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劫03
「你不就是想要在他身邊麼?不就是想要他好好的麼?」
「名不正言不順的怎麼在他身邊?」
「生同裘死同穴?呵哈哈……好啊……」
「你生不能和他在一起,那麼你就死了到奈何橋去等他罷,至於能不能等到……」
「放過他?好哇!你死了我就放過他!」
「生死相隨?笑話!我成全你,讓你留在他身邊……啊哈哈……」
「很痛吧?有多痛呢?你說,他要是知道你的心思會有怎樣的心情?」
「本公主說到做到,成全你的心思,我會讓你看著他有多幸福……來啊,把這雙眼睛給本宮挖下來……」
柳慕言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只知道,此時的自己被架在木架上,四肢被鎖鏈緊扣住,渾身疼的幾乎沒了知覺,耳邊是一道道尖銳的女聲,她好像恨極了自己!艷麗的十指蔻丹劃過臉上的肌膚,笑的刺耳。
「別掙扎,你知道的,他的家人對他有多重要。」
「好……」
柳慕言再也不想回憶,雙眼被剜的痛楚。只聽見從自己唇邊溢出的不屬於自己的聲音,淺淺的平靜的,如一汪清泉。
顧離辰把柳慕言半哄半騙的給弄睡著了,等到午夜一點半時準備孤身前往偷盜…借用文物,誰知路過柳慕言房間時被裡面的動靜驚到了。進去一看,柳慕言一身冷汗雙手緊抓著被單不停的掙扎,像是痛極了,當下臉就黑了。這次的離魂似乎很徹底,怎麼喊都喊不回來,顧離辰沒法,只能壓制住他的手腳以防受傷,咬破嘴唇把自己的血餵過去。
柳慕言喘息著驚醒,滿嘴的腥甜,濕漉漉的雙眼還對不齊焦距,喊了聲「師兄」後才發覺顧離辰嘴角破了,沒自覺的湊過去舔,直到把血跡舔沒了才問道,「師兄,你嘴角怎麼破了?」
顧離辰鎮定的回答:「小貓咬的。」
「貓?」家裡沒有貓啊!想到了什麼之後耳根子都紅透了。
「嗯……又看到了什麼?」顧離辰把人抱起來靠在床頭,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給柳慕言後很知趣的轉移話題。
誰知柳慕言渾身不可抑制的戰慄了幾秒,「我看不見。」
「看不見?」顧離辰眉頭一挑,心道:這可新鮮了。
柳慕言嗯了一聲,「剛開始看不到,只聽到聲音,覺得渾身都疼,後來睜開眼睛的時候只看見了……匕首。」說道匕首的時候停頓了下來,歪著頭想了想,「然後就什麼都看不到了,只覺得疼,很疼,這裡很疼……」說著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顧離辰扶著人躺下,捏了捏被角,轉身出去了。柳慕言睜大眼睛看著拿了香爐又返回的顧離辰,看他熟練的點了香,走到床邊坐下,親了親自己的額頭,小聲的說:「我出去一會,你先睡。」
「嗯。」
顧離辰出門已經有半小時了,而柳慕言閉著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腦海裡還殘存著之前聽見的那女子尖銳的話語,把整個人都埋進被子裡使勁想了想,他最後好像聽到了一個名字,應該是名字吧?蘇……什麼來著?
「蘇安從。」
柳慕言聞言便開心的點點頭,對的,最後那個女子說的就是這個,蘇安從。
忽的,鼓起的被子包不動了,柳慕言整個人僵在被窩裡。聲音很熟悉,熟悉的讓他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完蛋了!柳慕言此時被這三個字砸的眼冒金星,師兄出門了那這人是誰?我勒個去,除了鬼魂還會有什麼?!柳慕言你個二啊!
「呵……」
輕笑聲從被窩外邊傳來,聲音淡淡的帶著一絲愉悅。
柳慕言想著從小到大見過的鬼怎麼也有成百上千了這是第一次親耳聽見對自己說話的,難免有點好奇。猛的掀開被子,已經做好會被嚇到的心裡準備,誰知自己沒被嚇到,反而是床邊的鬼魂嚇得退後了幾步。
居然是一身白衣勝雪,翩翩君子的鬼!雙眼蒙著塊桃紅色的錦布,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手裡拿著把骨扇。「我們見過幾次了。」
「嗯,不過我是第一次這麼近的見你,原來你會說話啊!」柳慕言說著指了指他旁邊的凳子,「你坐。」
「多謝。」白衣的男子對柳慕言的方向做了個輯,摸索著虛空坐在椅子上,「我以為我們只是有緣,沒想到你能看到那麼多。」
柳慕言歪著頭看他飄在椅子上,「你叫蘇安從。」
「是。」
「需要我幫什麼忙?」
蘇安從握著骨扇安靜了一會,「我……我想知道,他好不好。」
柳慕言屈起雙腳,下巴放在膝蓋上,「現在離你那個朝代已經過了幾千年了,你等的那個人說不定已經過了奈何橋輪迴了不知多少世,你都想知道嗎?」
蘇安從顯得很無措,侷促的捏緊骨扇,嗓音也變得有些沙啞,「那,那一世他是壽終正寢的麼?」
「其實,我不知道你問的是誰。」柳慕言眨了眨眼。
「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我知道的,在一起很久很久,只是不會和我說話;然後有一天,我聽見人的聲音,他就不見了,只留我一個人。」蘇安從抱著骨扇蜷縮在凳子上,布條下緩緩躺下兩行血淚。「我一個人呆了好久,直到遇見你,發現你能看見我。」
柳慕言注意到陽台旁邊的桌上安靜的躺著一枝桃花,想起曲妃的報告上就有,古墓主人開棺時就有一株桃花枝,只不過後來隨著屍體一起化掉了。難道這個「人」是附在桃花枝上隨著自己回來的?!這樣的話……
「你等的人是那個將軍?」
蘇安從聽見「將軍」二字恍然的抬起頭,「原來還是將軍麼?如此甚好,甚好……」
柳慕言呆了呆,「你喜歡他?」
「呵……看來,她還是守信的。」蘇安從偏著頭聽柳慕言帶著點不可置信的聲音,有些頑皮的笑了。
「你被騙了。」
「嗯?」
「那將軍死的時候估計只有二十幾歲,你附身的桃花枝和他合葬在棺材裡,你會感覺他不在了是因為開棺的時候他的屍身風化了。」柳慕言整理了下思緒發覺有個重要的問題遺漏了,「你的身體呢?」
蘇安從對自己能和那人合葬微微的感到吃驚,同時卻感到惋惜,死的那麼早麼?!「身體?死無全屍何來的身體?!」
柳慕言斂了眼睫,纖長的睫毛在眼下形成兩道陰影。「我感覺的到,很疼。」
「嗯……過了這麼久,再疼,也習慣了。」蘇安從站起身,白色的長袍無風自動,烏黑的長髮瀑布般鋪在腦後,如玉的面容帶著淺笑,「大抵是忘不掉吧,每過一段時辰都會經歷那種疼痛,也就習慣了……」
就像時鐘總會輪迴到之前轉過的軌跡一樣,不停的在未痊癒的傷口加深傷痕,直至潰爛,疼的忘不掉。
「有一副畫,和你的氣息很近,但畫上的人卻不是你。」柳慕言眉頭緊鎖,想起畫上的女子那美麗的面容,以及和長相氣質不符的眼神。
蘇安從靜靜的站著,氣息有些哀傷,「原來如此,果然是最好的報復……」說著一個閃身消失不見,空氣中只留一句,「懇請你收留我一陣子,待找到答案我自會離去……」
柳慕言光著腳丫走到陽台旁,捏著桃花枝去客廳找花瓶,他打算養起來。不知道自來水能不能養這枝幾千年的鬼桃花?翻箱倒櫃後終於找到了一個精緻素雅的花瓶,看著還挺古舊。思考了一番後果斷的用孟婆碗盛了水倒進去,過了孟婆碗的水屬陰氣十足,養這枝桃花應該足夠了吧?!
顧離辰做了個障眼法用符紙代替便急沖沖的拿了那幅畫和裝了劍和骨扇的盒子回來,一進家門就被屋子裡的鬼氣嚇了一跳,「臥槽這什麼鬼地方。」東西還沒放好就差點掐死那枝桃花,幸而被柳慕言攔住了。
顧離辰頭疼的看著柳慕言抱著花瓶死都不讓他靠近,「言言,養鬼很傷氣的,拿來我處理掉。」
柳慕言瞪大了眼睛看自家師兄,「我答應了人家收留他一陣子的。不好不講信用!」何況,他想知道,是什麼樣的感情,能讓一個人承受這麼大的傷痛持續幾千年,也只是想知道對方好不好……
「你知道你拿的什麼來養麼?」這爪子太可氣了,一拿都能拿到陰氣森森的東西。
「什麼東西?」不就一個花瓶麼?
顧離辰把東西扔桌上後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這東西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從黃泉裡撈出來的,鬼氣重。這就算了,孟婆碗不能亂用啊!等等,我看看。」說著接過柳慕言手裡的花瓶端詳那株桃花,臉色十分不好看。
柳慕言狐疑的看自家師兄驚疑不定的眼神,問道,「怎麼了師兄,我覺得這一定是冤案啊,他剛和我說他死無全屍……」
「行,就養著吧,就當還人情。」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帶著些許揶揄,用柳慕言的話來說就是,抓著別人小辮子的表情。
「不過這事還真難辦啊……」顧離辰摸著下巴笑道,把裝著劍和骨扇的盒子與花瓶擺放到一起。
而那幅畫則是捲起用紅繩綁了起來,那條紅繩在用千年古剎香灰兌的水中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在行裡有一個威武的名稱,叫縛魂索。
柳慕言知道這個縛魂索很難得,被師兄用在一幅畫上怎麼看怎麼怪異。但是師兄前後的表情實在是很奇妙,本來一副誓死不從的樣子到後來的嗷我終於抓住你丫小辮子的樣子。
「師兄。」
「嗯?」顧離辰用縛魂索把畫綁住還不算,正琢磨著找個合適的封套封住裡頭的瘋婆娘,剛差點沒被撓一爪子。聽見柳慕言喊他,回頭就見小孩拿著一個黑色的長木盒子放桌上,示意他把畫軸放進去。
把東西放好後揉了揉柳慕言的腦袋,「乖。」自家小孩的危機意識還是挺好的。
「我翻花瓶的時候找到的,大概是師傅留下的。」柳慕言仰著頭看顧離辰,「安從好像不太願意說他死的事情。」
顧離辰撇嘴,「這個回頭再說,明天大概那些個昏迷的人就能醒了,不過,這東西暫時渡不了啊!」
「畫軸裡的人麼?」
「對,這東西真是瘋魔的很,瘋的都沒邊了,要不是出不來,那些人就不止昏迷那麼簡單了。」
柳慕言點頭,「我總覺得這幅畫很奇怪,但是怪在哪就是看不出來。」
「嗯…這畫紙有人氣,算了別想了,明天開始我準備把她渡走,實在渡不走弄死算了,反正都死透了。」顧離辰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時鐘,得,四點四十五。「言言,快早上了,睡覺去。」
「好。」柳慕言神色凝重的想了想那幅畫,隨即搖了搖頭,用手拍了拍臉頰,自己的想法會不會太黑暗了,雖然說那畫紙很細膩,師兄也說有人氣……
以愛為名,做的卻是這麼殘忍的事情,未免也太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