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甦醒 ...

　　虛空中充斥著漫無邊際的黑暗，慢慢的，似乎有零星的光亮裹挾著紛亂的聲響滲入到意識之中，這股模糊的力量促使容澗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簾。

　　不知過了多久，素白的牆壁和鐵灰色的醫療儀器，在男人漆黑的瞳孔中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容澗的眼珠艱難地轉動了一下，床邊趴著的腦袋忽然就這麼毫無徵兆地撞入他的眼中，那人一頭黑色簡練的短髮，側臉輪廓銳利，窗口灑下的光影在他臉上投下立體的剪影。

　　似乎是感覺到動靜，趴在床沿淺眠的男人醒過來，習慣性地朝床上那個當了大半年活死人的傢伙掃了一眼，一如從前根本沒指望能看見半點回應，然而這次——

　　一瞬間，四目對視。

　　連風也靜止了，明亮的病房裏靜得滲人，只剩吊著的點滴還在任勞任怨。

　　容澗躺在床上靜靜注視著眼前的男人，對方維持著趴在床沿的姿勢怔住一動不動，容澗的目光遊弋從對方頭頂打量到腳底，五官銳朗，白色襯衣和西褲下身材很完美...

　　眼光掃上來仔細瞅了會兒那人英俊的臉龐，容澗再次確定自己不認識對方，默默把頭扭向一邊，暗道這盯著自己眼神發直的男人似乎腦子有點毛病。

　　就在容澗準備出聲的時候，林焰修突然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哐啷”一聲撂倒了椅子：“你——你終於醒了？！”

　　男人低沉的聲線聽來十分悅耳，但過分驚詫的語氣和誇張的揚聲還是讓容澗直想皺眉，淡淡回了句：“我沒有睜眼睡覺的習慣。”

　　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幹得冒火了，又壓抑又嘶啞。容澗難受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低低吩咐了一個字：“水。”

　　水來的很快，林焰修按了叫醫生的電鈴後，似乎還沉浸在不可思議奇跡誕生的驚喜中，暫時沒發覺任何不妥之處。

　　容澗沒有接，他抬眼望著面前的水杯，目光又上移盯著林焰修的眼睛，那眼神十分的正直，又十分的嚴肅。

　　“怎麼？”林焰修皺眉自己喝了一口，水溫剛好。

　　結果耳邊便傳來容澗乾巴巴平板板的聲音說道：“喂我。”

　　林焰修差點沒噴他一臉，兩道長眉一豎冷笑：“還得寸進尺了你？不喝拉倒。”

　　容澗嚴肅的眼神立刻轉為鄙視：“我身上沒力氣，動不了。”

　　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的剛詐屍的人，能開口說話就算神奇了，生理機能都得慢慢恢復。

　　林焰修抿嘴無語，卻也只好伸出手來小心拖住對方的頭，慢慢喂水。

　　半杯水顯然是不夠的，容澗望著一臉不耐煩的林焰修，冷淡皺眉：“你這樣的態度也能做護士？這家醫院怎麼還沒倒閉？”

　　背過身倒水的林焰修驟然整個人僵硬住，像慢鏡頭回放一樣一格格轉過身，目光如同錐子直戳容澗雙眼：“你剛才...說什麼？”

　　容澗善良地重複了一遍：“這家醫院怎麼還沒倒閉。”

　　“前一句！”

　　容澗耐心繼續說：“你這樣的態度也能做護士。”

　　“混蛋你說誰是護士？！”林焰修終於被那漫不經心又正經無比的態度激地暴走，水杯和茶壺重重擱在桌上發出砰的一響，“我是男的！”

　　容澗聞言低頭朝對方下面掃了一眼，抬起眼皮：“看得出來。”

　　“........這不是重點！”林焰修臉頰不易察覺的紅了一下又轉鐵青，皮鞋隨著主人氣急敗壞地來回走動在地板上發出啪啪啪的聲響。

　　“容澗你少給我裝傻！我是誰難道你不記得？”林焰修過來扳住容澗的肩膀，俯身湊過去眼睛盯著眼睛，眨也不眨。

　　容澗坦然地回視，直到感覺眼睛都有些發酸，歎了一口氣說：“我只記得自己叫容澗，真的不記得其他人了，如果你是我的債主，那我表示很抱歉。”

　　“你——！”林焰修神色僵硬中又透著說不出的古怪，陰晴不定地瞪著他，半晌才低聲喃喃開口，“你真的全都忘記了？”

　　容澗聽出那咬牙切齒的聲音中既似憤怒又似悵惘的語氣，想起他昏迷的這段時日恐怕這個人一直在照顧自己，如今好不容易醒過來，卻得到一句不記得，恐怕任誰都會氣的暴走吧。

　　容澗的眉頭又擰緊了一點，莫非他真的欠對方很多很多錢？

　　就在他以為林焰修已經控制不住要掐死自己的時候，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終於推門而入，兩個清秀的小護士客氣地對林焰修道：“林先生，病人的情況需要觀察一段時間，請稍微離開一會兒。”

　　林焰修沒有理會，緊盯著醫生問：“他失憶了是怎麼回事？”

　　醫生熟練地給容澗做著各種各樣的檢查，一面推了推眼鏡，沉穩回道：“他昏迷了6個多月，而且車禍的時候有輕微腦震盪，現在剛剛醒過來，記憶出現短暫的混亂甚至遺失一部分是很正常的事情。”

　　車禍？容澗捕捉到這個詞，眼光朝林焰修掃了一眼，只看見對方臉色更黑了一層。

　　“那他什麼時候能恢復？”林焰修緊接著問。

　　醫生抬起頭來瞅他一眼，冷淡說道：“上帝知道。”

　　林焰修瞬間噎住，目光在容澗身上掃了一圈，冷冷回道：“我知道了。”說完撈起床邊的西裝外套，轉身就走了出去。

　　醫生眼鏡片微一閃光，心道，還真以為自己是上帝？

　　“你有沒有覺得什麼地方不舒服？”醫生直起身手插在口袋裏輕聲問。

　　容澗說：“口渴，沒力氣。”

　　“嗯，還有呢？”

　　容澗繼續道：“口渴，沒力氣。”

　　“....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醫生眼角抽搐一下扭頭朝兩個小護士其中一個吩咐了幾句，一揮手就帶著另一個走了。

　　容澗木著臉轉頭看著旁邊偷眼瞅他的女護士，忽然問道：“剛才那個穿黑西裝板著臉的男人，是誰啊？”

　　女孩似乎才是個實習的，有些害羞地抬頭看他一眼，挪進了一些細聲回答：“他是OP遊戲公司的老闆，林焰修林先生。”

　　“遊戲公司的老闆？”容澗平板的聲音重複了一遍，皺眉又問，“他跟我有什麼關係？”

　　護士抿嘴笑了笑：“林先生是你的老闆啊，你可是OP遊戲公司的金牌職業遊戲高手，技術流的代言人呢！”

　　沒有注意到愣住的容澗，女護士自顧自絮叨：“林總真是個好上司，不光替你付了所有的醫療費，這半年時間工作那麼忙還隔三差五就抽空來照顧你，不過每次都失望而歸，奇怪，容先生你好不容易醒了，怎麼林總臉色還那麼難看呢？”

　　容澗垂下眼皮默默道：“我要是借了人一大筆醫療費，可是到頭來人家忘記這回事，我臉色估計好看不到哪里去....”

　　護士僵笑：“可是...林先生也沒打算讓你還啊。”

　　容澗抿嘴，淡淡說道：“不，他只是猜到我連銀行卡密碼一塊兒忘記了。”

　　護士：“.......”

第二章 脫衣服 ...

　　這四月天裏春光是大好的，窗戶外頭明亮湛藍的碧空像是被暈開了的藍顏料，叫人抬抬頭就心情舒暢。

　　此時，容澗的病房裏，兩個秀麗的小護士正在說服躺在病床上僵硬狀挺屍的男人，乖乖脫掉衣服。

　　由於肌肉按摩複健一直都進行的很順利，容澗已經能夠簡單的活動，但是完全康復還需要一段適應的時間。

　　於是，小護士們對這個英俊帥氣男人的專屬揩油時刻——擦身，就快沒有機會了。

　　“容先生，請配合我們的工作呀，快把手抬起來。”馬尾護士笑嘻嘻地俯身，用自以為很親切的幼兒園老師式語氣哄道。

　　容澗的臉皮抽搐了一下，冷冷地說：“不，你摸我的時候，我渾身就會起雞皮疙瘩。”

　　“........”小護士一號頓時笑容僵住。

　　實習護士二號立刻撲上：“我會小心拿毛巾，不碰著你的。”

　　容澗抬頭立刻質疑道：“那為何非要你來？”

　　“呃...”

　　容澗皺眉問：“以前是誰給我擦身的？”

　　護士二號呐呐尷尬回答：“是...是林總。”

　　林焰修？

　　一想到那傢伙頂著一張晚娘臉扒掉自己的衣服然後從頭到腳看光光，容澗的眉頭就像中國結似的糾結得不行。

　　小護士二號看他沉默一言不發，以為對方害羞了，於是笑著安慰道：“反正你和林總都是男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容澗半晌才開口，語氣幽幽帶著被騙的悲憤：“他還說不是這裏的護士....”

　　“啊？”兩個小護士覺得自己腦筋都快打結了，愣是跟不上這位穿越時空的思維回路。

　　護士一號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林總他老人家是國內一流遊戲公司的大老闆，怎麼可能會是這裏的護士？！”雖然她也不大清楚為何林boss會屈尊紆貴攬下給容澗擦身這種事，不過——有這樣的老闆真是幸福啊。

　　聽到這話，容澗眉毛頓時略一上挑：“既然他不是醫生也不是護士，你們居然就讓一個外行人對我動手動腳？”

　　“哢嚓”一聲！

　　不是小護士不小心把茶杯給摔碎，而是病房的門栓被人給生生拽了下來！

　　屋子裏的三個人頓時嚇了一跳，兩個女孩回頭看見門口站著的男人。

　　正是屬曹操的林boss，這個高挑的男人依舊一身純黑西裝筆直地立在門邊，走廊的日光燈在他背後，在男人俊朗的臉上打下陰沉的側影。他手中還維持著握著門把手的姿勢，只是那可憐的把手早已脫離了它的母親。

　　“噝——”小護士目光呆滯了一瞬，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且不論這種高難度的技術活林大老闆是如何做到的，這是要多麼恐怖的力氣啊...

　　——或者說，怨氣？

　　容澗面上的驚訝一閃而逝，旋即擔心地說道：“今晚可以給我換個病房麼？萬一晚上有暴力偷窺狂趁我睡著進來襲擊我怎麼辦？”

　　暴力偷窺狂？

　　林boss鐵青的臉色又黑了一分。

　　“唉...”容澗目光落在對方的似乎暴起青筋的手和門把手上，認命般歎口氣自言自語，“看來就算換病房也沒用嘛...”

　　“啪”得甩掉門把手，林焰修終於暴走，鋥亮的黑皮鞋又開始噠噠噠地來回踏在地板上：“混蛋容澗你說什麼？！誰是暴力偷窺狂？！誰他媽那麼無聊偷窺你啊？！老子還不如偷窺一頭公豬！”

　　也許是怨氣太沖，最後咆哮“公豬”兩字一下子破了音，回音在安靜的醫院走廊上盪氣迴腸。

　　眾人都呆住了。

　　容澗沉默了一下，率先打破病房詭異的死寂：“...我不姓‘混蛋’，還有，”他頓了頓，嘴角要笑不笑地一牽，“我有說是你嗎？”

　　林焰修深吸了一口氣，他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在女士面前保持風度，保持風度，保持....你妹的風度！

　　他冷著臉邁開步子朝病床走去，慢慢彎腰將雙手浸入消毒水，一面拿了乾淨毛巾擦拭著，一面微微側過臉餘光瞥了仍舊僵硬著的小護士一眼。

　　容澗注視著男人的動作，挑眉問道：“你要幹什麼？”

　　林boss扭過頭來對他冷笑：“給你擦身。”說著，頭也不回地對兩個尷尬的女孩下逐客令，“請你們暫時出去一下，這裏我來就行了。”

　　確認病房裏只剩下他們兩人，林焰修緩緩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盯著砧板上的容澗，冷笑道：“躺了半年腦袋也躺殘了？雖然失憶，不過你這爛個性還是跟以前一樣討人厭。”

　　= =

　　容澗一副雙眼皮表情不置可否。

　　一看他這樣子林焰修就覺得有些肝上火，他氣鼓鼓又無可奈何地犁了犁頭發，俯身伸手向對方的衣服紐扣探去。

　　沒想到一抓了個空，容澗竟然恰到好處地往後挪開了。

　　“你躲什麼？！”林焰修不耐煩地皺眉磨牙。

　　容澗用詭異的眼神瞅著他：“一個陌生男人要脫你的衣服，難道躲開不是正常反應？”

　　林焰修噎了一下，忽的又笑起來：“有本事的話你可以給自己擦。”

　　“有什麼不可以...”

　　林boss立刻打斷他：“後背你擦得到？”

　　果然容澗無言以對，林boss的嘴角瞬間得意地翹起來：“乖乖脫衣服，如果你不想變臭的話。”

　　容澗沉默著思索了三秒鐘。

　　最後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道：“唉，真拿你沒辦法....”說著，往靠近男人的方向又挪了回來，然後攤開雙手，扭頭默默望著林焰修——活像古代皇帝恩賜給小太監更衣的榮幸一樣，不過容澗更牛B的是，他還是躺著的。

　　“......”

　　容澗帶著一百度的銀邊眼鏡，十分清晰地看見對方額頭上瞬間猙獰暴起的十字路口青筋，於是識趣地把下一面一句“動作快點”給咽了回去。

　　林焰修嘴唇蠕動著不知道在小聲嘀嘀咕咕地罵著什麼，但終究湊過去一顆一顆解開容澗的衣服扣，外衣一扒開，看見裏面居然還穿著一件十分眼熟地黑色小背心，不由怔了一下。

　　容澗漆黑的眼睛透過鏡片直直望著上方林焰修的臉，注意到他神色，便問道：“怎麼？”

　　林焰修若無其事地移開眼神：“沒什麼。”

　　他扶著容澗坐起來靠在枕頭上，從容地褪下對方的外衣和小背心，一具精韌的男性軀體頓時暴露在空氣中，半年的臥病讓他稍微有些瘦削，不過依然掩藏不住男人健碩的身材。

　　林焰修的目光只是略微停留了一瞬，便不著痕跡地移開了。

　　口中卻不經意問：“醫院病服什麼時候有背心了？”

　　容澗淡淡道：“病服貼身不舒服，我讓護士去買來的。”

　　“哦。”林焰修抓著病服和黑色背心，那上面還殘留著容澗的暖暖的體溫，他指尖微微摩挲了一下，就隨意扔到旁邊去了。

第三章 擦身 ...

　　容澗注視著林焰修挽著名貴的西裝袖子，擰幹毛巾，使勁兒地、像搓衣服似的搓在自己光裸的身上，不由低頭瞅了瞅，微皺了眉說：“皮要搓破了。”

　　“沒事兒，你皮厚。”林焰修嘴角一翹，抬起眼皮瞧他一眼，不過口裏雖然這麼說，手裏幹的活卻放輕了些。

　　容澗繼續盯著他瞧，半晌，突然出聲問：“你真的是我的老闆？”

　　聽到這話，男人的動作略一停頓，容澗聽見對方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搶在他開口之前，繼續接著問：“而不是我的老爸？”

　　“咳咳——”

　　林焰修一時呼吸不順，狂咳不止，通紅從脖子蔓延到臉頰——那純粹是被氣的。

　　“混蛋容澗！給老子停止你的冷笑話！”

　　林boss從牙齒縫裏迸出幾個字，惡狠狠地狂丟眼刀，足足盯了他一分鐘之久。

　　容澗抿嘴，與之對視。

　　最後林焰修依舊在容澗萬年不變的雙眼皮表情下，果斷的敗退了下來，咬著下嘴唇挫敗地低著頭換了個胳膊繼續狂搓。

　　容澗看著對方喘著粗氣撐大嗓門還不忘加上前綴“混蛋”二字，一副氣惱暴跳又最終無可奈何的委屈模樣，突然就有些想笑。

　　但是由於某些原因，容澗的面部肌肉還是不及舌頭那樣發達，於是當林焰修抬起頭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表情：

　　=_，=

　　“...你抽筋了麼？”

　　容澗老實答道：“好像是的...”

　　過了一會兒，容澗總算調整過來，又開口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沒錯，我就是你的老闆！”林焰修哼哧哼哧地將人翻了個身，開始擦背。

　　容澗舒服地閉上了眼：“可是你為什麼這麼照顧我？”還幫我付醫療費...有錢沒處使？

　　背後傳來林boss略略得意的沉悅嗓音：“哼，知道好歹了？”

　　“....我出車禍該不會是你撞的吧？”

　　背後的動作突然一停，緊接著林焰修氣急敗壞地重重地吼了一聲：“當然不是！！”

　　不知怎的，容澗覺得自己聽出了那語氣裏絕對含著兩個感嘆號。

　　過了片刻，才傳來對方低低解釋的聲音：“那只是一場意外....你是我們OP公司的招牌，外面不知道多少游戲迷，還有不懷好意的競爭公司惦記著你呢，尤其是上次全國職業遊戲競技賽上的表現...哼，背心教主...”

　　最後幾個字音節含糊不清，容澗挑眉：“什麼主？”

　　林焰修懶得多說：“總之，你是公司的搖錢樹，身為老闆的我怎麼能隨便放任你自生自滅？”

　　“...哦。”容澗掀了掀眼皮，“可是...我忘記怎麼打遊戲了怎麼辦？”

　　身後似乎很久才傳來壓抑怒火的聲音：“你不會去從頭學起麼混蛋！”

　　很好，混蛋變成後綴了。容澗慢吞吞閉上眼睛想著。

　　頃刻，容澗又慢吞吞開口問道：“....要是我醒不過來怎麼辦？你身為老闆難道不應該為公司再找一棵搖錢樹嗎？”

　　背後的男人又沉默了一下，才低哼道：“要你管！”

　　........

　　終於把上半身擦乾淨，他們倆男人立刻面臨了一個問題：下半身該怎麼辦呢？

　　林焰修長眉糾結，而容澗依然舒服地躺在那裏巋然不動，宛如一尊佛。

　　“你的手可以動吧？你自己擦...”

　　林焰修將毛巾浸水洗了洗，擰幹直接扔到容澗懷裏，別過臉去，柔順的黑髮中露出一隻略紅的耳朵尖。

　　容澗彎起腰試了一下，皺眉道：“我沒法脫褲子。”

　　雖然很短暫，不過容澗依然敏銳地發現那只耳朵尖通紅地顫了一下。

　　林焰修猶豫地擰著漂亮的眉毛，雖然這種事以前就做過，但是那是在對方昏迷的時候，至於眼下——

　　容澗眼神鄙視：“又不是你被看光，你害羞什麼。”

　　“誰害羞了混蛋？！”只要跟這個傢伙在一塊兒，似乎保持風度和理智就極其困難，林焰修惱火的撲上去，兩手抓在男人褲腰上刷的往下一扯——

　　一覽無餘，滿室寂靜。

　　林boss抽搐著嘴角，滿面通紅的光速背過身去，沒想到一時太過用力，不小心連帶內褲一塊扯下來了....

　　他在心裏重新罵了一百遍混蛋。

　　容澗拿著毛巾悉悉索索弄了半天，終於停下來。

　　“你好了沒？”林焰修背著他又開始走來走去，皮鞋踏得塔塔響——這是林老闆焦躁時候的習慣性行為。

　　“好了，幫我穿上褲子。”容澗扔掉毛巾，淡淡要求。

　　他注意到林boss的背影似乎有瞬間的僵硬，最後帶著“為何老子非得伺候你不可”的委屈表情不情不願地轉過身挪到床邊，眼神亂飄。

　　林焰修別著臉給人穿褲子顯然有些困難，兩人哼哧哼哧折騰了半天還沒弄好，容澗腿不方便腰抬不起來，林boss只好爬到床上，跪坐在對方腿邊。

　　他的臉依然別開，容澗幾乎以為他的脖子扭到了。

　　“...還有上衣。”容澗出聲提醒。

　　林焰修總算把脖子正過來，沒想到扭太久這一轉立刻感到一陣酸痛，怒道：“你的手明明可以動！”

　　容澗目光落在床腳的衣服和背心，淡淡道：“我的手夠不到。”

　　無言以對的林boss只好又將衣服都撈過來，一件一件給對方套上去。

　　容澗正想自己動手扣上扣子，沒料到卻被男人不耐煩地一手揮開：“別亂動！”

　　——於是他無奈地默默在心中想著，老闆不光暴躁彆扭還反復無常，真難伺候啊。

　　此刻時至正午，容澗朝窗戶外面瞅了一眼，又轉頭瞅著不知在想著什麼的林焰修。

　　直到後者被他盯著得有些發毛：“又有什麼事？”

　　容澗慢吞吞地說：“該吃午飯了。”

　　“....哈，我吃過了。”林焰修雙手環抱，莫名其妙得意洋洋。

　　容澗望著他沉默了三秒，然後緩緩轉身拎起了床頭的電話，撥下一串外賣號碼，順便斜眼瞥了林焰修一眼：“幼稚。”

　　“..............”林焰修黑著臉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會兒，“篤篤篤”的敲門聲終於響起，不過面對一扇根本沒有門把手的門，當然是一推就打開了。

　　來者提著容澗剛才叫的外賣盒飯，穿著一身米白色休閒裝，身段修長而挺拔，面上微微掛著笑容，長的倒是一表人才。他目光略略在林焰修那停留了一瞬，便落在病床上直勾勾瞅著盒飯的容澗身上。

　　“你怎麼來了？”林焰修在旁人面前自然而然收起了炸毛的脾氣，只是神色冷淡地看著這不速之客。

　　那人笑道：“你來得，我為何來不得？”說罷也不理會林焰修不快的臉色，逕自往病床走去。

　　容澗略微抬眉：“你也經常訂盒飯？連外賣員也認得，能打個折麼？”

　　提著盒飯的男人頓時一僵，古怪地盯著容澗，半晌才轉過頭朝林焰修看去：“他...他在說什麼？”

　　林boss深沉莫測的神色莫名帶著報復的快感和得意：“他失憶，不記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