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信任(一)
雖說慕長歌一開始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他沒想到竟然一晃就這樣過去了半個月,他還以爲最多也就是三五天的事兒。
“唉……痛、痛……”慕長歌皺着眉捶了捶自個兒的腰,感歎道,“這全身的骨頭都跟那散了架似的,折磨死我了。還好策說今晚就是最後一次了,否則即便是不死我恐怕也得去半條命。”
“咚咚咚。”
正念叨着突然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慕長歌也沒大在意,隻是随口應道,“進來。”
可說完之後,慕長歌就納悶了,遂心下暗道:
不對啊,策每次進來都是不敲門的,怕我在睡覺會吵醒我,怎麽今兒個……
想着,慕長歌就疑惑地擡眼望了過去。
慕長歌一愣,“是你?”
聖主面帶笑容地走到慕長歌床邊,單膝跪下,取下慕長歌手裏正握着的書,拉過他的手吻了吻手背,道,“神子叩見半神大人。”
“不必多禮了,起來吧!請坐。”
“謝半神大人。”聖主說着,站起身來,側身就坐在了床沿上。
盡管慕長歌說了讓他坐,但他也沒讓他就坐在床邊上啊!
雖是心裏有些不舒服,但慕長歌也隻是瞥了床沿一眼,道,“不知聖主大人前來所爲何事?”
“聽聞半神大人打算在聖殿裏住段日子,神子一早就想來看望看望了,隻是怕打擾了半神大人所以才未冒昧前來。”
慕長歌微微一笑,直言不諱到,“我說聖主大人啊,你我之間就别這麽客套了,我聽着怪别扭的。說吧,找我有什麽事?”
聖主一笑,也收起了虛僞的表情,道,“既然半神大人這麽說,那神子就直言了。”
“說吧!”
“神子想知道,策兒他打算做什麽?”
每次聽到聖主叫冷玺策爲“策兒”,慕長歌心下就一陣不悅。他不滿地皺了皺眉,但很快又恢複了笑容,道,“策打算做什麽,你應該去問策啊,問我有什麽用?”
“半神大人如此聰慧,想必是知曉緣由的。”
慕長歌一聽,這心裏頭就偷偷地笑了,暗道:
敢情是策什麽都不告訴你,所以你才跑來這邊問我的吧?
問就問吧,還死要面子,誇什麽我聰慧,直接說策不告訴你不就得了?
想着,慕長歌微一點頭,說道,“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因爲呢,策闆着一張千年冰山臉一問三不答的态度,我是一點兒也不陌生。我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而你知道的事情我未必就知道,所以……”
慕長歌雙手一攤,“問我也白搭。”
聖主倒是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而是道,“既然半神大人都這麽說了,那神子也就不多問了。不過,半神大人突然到此,總是得有個理由的吧?”
“這理由肯定是有的,那就是爲了我身上的咒印。至于更加具體的情況,恕我無可奉告,因爲我也不知道。知曉全部事情的就隻有策一人,可惜他什麽都不說。”
聖主笑了起來,别有所指地說到,“神子原以爲,策兒與半神大人是兩情相悅,兩人之間自然沒什麽可隐瞞的。看來……也不全是嘛?”
聖主原本以爲慕長歌聽了他的話可能會生氣,甚至可能會因此而對冷玺策的做法抱有不滿。可沒想到,慕長歌卻是不在意地一笑,道,“再如何兩情相悅,我們終歸是兩個不同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能說的和不能說的秘密,這沒什麽好奇怪的。”
“你就毫不在意?”聖主疑惑到。
“在意肯定是會在意的,但他若不說,我又能有什麽辦法?總不能讓我嚴刑逼供吧?倒是……”慕長歌眼珠一轉,懷疑地看向聖主,繼續道,“聖主大人好像對此非常關心啊?不知,聖主大人究竟想從我這兒知道些什麽呢?”
“神子隻是想知道半神大人究竟想對策兒做些什麽。”
聽着聖主這話,慕長歌不由輕輕笑了幾聲,随後解釋道,“我說,聖主大人是不是誤會了?我可沒有想過要對策做什麽,策現在所做的事情完全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意願。”
“他自己的意願?”聖主冷笑一聲,語帶自滿道,“策兒根本就沒有這種多餘的意願。”
慕長歌神色一凝,沉聲道,“多餘的意願?”
“策兒他是神子一手栽培出來的,他是完美的,無可挑剔的。像這種沒有存在價值的意願,是不可能會出現在他身上的。”
慕長歌的臉色變得愈發陰沉起來。他沉默了半響,才終于勉強壓制住了即将爆發的情緒,盡可能平靜地問道,“在你眼裏,策是什麽?”
“是什麽?神子不是說過,策兒在神子眼裏是最完美的的嗎?”
“最完美的什麽?”慕長歌厲聲問到。
聖主慢慢收起了臉上那自負的笑容,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慕長歌真正生氣的樣子,淩厲而飽含殺氣。
原來你也有這樣的一面,半神大人。
聖主在心裏這樣說着,揚起嘴角,答道,“當然是最完美的工具。”
聖主不僅沒有因爲慕長歌那隐隐竄動的殺氣而選擇不說出他心裏的想法,而像是刻意要去挑戰慕長歌的底線一般,不僅說冷玺策是工具,甚至還有意無意地加重了“工具”兩個字的讀音來刺激慕長歌。
慕長歌蹙起一雙細長的眼靜靜地看着聖主,眼神銳利,但卻看不見情緒。
聖主原以爲慕長歌會因爲他的話而暴走,讓他意外而捉摸不透的是,慕長歌竟然不但沒有暴走,反而所有的殺氣和怒意都在一瞬間沉澱了,隻剩下一股陰沉沉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每當慕長歌因生氣而斂起雙眼時,他那雙易于常人的細長之眼就會表現出驚人的魄力。甚至能夠讓人産生一種錯覺,仿佛自那雙眼眸裏射出來的光芒就如同一把能夠刺透一切的冰刀,讓人無法閃躲也無法抗拒。
就在聖主盯着慕長歌的雙眼發愣的時候,那雙細長的眼慢慢地彎了起來,非常優雅的弧度,帶着笑意,可卻看得讓人毛骨悚然。因爲,笑的非常燦爛,可眼底卻非常冰冷。
慕長歌俯身湊近聖主,在他耳邊柔聲道,“策就是策,不是别的任何東西。像今兒這樣的話,以後聖主大人還是不要再提起了。因爲,我不愛聽,聽了會生氣,一生氣就會亂發脾氣。”
語音才剛落,慕長歌的溫柔和笑容倏然就全部消失了。他緩緩向後依靠在床欄上,重又拿起剛才被聖主取下的書,不顧聖主的反應,自顧地看起書來。
慕長歌方才的樣子着實可怕,若換做是一般人早就吓得不敢動彈了。
但,聖主回過神來之後卻不甘示弱,問道,“半神大人當真以爲自己很了解策兒嗎?你知道策兒在這五百年裏都做過些什麽嗎?又知道策兒小時候發生過什麽,他真正的名字叫什麽嗎?”
慕長歌甚至連頭都沒擡,依舊自顧自地看着書,隻是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調悠悠道,“我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策究竟有着怎樣的過去與我無關。他願意告訴我,我樂意傾聽;他若不想講,我也不會過問。不管他遭遇過什麽做過些什麽,又或者是真正的名字叫什麽,在我眼裏策就是策,不會變成其他任何别的什麽人。”
“你就如此信任他?”
“沒錯。”
聖主不經意地瞥了眼門外,湊近慕長歌,在他耳邊小聲道,“那……不知道他是不是同樣也如此信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