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八章
十月三日,經過選舉,華夏民主共和國新國會在眾議院成立。
遠在歐洲的華夏遠征軍通過電報得知這一消息。彼時,華夏大兵們正同美軍一起,在多山的阿爾貢地區艱難跋涉。即便有疾病的威脅,協約國也沒有停止進攻的步伐,相比起缺少食物和藥品的德軍,聯軍具有更大的優勢。
至於華夏軍隊有治療疾病的方法一事,最終不了了之,那種黑色的藥湯,大多數聯軍士兵都不願意也不可能嘗試。
英法聯軍和比利時軍隊向興登堡防線發起猛攻,華夏遠征軍和美國遠征軍則突進阿爾貢。
十月五日,興登堡防線被聯軍突破,三萬五千德軍被俘,大量的火炮和機槍被繳獲,在英軍看來,此戰已瓦解德軍最後的防線,勝利近在眼前。華夏遠征軍和美國遠征軍的進攻卻並不那麼順利。崎嶇的山路不適合坦克行進,醜八怪再「優秀」,也只是相對於這個時代的坦克而言。聯軍只能依靠大炮開路。
遇到障礙,架起大炮轟出一條路,繼續前進。
美國大兵顯然對這種戰鬥方式適應不良,華夏軍隊中,也只有滇軍和獵戶出身的兵哥還能游刃有餘。
「見了鬼了!」
休息的命令下達,一個華夏大兵靠著樹幹坐在地上,從口袋中掏出一包餅乾,擰開水壺的蓋子,猛灌了一口。
「什麼時候是個頭!」
路不好走,還要面臨隨時會遇到的德軍突襲,兵哥們還算是好的,美國大兵的抱怨聲,從進入山區開始就沒停過。
「誰知道。」另一個華夏兵哥掏出一盒罐頭,啟開,用匕首挖出一塊送進嘴裡。除了負責警戒的兩人,其餘人圍在一起吃了一頓還算平靜的午飯。天曉得下一刻是不是會有子彈從林子裡飛出來,這些德國人熟悉地形,又早設下埋伏,最初的一兩天,大家都沒少吃苦頭、
「好在咱們的劉小大夫夠這個!」一個兵哥豎起了大拇指,「對面正打著搶,他鋼盔一戴就衝上去了,硬生生把二愣子給拖下來,要是晚一會,別說保住一條胳膊,小命都沒了。」
「是啊。」另一個兵哥站起身,走到背對大家持槍警戒的兵哥旁邊,拍了一下,這是兵哥們的習慣,也成了規矩,向來不從背後拍人肩膀,否則,輕的是一拳一腳,重的直接槍-口-頂-上。
「我替你,吃點東西吧。「
持槍警戒的兵哥點點頭,退後兩步,從隨身的口袋裡掏出罐頭,大口的吃了起來。
兵哥們在休息,率軍進入阿爾貢森林的樓少帥等人卻在計劃下一步如何行軍。
「照我說,和那群美國佬分開,咱們還能少受些拖累,速度說不準能快點。」馬少帥咬著一根乾草單腿踏在樹幹上,「我手底下的兄弟,再不習慣也沒像他們一樣。」一天照三頓的哭天抹淚,哭爹喊娘,這也叫當兵的?
樓少帥沒接話,只是看著通訊兵剛接到的電報。
進入山區時,華夏遠征軍帶上了一台電報機,方便與留在後方的宋武等人聯繫。此時在歐洲的華夏大兵達到了十一萬人,進攻阿爾貢地區的只有七萬人,餘下的人都留在了後方,其中有部分是傷員,餘下是為留條「後路」。並非是樓少帥多此一舉,從頭至尾,他都沒有完全信任過這些「友軍」。
若非華夏軍隊在之前的幾場戰鬥中展示出相當實力,誰知道現在會是什麼狀況?
就算如此,在發起進攻之前,英國人提供的地圖和情報,也明顯和他們走過的路有出入。或許是情報部門的疏忽,獲取了錯誤的消息,也或許是有其他原因,總之,從幾名少帥到各級軍官,再到下邊的兵哥,對這些歐洲人算是厭煩透了。
雖說兵不厭詐,可總是詐「友軍」算怎麼回事?當他們是傻子,還是腦袋進水了?
馬少帥見樓少帥不說話,只是搖頭,就知道話白說了。的確,眼前這情況,就算能把那群美國佬撇開,也不能這麼幹。除非他們都死在林子裡,否則又是一堆麻煩。
「再忍忍吧。」一口川音的劉少帥站起身,「我看德國人也撐不了多久。」
馬少帥吐掉嘴裡的乾草,敲了敲鋼盔,「希望吧。」
士兵們都沒有生火,只能用罐頭和餅乾充飢,休息時間結束,在軍官的命令下,大兵們立刻抓起槍繼續前進。
華夏兵哥保持沉默,警惕著四周,美國大兵的抱怨一如既往,卻始終沒忘記自己的職責,只有繼續前進,他們之前遭受的一切「苦難」才有價值。
勝利,才是一切。
十月中旬,華夏和美國遠征軍繼續在森林中用炮開路,英法聯軍開始向興登堡防線後進軍。
與德國商定停戰條件的美國總統威爾遜突然改口,宣稱若要停戰,必須由軍方制定條件。也就意味著,德國想要停戰就必須投降。
這讓一直想維持體面的德國大為不滿,也陷入了兩難境地。
德軍統帥部決定孤注一擲,用剩餘的海軍戰艦和潛艇,同協約國的海上力量進行決戰。日德蘭大海戰後,德國海軍主力再沒同英國海軍進行過大規模戰鬥,保存了相當的實力,但與此時的協約國海上艦隊決戰,仍然是去送死。
德軍統帥部並不知道下達這個命令會帶來什麼,正緊密的制定計劃,交戰中的雙方士兵對此一無所知,都認為戰鬥至少還要持續幾個月時間,根本不會在冬季前結束。
華夏國內,隨著國會選舉的結束,國人的目光再度聚集到歐洲的戰場上。
隨著華夏遠征軍進入山區作戰,傳回國內的消息變得越來越少,例如康佈雷之戰和兩次亞眠戰役一類的消息,很長時間沒有出現在報紙上。這讓國內質疑參戰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而英法等國比華夏政府更「關注」此事,幾家在上海發行的西文報紙,大量援引泰晤士報,紐約時報上的報道,對華夏軍隊在歐洲的表現大加宣揚,倒是讓國人知曉了一些華夏報紙鮮少刊登的消息。
其中一則報道轉載自巴黎報紙,是幾名少帥參加慶功晚宴的消息,沒有照片,字裡行間的內容卻足夠吸引眼球。
國人固然關注嚴肅的佔據,這樣的「花邊」新聞,卻也是種調劑。
李謹言已經養成每天讀報的習慣,看到被多家報紙轉載的法國新聞,支著下巴,打了個哈欠,果然,無論哪個時代,哪國人民,對八卦新聞的熱衷程度都不是一般二般,若再配上幾張照片,估計報紙的發行量又得翻上一番。
或許他該走個「後門」,和樓少帥商量一下,拍幾張單人照,再來幾張少帥們的集體照,在《名人》上刊登幾篇專訪,華夏版,英文版,再來個法文版,說不定能將《名人》成功打入歐洲。
這才是徹頭徹尾的名人效應吧?
李謹言正無限暢想中,卻被樓夫人從京城的來電打斷了。
拿起電話,先和樓夫人問候,又聽了半晌,李謹言才知曉樓夫人打這通電話的用意,隨即感到哭笑不得。
「娘,就為了這事?」
「你這孩子,我不是擔心嗎?」
「有什麼好擔心的?」李謹言靠在沙發上,語氣十分輕鬆,「您放心,少帥不會在外頭亂來的。」
「……」樓夫人無語,這話,是不是該她說才對?
「娘,今天學堂休息,睿兒在書房,我去叫他來。」
不等樓夫人應聲,李謹言輕輕放下話筒,掏掏耳朵,親自上二樓書房找小豹子。
「睿兒,娘來電話了。」
「娘?」
「嗯。」李謹言從椅子上抱起樓二少,親了一口胖乎乎的小臉,「言哥抱你下樓。」
「外祖父在隔壁。」
「沒事,咱們輕輕的。」李謹言笑瞇瞇,放輕了腳步,「外祖父不知道。」
常言道,好的不靈壞的靈,「壞事」是不能做的。話音剛落,轉身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白老。
「外祖父……」
「嗯。」
白老頷首,眼神掃過,李謹言忙把小豹子放下,握著小胖爪,頗有些忐忑。白老沒多說什麼,只道李謹言今日的五篇大字還沒交,他老人家還等著看,說完便轉身離去。
李謹言低頭和樓二少對視兩眼,一大一小,動作一致的鬆了口氣。
「睿兒,要不言哥牽著你走吧。」
「嗯。」
下樓之後,樓二少拿起話筒,和京城的樓夫人「匯報」日常,即便都在信中寫過,小豹子還是一絲不苟的逐條陳述。
李謹言牢記白老教誨,在樓二少和樓夫人通話時,回到房間,鋪開紙張,開始他每日的五篇大字。
看著雪白的宣紙,不由想起那篇報道和樓夫人的話,搖搖頭,一群閃亮生物,跨越歐亞大陸,也依舊閃亮。
嫉妒?真沒有。
不是滋味?好像有,也好像沒有。
羨慕倒是真的。外貌,身家,能力,這些男人,是注定要站在金字塔尖上的,是人都會羨慕。
李謹言研好磨,飽蘸墨汁,拋開心中一切雜念,落筆紙上。
十月下旬,協約國軍隊繼續對德軍發起猛攻,不只德國陷入困境,德國的盟友土耳其和奧匈帝國也撐不住了。
此時奧匈帝國正面臨龐大疆域內的各民族獨立運動,先是捷克斯洛伐克,緊接著是斯洛文尼亞,克羅地亞和塞爾維亞,匈牙利的獨立聲明,更是給了奧匈帝國最沉重的一擊。
老皇帝的去世,在戰爭中繼位的新皇帝,對政治和軍事上的雙重困境束手無策,龐大的歐洲帝國,行將崩潰。
趁此良機,麵條軍大發神威,取得了維托裡奧戰役的勝利,俘虜了三十萬奧匈帝國軍隊,繳獲大量軍用物資,緊接著向塔利亞門托河前進,直接威脅後撤的奧匈帝國軍隊。
其戰鬥素質和進攻速度,實在讓人跌破眼鏡。
戰鬥至十月底,奧匈帝國軍隊完全喪失了鬥志,帝國上層向協約國發出停戰的要求,並於十一月三日同協約國簽訂了停戰協定。德意志失去了最後一個盟友,在奧匈帝國簽訂停戰協議之前,土耳其就已經退出了大戰。
孤立無援的德國,又爆發了基爾港水兵起義,很快蔓延至全國,起義者佔領了萊茵河畔所有的渡口,這種情況下,戰爭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
德軍總參謀長魯登道夫辭職後前往瑞典,威廉二世也被迫退位,流亡荷蘭。比起尼古拉二世,威廉二世是幸運的,至少,他留住了性命。
此時,華夏遠征軍和美國遠征軍成功突破阿爾貢森林,挺近色當正面。英法聯軍也逐漸逼近,德軍步步後撤,新成立的臨時政府不希望戰爭再繼續下去,向協約國提出停戰。
經過商討,協約國答應了德國的停戰要求。11月11日,雙方代表在巴黎郊外的一列火車上簽署了停戰協議。
六個小時後,在歐洲響了四年多的槍聲終於停了。
接到停戰的消息,雙方的士兵都有瞬間的茫然,戰爭,就這樣結束了?
進攻中的聯軍停下腳步,塹壕和掩體後的德軍也站起身,沒有歡呼聲,也沒有痛哭,協約國士兵慶祝勝利的唯一方式,就是彼此擁抱,而德國軍隊在茫然之後,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他們沒有投降,只是遵照命令放下武器,他們並沒有感到自己被打敗了。
唯一例外的只有美國大兵,他們歡呼著,將鋼盔和軍帽拋上藍天,似乎比英法聯軍還要高興。
英國人和法國人在互相擁抱,美國人在拋鋼盔,德國人在茫然中沉默,已經進攻到德軍戰壕前的幾個華夏大兵,從口袋中掏出香煙,遞到上一刻還揮舞著工兵鏟互毆的德國人面前,「抽一根?」
語言不通,動作卻很清楚。
德國士兵面無表情的接過那包香煙,當著華夏兵哥的面,分給了塹壕裡的其他德國人。最後還給華夏兵哥的只有一個空空的煙盒。
兵哥看看煙盒,再看看眼前的德國兵,咧開嘴,又掏出了一盒火柴,「要火嗎?」
在另一處被攻破的陣地中,德國人正或站或坐的吃罐頭,幾個華夏兵哥站在一邊,看著德國人的伙食,幾塊發霉的黑麵包,五六個爛土豆,這就是十個德國士兵僅存的口糧。
兵哥們有不少經歷過災荒年,那時扒樹皮,吃觀音土,都不稀奇。德國人的口糧,讓他們想起了早些年的日子,更凸顯如今生活的珍貴。
「這樣的日子,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一個華夏士兵撐著土壁跳出戰壕,「我回去和排長說一聲,咱們那裡還有不少美國佬的罐頭,都給他們吧。」
按照規矩,在德軍撤回國內的途中,協約國士兵要跟隨行軍一到兩天,在此期間,由華夏遠征軍監督的德軍,不只分到了罐頭,麵包,一些香煙,樓少帥還下令,將一些軍用毯子和大衣給了他們。
命令下達,兵哥們執行得很徹底。
華夏遠征軍此舉引起了部分聯軍的不滿,樓少帥的回答相當乾脆,「已停戰,則非敵。」
意思很明白,停戰協議都簽了,就不是戰爭狀態,他願意把東西送誰就送誰,管得著嗎?
歐洲戰火停歇,消息傳回華夏,廣播和報紙都在第一時間做出報道,國人無不振臂高呼:「遠征軍萬歲,華夏萬歲!」
之前三番兩次質疑政府出兵的聲音全部偃旗息鼓,京城,上海,關北,各大城市紛紛舉行了慶祝活動,酒樓茶館紛紛掛出今日優惠的牌子,舞龍舞獅,高蹺秧歌,戲曲歌舞,燈籠高掛,鞭炮聲響,國人走上街頭,各自用不同的方式歡慶勝利,連任兩屆的樓大總統在廣播中發表講話,並宣佈,在華夏遠征軍歸國後,將於京城再次舉辦閱兵儀式,消息一出,更是將歡騰的氣氛推向高-潮。
「華夏兒郎,遠赴歐陸,浴血搏殺,展軍威,揚國威,復我民族榮光,華夏再不可欺!遠征軍萬歲!華夏萬歲!」
不只華夏,大不列顛,法蘭西,美利堅,以及飽受戰火蹂-躪的世界各國,均因停戰而歡慶。巴黎,紐約和倫敦的街頭,擠滿了慶祝的人群,狂歡持續了一整夜。
音樂聲,歡呼聲交織成一片。即便席捲世界的流行疾病仍威脅著人們的安全,也無法阻擋眾人歡呼雀躍的心情。
戰爭結束了!
那些炮火轟鳴的可怕日子,終於成為了過去!
就算是同盟國,雖然面臨著國內國外的各種問題,也因戰爭能夠結束而感到慶幸。
唯一的例外,恐怕只有日本。
之前去菲律賓搶劫卻意外失蹤的兩艘巡洋艦,已證實落在美國人的手裡。更糟糕的是,當時,一艘巡洋艦上的水兵,剛結束一場「三光「,島嶼上的濃煙引起了美國艦隊的注意,他們趕到時,恰好抓了日本人一個現行,證據確鑿,狡辯都不可能。
擊沉美國商船還只是倖存者的口頭證言,搶劫美國保護下的菲律賓,卻是美國艦隊親眼目睹。
消息傳回國內,美國立刻做出反應,向日本發出了嚴厲的正式照會,日本必須做出「解釋」!顯然,美國已經認定了之前的兩艘美國商船,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是日本人擊沉的。
解釋?怎麼解釋?長了一千張嘴,日本人也說不清。
美國因歐戰而實力大增,日本卻淪落到舉債度日,日本忌憚華夏的陸軍和空軍,對海軍卻保有相當的自信,但對上擁有大西洋艦隊,又和英國聯繫緊密的美國……日本矬子,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與此同時,西西伯利亞的沙俄皇室後裔,與高爾察克領導的白軍聯合在了一起。塔基楊娜女大公代替皇太子繼承「皇位」,在鄂木斯克成立了臨時政府,選舉內閣,並推舉高爾察克為最高執政官。
大批的沙俄貴族,資產階級臨時政府殘餘,還有對布爾什維克執政不滿的俄國人,聚集到了「新政府」的身邊。
據伊蓮娜從秘密渠道發回的消息,塔基楊娜女大公打算將沙皇留下的一部分黃金交給高爾察克,數量至少有五百噸。
五百噸的黃金。
李謹言捏著電報,雙眼都在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