經晚上七點,買了乾糧獨自去陸閒的小區裡蹲點。發現陸閒沒在家休養則是一個人著急的開車出門,於是英勇的曲妃姑娘搶了一個路邊正等紅綠燈過馬路的電動車姑娘的車追了上去,還把自己的工作證丟給人姑娘,留下一句豪爽的「借用,謝謝了」後絕塵而去。
曲妃騎著小巧的電動車,懊惱的看前邊小車快要消失的倩影,看路標之後拐進了旁邊的小路,出了小路沒一會就看見陸閒的車進了郊區的山路。那條路是個自然公園的必經之路,那個公園平時沒什麼人去,因為路遠沒什麼看頭,純粹就算是個綠化公園。
電動車不比轎車,當曲妃看見陸閒的車時,那輛車已經停在路邊的一棵樹下,車門大開。曲妃暗道不好就巡著腳印追進林子裡,路上發現斷斷續續的一小灘血,只能給柳慕言打電話,掛了電話後繼續追蹤,還在樹幹上留了記號。
天已經黑透了,離開路燈的範圍幾乎只能看的不遠。曲妃摸了摸隨身的包,嘴裡咬著手電筒沒開,捉摸著這個陸閒大半夜的上這來做什麼。突然眼前亮光一閃,曲妃趕緊蹲到草叢裡屏住呼吸。
「砰……」一個人摔到地上傳出痛哼聲。
林間除了風,都靜悄悄的,一道女聲凌厲的傳來,「誰在那裡?陸閒,你帶了人來!」
「學姐,你怎麼……不是說過不會傷害人了嗎?這個人是無辜的。」
「陸學弟,我怎麼了嗎?啊……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怎麼流血了?」女聲突然變得柔柔弱弱起來。
曲妃聽著趴在地上向前爬了爬,透過草叢的縫隙就看見陸閒正給一個陌生男人包紮傷口,而旁邊有個女人一臉驚恐的跌坐在地上,一邊的地上是一盞罩著玻璃的油燈。
「學姐,你和我去見顧師傅吧,他一定能把你體內的東西除掉的。」陸閒把止血包紮好的男人放下,回頭看向女子說道。
曲妃瞅著這女人有點眼熟,這不是那天去陸閒家樓道裡那位麼?但是蘭心若不長這樣啊?雖然挺像。
「不,我不去,他會殺了我的。陸學弟,你要幫幫我,我已經快不能阻止她了,我……」女子忽然低下頭沉默了,陸閒著急的正想上前卻被那人的動作驚的怔在原地。女子突然露出一個妖冶的笑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手指捲著自己垂到胸前的頭髮,「沒用就是沒用,和一個沒用的男人哭訴只會更沒用,哈哈……陸閒,怎麼?不高興見到我?我可是你的蘭學姐啊。」
陸閒後退幾步,「你不是,學姐呢?你把學姐怎麼了?」
女子細高的鞋子踩的枯葉吱吱作響,她走到陸閒面前,塗著紅色蔻丹的指甲刮著陸閒的下巴,隨即狠狠的踹了地上男人幾腳,「哼,我已經落魄到靠這種貨色來維持力量了,陸閒,你好狠的心啊。對你那麼好的學姐你對她做了什麼?搶男人?不知羞恥。逼瘋她?忘恩負義。如今更是趕盡殺絕,你竟然和顧家人聯手要殺了我!」女子放開陸閒,走到油燈旁,手指上的藍寶石戒指變成血紅色,「楚川那個負心漢,就是死,我也不會放過他。」
陸閒的指甲早已嵌進肉裡,他不可置信的問:「你對他做了什麼?」
女子笑了,銀鈴般很是悅耳,「嘻嘻……你覺得呢?不是已經收到消息,他的屍體不見了嘛。」
「你別太過分。」
「嘻嘻……陸閒,道貌岸然到你這程度可真是難得。」女子用一截白色繩子點著了,扔進密林深處,「明明恨不得殺了我還做出一副擔心的樣子,看得我想吐。說我對你好,對你好你還和我搶男朋友,哼……楚川死了之後在學校裡你還能對我笑得出來,說什麼都是你的錯,哎喲陸閒,我還真不知道你是這種人,怎麼?難道你忘了,楚川是我弄死的嗎?你說你怎麼能這麼善良呢。」
「你究竟想對學姐做什麼?能不能放過她?」
「喲……這種時候了還擔心你學姐啊。」女子輕笑,彷彿陸閒是個笑話般,「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自欺欺人也得有個限度,你的學姐蘭心若就是我,我就是蘭心若。別說什麼精神分裂鬼魂附體,就算是精神分裂那也是我,鬼魂附體就跟不必扯了。顧白欠我蘭家十五條人命,接近楚川確實是為了報仇,沒成想我會喜歡上他。我本不想置他於死地,但是誰讓你相信我呢,當初要不是你主動碰我的繩子,楚川就不會為了救你而死。男人的雛鳥情結真是讓人震驚啊!就因為當初我不帶任何目的接近你?呵呵……你這種嫩的澀口的人我可沒興趣下嘴。逗你玩罷了。」
「你騙我,我不相信,學姐呢?」陸閒固執的問道。
「哈哈……陸閒啊陸閒,你這種樣子,幾個楚川都不夠死的。想見他麼?這幾年可是費了我好大的心血才把他從底下給撈回來,如今的楚川,可是我的。」蘭心若哈哈大笑,雙手拍了三下,密林深處逐漸浮現出一個人影。
那個和遺照上一模一樣的楚川,他穿著當年死去時穿著的衣服,眼神深邃,靜靜的站在蘭心若的身後,眼裡除了蘭心若容不下他人。
「楚……川……」陸閒呆呆的喊他。
楚川仍舊靜靜的看著蘭心若,沒有任何反應。
蘭心若勾唇一笑,湊過去在楚川的嘴角親了一口,「現在,他可是我的。你怎麼叫,他都不會有反應。」
曲妃流了一身冷汗,這是什麼情況?這個叫蘭心若的女人是瘋了吧?把人家的屍體弄成傀儡來刺激陸閒嗎?
陸閒只愣愣的看著楚川,喃喃道:「楚川,楚川。」
楚川的耳朵動了動,偏過頭看陸閒,眼裡一片迷茫。一旁的蘭心若見了咬牙切齒的一巴掌就呼了過去,發出「啪」的一聲,「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你怎麼能……」陸閒敏感的發現楚川的脖子中間插著一根釘子。
蘭心若掩唇輕笑,身子一歪就倚在楚川身上,手指按著那根釘子,「你說這個?要不是這根七星釘我早就把他弄成我的何必等七年,顧白就會壞事。如果楚川不是顧白的徒弟或許我還會放過你們,呵呵……不知道顧白會不會對他徒弟下手,畢竟,現在的楚川,可不是人。哦我倒是忘了,顧家可是有名的幫裡不幫親啊。想當初我可是為了楚川把自己弄的要死不活的,現在想想都覺得可笑,因愛生恨什麼的,確實不是空談。」
曲妃趴在草叢裡悲憤的牙都要咬碎了,這個蘭心若真是喪心病狂啊弄成這樣。顧家那些變態別說是徒弟了,看顧少連他小姑姑顧青衣都能下手。
「學姐,你放過他,他已經死了啊,放過他吧。」陸閒悲哀的發現,那個確實不是他的楚川,他的楚川會笑,會用盛滿星光的眼睛看他,會輕輕的問自己,「陸閒,累嗎?」
蘭心若看著受到巨大打擊的陸閒快意的笑了,「哈哈哈……陸閒啊陸閒,你不是人稱『閒醫』麼?救不回心愛之人的感受如何?痛快麼?如今更是扔了手術刀做起了心理醫生,哼……讓你配合我復活楚川你不願意,怎麼?現在看到楚川不認識你了就受不住了?這點心理素質怎麼配得上你那萬人稱頌的『閒醫』二字。」
陸閒眉間那抹嫣紅隨著他情緒不穩逐漸浮現出來,讓對面的蘭心若大驚失色,「你怎麼會有這個?」
「學姐,我求你,放過他吧,我做什麼都好,別再折磨他了。」陸閒心悸的厲害,捂著心口跌坐在地上,眉間的艷色如血般熾熱,燒的他神志不清。
蘭心若瞪大了眼看陸閒身上發出的微光,怒火中燒,「難怪,難怪我每次想在你身上做什麼的時候總是遇到阻撓,原來還有這一手!楚川啊楚川,你們伉儷情深到這地步我怎麼能不成全呢?陸閒,你說,你救不回他和他親手殺了你,哪種比較痛?」
陸閒渾身燥熱,微喘著氣,迷茫的眼睛看向楚川,「楚……川……」
蘭心若拍了三下手,楚川就聽話的向陸閒走去,輕柔的抱起陸閒,如情人般緩緩的收緊圍在他脖頸上的雙手,用盡力氣。陸閒被掐的不停咳嗽,只出氣不進氣,他伸手摸了摸楚川的臉蛋,撐著殘留的意識斷斷續續的說「我……記得……」便暈了過去。
楚川只怔愣了幾秒又狠狠的繼續掐,草叢裡的曲妃也不管打不打得過了,氣沖沖的跳出來,落地便結了個陣法,效果甚微。前陣子才和自家兄長學的,雖然沒什麼大用,總比沒有的好。
蘭心若看著曲妃詭異的笑了,「喲,我當時誰呢,原來是顧家的走狗啊。」
曲妃學著顧離辰挑了挑眉,不甘示弱的回敬,「哎喲我也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顧家的手下敗將啊,怎麼?不夾著尾巴逃跑還敢出來丟人現眼?」
「哼……倒是個伶俐的丫頭,可惜站錯了主子。」
「你宮斗劇看多了吧還主子,老妖婆,這副樣子想必是偷了漂亮女人的皮東拼西湊的吧?跟個拼圖似的,還好意思出來嚇人。」
蘭心若一言不發直接動手,曲妃哪是她的對手,陣法學的不精,被攻破之後繩子甩到了身上,整個人被擊飛撞到樹上吐了血。「哼,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你說的是誰?」曲妃一聽見聲音眼睛一亮,救兵到了!陸追用手沾了越陽的天罡墨一甩,墨滴甩到蘭心若身上茲茲作響,蘭心若驚叫一聲急忙後退。
越陽熟練的把墨線拉了出來,彈到蘭心若的跟前,唐宋趁機把楚川推開救下陸閒,柳慕言則是扶起曲妃,細心的用紙巾擦了擦她的嘴角。
「多管閒事!」蘭心若雙眼暴突,手上的戒指變得混沌又血紅,她以油燈為中心,用自己的血畫了一個巨大的陣法,瞬間變覆蓋住所有人,「哈哈哈……就算是顧離辰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破了陣,而這點時間足夠我收拾你們。」
血紅色的陣法一出,曲妃就感覺到柳慕言的不對,他們的頭兒突然變得沉穩安靜,黝黑的眼睛看著在一邊發愣的楚川,隨即又看了蘭心若,那一眼,仿若冰川凍得曲妃心臟都結冰了。
陸追一臉「這女人是個狠角色」的表情回望夥伴們,「給個建議,這下怎麼辦?陣法咱都是菜鳥。」
幾人在心裡歎息,「顧少怎麼還沒來呢!」
「喲,小朋友們,剛才不是囂張的狠麼?現在怎麼一個個都慫了?剛才叫囂的膽量呢?還天師正統呢,一代不如一代,就會抹殺小派的大家還真是教養出眾。」蘭心若語氣裡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你……」陸追捲袖子,老子可是不管男人女人的,憐香惜玉什麼的都是狗屁,來呀!掄拳頭!當然,這都是想想,畢竟人家一個指頭他們就該歇菜了。
「我的屬下我自會教訓,輪不到你來,何況,你算哪根蔥?」柳慕言清冷的聲音從後邊傳來。
蘭心若挑起秀眉,「喲,這又是哪家不知死活的小子?」
零組成員紛紛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扭頭看柳慕言,其中的曲妃反應最大,她一直站在柳慕言邊上,看的清清楚楚。剛才就在一瞬間,柳慕言整個氣場都變了,包括外形……
此時的柳慕言滿頭銀絲,依然穿著原來的衣裳,但是一手放在丹田前一手背在後,眼神是十分的冷冽,令蘭心若驚訝非常,她張著嘴問道:「你是誰。」
「你不配問。」柳慕言話音剛落,人就瞬移到蘭心若的面前,剛要抬手奈何楚川動作十分迅速,立刻就擋在蘭心若前面,柳慕言眼神一稟,默念一句楚川就軟了下去再不動彈。
蘭心若氣急敗壞的唸咒語,奈何楚川已經巋然不動她只能狠狠的瞪著柳慕言,「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多管閒事?」
「一個故人。」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就脫口而出。柳慕言輕巧的一躍,幾人只看見他在半空中轉了個圈,足尖落地後蘭心若已經跪倒在地,而柳慕言的手上染滿了鮮血,握著個還在跳動的血塊。
蘭心若扭曲的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你不是人……」
柳慕言輕笑一聲,「彼此彼此。」
蘭心若被洞穿的胸口咕嚕咕嚕的冒血,裡邊空蕩蕩的。柳慕言甩了手裡的東西後捲起她手裡的白色繩子眼睛一瞇就化為烏有。隨著繩子的消失她臉上的皮膚逐漸脫落,露出裡面乾癟蒼老的面孔,她瘋狂的用手抓掉落的皮子一邊咒罵,最後不甘心的倒了下去,嘴裡還在不停的問:「你是誰?你是誰……」
微風吹起柳慕言銀色的髮絲,暗淡的月色下,仿若九天之上的仙人,無情,無心。
蘭心若至死柳慕言都沒再說一句話。隨著蘭心若的死楚川的身體也發生了變化,「砰」的一下化作粉塵,被風一吹,消失的毫無聲息,恍如沒有出現過一樣。
「頭兒!陸閒沒呼吸了!」曲妃的聲音喚醒了大家,紛紛湊過去觀察。
柳慕言瞇著眼揮手讓幾人散開。陸閒額頭上的艷色像水一樣融入了他的身體裡,隨後他自己坐了起來,說是坐還不如說是誰抱著他坐著。
幾人驚奇的發現,陸閒的背後,是身影淡薄的楚川,幾乎透明的快要消失。他噙著眾人熟悉的笑容,不捨的親了親陸閒的額頭,鼻子,嘴唇。輕輕的說一句,「陸閒,我守著你呢,別怕。」
然後,楚川握著陸閒的手,把兩人的額頭靠在一起,漸漸的隱沒在陸閒的身體裡,徹底的,消失不見。而陸閒像是有感知一般,眼角流了一滴淚。
曲妃小心翼翼的上前探鼻息,陸閒已經呼吸正常,心跳平穩。幾人驚訝的看向柳慕言,柳慕言搖了搖頭,隨後也暈了過去。
經過驚心動魄的一戰,零組的人想,那種痛徹心扉的事不要再來了!而且,頭兒這種情況是咋個回事?突然就變得超級厲害,真不愧是頭兒啊!
而被討論的柳慕言一頭霧水的聽完幾人的訴說後似懂非懂的回家進了書房。顧離辰給他鋪紙,研磨。
柳慕言執筆蘸墨,素白的畫紙上漸漸浮現出一個人的輪廓,面容如玉青衣素裹,長袍下的手帶著若隱若現的朱紅,烏墨長髮瀑於腦後,俊逸的臉上帶著淺淡看不清的笑意,漸漸隱沒在松山白雲間。
幾日後,聽聞楚川老家傳來消息。楚川的墓碑旁那一叢竹子開花了。沒多久就枯了,老人家命人挖掉再栽,無奈再栽什麼枯什麼,那個地方,如今已是一柸黃土,風一來,漫天的沙塵迷的人眼睛都睜不開,還會澀的掉淚。
竹子一生只開花一次,在枯萎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