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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世魔君》第66章
第三十七章:脅迫魔君

房門外,秦書生搖著紙扇,自歎命苦:“你們又在我的客棧打架,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幸好這次沒有破窗毀門,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伍兒謔地轉身,奔到他身前,急切道:“秦大哥,你救救緋哥哥,他被人打回原形了!”

“什麼原形?”秦書生一臉茫然,餘光瞥過她的發間,眼底精光內斂,口中仍作迷糊地道,“莫非,緋公子果真是妖怪?伍兒姑娘,你何苦與妖魔如此親近?”

伍兒抓住他的衣袖,切切懇求:“秦大哥,你說‘不幸中的大幸’,定是指另有轉機,求你告訴我!”

“伍兒姑娘,男女授受不親啊。”秦書生避開她的手,淡淡地笑了笑。她元神尚未全開,已初露靈慧之心,聽懂他話裡的玄機。“這樣吧,我替你找神醫問一問,你在這兒等我。”

“好!秦大哥的大恩大德,伍兒一定銘記于心!”伍兒不由展顏一笑,緋哥哥有救了!

秦書生搖頭晃腦,歎聲離去:“重情重義雖是好品性,卻也極易陷入執念,難以自拔,伍兒姑娘千萬要自持有度,引以為戒……”

伍兒神情微微一斂,低眸看著滿地的桃花。情字傷人,全因執念深重,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亭兮師姐那般,不為一己私欲,只求心愛那人過得安好。可惜大魔頭終究沒有迷途知返,辜負了亭兮師姐的一番苦心。

莫名間,想起他們兩人,伍兒搖搖頭,伸手撫摸髮鬢,輕聲道:“緋哥哥,就算你三百年道行盡毀,只要再行修煉,假以時日必能恢復舊貌。如果你重生,與我一起修仙,不要再入妖道,好嗎?”

蝴蝶安靜棲息,在她烏黑長髮上仿佛凝成色彩豔麗的發飾,無言無聲。

過了片刻,秦書生返回,手裡拿著幾張箋紙,笑意晏晏地道:“伍兒姑娘,神醫開了藥方,你看過就明白。”

伍兒接過,細細閱讀,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念道:“取至陰的黑冰石一塊,每日滴血融入,將蝴蝶封于石中,再尋至陽之地,修煉七七四十九天,陰陽交匯,便可涅槃重生。”

“神醫還有交代,到時雖可恢復人形,但若想妖力復原仍需潛心修煉,時日長短端看各人資質。”秦書生似是照本宣科,背書一般地說道,“黑冰石在黑蠻大陸的傲雲洞中,而至陽之地,普天之下莫過於真龍棲居之所。”

“傲雲洞?”伍兒心中一突,仔細分析道,“那不就是大魔頭的冰石床?他怎麼可能願意撬下一塊黑冰石送給我?真龍是指人帝,塵珀哥哥?這個倒不難辦,只是‘滴血融入’指何人之血?”

秦書生無辜地看著她,聳肩道:“你問我,我怎知?”

伍兒凝視他慧光暗藏的清眸,輕淺微笑:“是我的血,對不對?”

秦書生不應,也不否定,手中紙扇搖啊搖的,悠悠然走出客房,漸行漸遠,只傳來遠遠的一句:“伍兒姑娘,小生不便陪同你涉險,你且保重。”

已是黃昏,夕陽照在他的背影,光影朦朧,依稀間只覺他身形高大,挺俊偉岸。伍兒感到眼熟,心底隱隱知道了他的身份。

此時卻不是探究這件事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去傲雲洞偷黑冰石,但黑蠻乃魔人的大本營,即使能進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此事相當棘手,伍兒尋思良久

,只有一計可行,那就是用她自己去交換黑冰石。以無塵神器換一塊黑冰石,大魔頭肯定會答應這樁買賣,至於她將來怎麼逃命,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了。

主意一定,她便隱了身,飛往墨宅。也許大魔頭還沒有走,她先去探探情況!

天色已不早,餘暉漸褪,正值晝夜交替之時,天空一片灰蒙,暗沉沉的令人心慌。伍兒潛入墨宅,路過被她摧毀的碎月橋,無端怔了須臾。

在大宅裡搜尋一大圈,未見人影,她往東廂行去,主苑裡面隱約有人聲傳出來。

“小墨,你還是想要捉回伍兒師妹?”

“她吞食了無塵珠,我必須殺她。”

“能否看在我與她同門的情分上,放她一馬?”

“亭兮,你應該很清楚,我魂魄被鎖,若不奪取神器,無法恢復實力,來日仙界大舉剿殺魔界,我便死無葬身之地。”

“如今仙界既無動靜,或許……”

清冷的男聲截斷那女子,語氣仿若凝霜,道:“你在冥界日久,不知外面局勢。仙界和修仙門派為保神器周全,不敢分散力量對我魔界出手,現今形

勢微妙,你若真心希望我好,就不要再勸。”

女子輕輕一歎,無言以對。

庭院裡清風徐徐,女子坐在石桌旁,白衣絕塵,容色明媚無匹。墨隼坐於她身邊,突然抬頭,冷喝一聲:“出來!”

伍兒站在院門處,僵住不動。她有無塵珠在身,大魔頭未必能看到她。

“你身上有我的氣息,不必再藏。”墨隼冷冷道,“你自投羅網,看來是活的不耐煩了。”

他揚袖揮出一股森寒之氣,正對伍兒所站的位置,伍兒出手回擊,露了身形。她微怒道:“大魔頭,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待客?你何時成了我的賓客?”他薄唇斜勾,噙著一抹嘲意,“你偷偷摸摸潛來,想必有所圖謀,不如開門見山,有話直說。”

“大魔頭,我和你做個交易。”伍兒沉了沉氣,踏步向他走近,“我要你的冰石床。”

“你拿什麼來交換?”他輕揚眼梢,冷淡地瞟過來,“難不成你願意自盡於我眼前,就為換黑冰床?”

“當然沒這麼簡單!”伍兒直視著他,鏗鏘道,“等我拿到黑冰床之後,你再來取我性命,我絕無二話。”

墨隼沉思,眼光掠過她沉靜的臉龐。短短一日不見,她變了許多。毛躁的孩子氣褪卻,更顯沉斂之色。她要黑冰石做什麼?甚至不惜以命相換?

伍兒迎上他犀利如刀的目光,不避不讓,不卑不亢。絕對不能讓他知道緋哥哥遇難,否則他必定會滅了緋哥哥的原形,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我似乎沒有必要答應你的條件。”墨隼緩緩站起身,一步步朝她逼近,冷聲道,“我現在就殺了你,剖開你的肚子拿出無塵珠,何須應承你任何事

。”

伍兒早已料到這一層,忽然隱身,疾風一般旋動,再顯露身影時已在白衣女子身後,一把銀鋒寶劍橫在她的脖子上。

“大魔頭,你若不答應,我就玉石俱焚!”伍兒持劍的手輕輕一振,劍鋒貼上白衣女子的脖間肌膚,寒芒閃耀。

“你竟不念同門之誼?”墨隼陰沉了面色,瞳眸中怒光泛動,“枉亭兮一直為你求情,你卻如此狼心狗肺!”

“良心有何用?”伍兒冷笑一聲,“之前我吸取你的魔氣,如今已經瀕臨入魔。既然逃不過墮入魔道的命運,那我就要修煉得更強大!你的黑冰床有

助修煉,我拼死也要一搏。如果我得到它修煉之後仍不敵於你,那我甘心受死!”

這套說詞是她來之前的謀思,惟有借此取信大魔頭,才有成功的可能。

“你妄想利用黑冰床修煉成魔,並且戰勝我?”墨隼亦是冷笑,譏誚道,“沒想到你為了保命無所不用其極,心思這般陰險如何能修仙?入不入魔,

全是你咎由自取。”

“少囉嗦!”伍兒不受激,大聲道,“如果你不肯割愛,那我就殺了亭兮師姐,讓你抱憾終生!”

她扣緊白衣女子的肩,劍鋒一劃,擦破女子的脖子,鮮紅血絲乍現,威脅之意再明顯不過。

“住手!”墨隼厲聲一喝,面容更加森寒,緩緩道,“伍兒,你真叫我意外。好,我答應給你黑冰床,你隨我去黑蠻一趟,自行拿走便是。”

“你少誆我!”伍兒不上當,“我去了黑蠻,還有命出來?我就在這裡等你,你快去快回,如果天亮之前不見你回來,你就永遠都見不到亭兮師姐!



墨隼沉默片刻,怒極反笑:“你倒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從前的遲鈍懵然原來只是在我面前做戲。”

森冷刺骨的目光掃過她,他騰身飛躍,沖上雲霄,撂下一句冷厲的狠話,“你給我聽好!若我歸來之前你敢動亭兮一根寒毛,我必叫你求生不能求死

不得!”

聲隨風散,濃重的魔氣卻殘留許久。伍兒靜待他消失,才抽回了釋心劍,往石凳上一坐,舒口氣道:“亭兮師姐,剛剛多有得罪,希望你別介意。”

“伍兒,你叫伍兒是吧?”白衣女子溫顏一笑,柔聲規勸,“你既是師父的入室弟子,應有慧根。懸崖勒馬,為時未晚。”

伍兒抿唇不響。女子又再勸道,“伍兒師妹,你若一心入魔,師父知道了只怕要痛心,你又如何忍心辜負他對你的多年教導?”

“亭兮師姐,我……”伍兒開口,欲言又止,“其實……”

女子溫柔看她,耐心等待她的下文。

伍兒望著她輕柔似水的眼神,話到嘴邊又默默吞咽了回去。亭兮師姐和大魔頭交情甚深,難保不會說漏嘴。

“亭兮師姐,你幸而重生,不打算回去見見師父嗎?”她轉移了話題,關心問道。

“我是叛門孽徒,何來顏面回去見師父?”女子歎息,憂傷道,“如今我只想留在小墨身邊,引導他向善。至於霽月山,我已回不去。”

伍兒皺了皺眉,不知怎的,心中感覺怪異。以前她從沒見過亭兮師姐,但直覺認定,亭兮師姐應是一個大智大慧之人,為何現在連自己的過去都不敢

面對?雖是愛上了大魔頭,可是既然敢愛,又為什麼不敢認?

“你怕師父不肯原諒你?”伍兒探問,“你能複生,總應讓師父知道,以免他一直為你之死而傷懷。”

女子微微垂斂下頭,靜默不語,面帶感傷的憂色。

伍兒越發覺得她多愁善感,全然不如自己想像的那樣敢愛敢恨,果決俐落。

夜幕降臨,秋風送爽,到了深夜更是涼寒。伍兒看白衣女子掩袖低咳,似染了風寒,便好心道:“亭兮師姐,我陪你去房里加件衣裳。”

“嗯。”女子站起,嫋嫋走向廂房,在房門口停住腳步,回頭道,“伍兒師妹,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換好衣裳就出來。”

伍兒謹守規矩,沒有跟進去看她換衣服。在門外等了須臾,忽覺糟糕,猛一推門進去,卻見房內空蕩無人,那白衣女子早已不見了蹤影!

定了定神,伍兒眯眼環顧四周,竟覺得十分熟悉。她猶如老馬識途,走向床幔後面,屈指敲了敲,精准地啟動機關,踏入牆壁後的密室。

“師妹!你怎會知道這處機關?”白衣女子驚愕,“這間宅子是我當年所購,機關密道皆是我親自設計,你如此輕鬆就尋到開啟的機關?”

伍兒也覺奇怪,那種天生的熟悉感仿佛深埋於身體裡,成了一種本能反應。不過此刻她無暇深究,揚臉冷然道:“亭兮師姐,你想逃?我只不過是要

那張黑冰床,你又何必處處為大魔頭著想?”

“師妹,我並非為小墨不舍,而是不願眼睜睜看著你泥足深陷,入魔難返。”女子溫聲解釋道。

“她要入魔就讓她去!”

突然一道寒聲介入,墨衣翻飛,掠起破空的風聲。

伍兒一凜,立刻橫劍架在白衣女子的脖上,冷靜道:“大魔頭,你果然歸心似箭。黑冰床在哪?”

“就在庭院裡。”墨隼面無表情,眸子深處卻有怒氣暗湧。她有膽子挾持亭兮,迫使他就範,將來最好有膽子承受他的報復!

伍兒押著白衣女子走出密室,步步小心。庭院的石桌上,黑冰床縮成巴掌大小,就如一塊不起眼的黑色石頭。伍兒伸手觸碰,頓感寒氣沁體。這確實

是她曾躺過的冰石床,十分罕見,難以造假。

她把石頭收起,挾著白衣女子縱身飛起,背後突有一股魔氣襲來,她下意識地揮劍去擋。便在這眨眼的瞬間,一隻魔手穿空而來,揪住白衣女子的後

領,嗖一聲拉扯了回去。

伍兒失去人質,片刻不敢多留,運足氣淩空狂奔,白影如一線光電閃飛馳,劃亮夜空,瞬間複又消泯。

墨隼抱著白衣女子,遙望伍兒離去的方向,瞳眸眯緊,冷哼道:“逃了一時,諒你也逃不了一世!”等他安置好亭兮,再去教訓那不知死活的丫頭,

若不將她生生淩遲,難消他心頭之氣!

伍兒漏液奔逃,避過皇宮巡邏侍衛的耳目,潛進皇帝的寢宮。

金碧輝煌的偌大寢居,龍床上躺著一個英俊男子,他眉宇微鎖,似乎睡得並不安穩。床前燃著熏爐,輕煙飄散,透出安神助眠的氣味。

伍兒靜靜站著凝望,三年不見,塵珀哥哥已是一國之君,當年清俊容顏添了些許疲色,成熟英氣中稍有憔悴。

“伍兒……”床上,皇帝發出幾句夢囈,“你是不是來過……”

伍兒一怔,她和緋哥哥動過那個錦盒,難道塵珀哥哥因此猜到她來過?

冷不防,皇帝睜眼醒來,望著空蕩蕩的金磚畫棟,一時失神悵然。

“塵珀哥哥。”伍兒輕聲一喚。

“伍兒?!”皇帝翻身下床,環顧周遭,急道,“伍兒,是你嗎?”

伍兒待要解除隱身術,卻聽他語氣忽憊,喃喃道,“怎會是你,是我幻聽了吧……這幾年我心中怪你,故意不去打探你的消息,想來你也是怪我的,

歸根究底你也是無心之失……”

“塵珀哥哥,我沒有怪你。”伍兒輕歎,現出身形,溫言道,“當初是我莽撞,令你父皇駕崩,你怪我也是應該的。”

皇帝愣在原地,似無法相信,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少女便是當年太白山上的小女孩。

“塵珀哥哥,你不認得我了?”伍兒疑惑看他,“我是伍兒啊。”

在皇帝的印象裡,伍兒仍是身材矮小、臉頰肥嘟嘟的孩子,而面前這個少女清麗脫俗,氣質出眾,倒與他的記憶聯繫不起來。

“塵珀哥哥,我想借住你的皇宮一段時間,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伍兒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笑盈盈道,“你真的不認識我了?我們在青牛鎮遇鬼,

你中了屍毒,你也都忘記了?”

皇帝緩過神,眸中驚喜之色一閃而過,卻很快強壓下去,另一種矛盾之色浮上,開口平淡道:“是你,你來做什麼?”

他心結難解,伍兒只作不知,軟聲道:“我想暫時留在帝都,塵珀哥哥,你可以收留我嗎?”

皇帝不作聲,緩步走到窗前,掀開繡紋青紗的窗簾,遠望漆黑如墨的夜空。怨怪也好,緬懷也罷,這三年來他始終沒有忘記她,或許因為暗自掙扎,

矛盾於原諒和不原諒之間,反而令他對她記憶深刻,刻進了心扉。今日她的來到,於他而言,是好是壞?

“塵珀哥哥,我不強人所難了,我走了。”見他長久不出聲,伍兒心想,她隱身藏在皇宮隨便哪個角落,都是不影響事情的,何必為難他。

“不!”他倏然回頭,“你留下。”

三日之後,就是他娶妻立後的大典。今夜她的出現,也許是上天讓他認清楚自己心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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