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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言》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

  雲南和四川的消息傳回京城,已經是一月中旬。

  彼時,滇越鐵路北段已經完全掌控在雲南督帥龍逸亭手中,川藏邊界也進駐大量川軍,原駐守在工布江達以東的川軍接到命令,也開始向藏區移動。

  於此同時,達-賴-喇嘛與西藏的噶廈政權卻產生了矛盾,四名噶倫組成的「噶廈」,認為他們並未授權同英國談判的代表同英印劃界的權力,對麥克馬洪線也不予承認。

  「這是損害西藏利益的!」

  由達-賴-喇-嘛直接領導的議倉(秘書處)也站在了四名噶倫一邊,他們全都是僧人,但卻是西藏的僧人。無論達--賴在尋求西藏「獨==立」還是另有其他想法,都不能以損害西藏的利益為前提!

  「管轄,稅收,放牧,大量的土地,這都是屬於西藏的!」一名最受達--賴信任的仲譯(秘書長)懇切的說道:「還請活佛三思!」

  四名噶倫已經決定,若不能在這次會議中得到滿意的答案,就避開活佛召開民眾大會!噶倫們相信,大多數官員代表和貴族代表都會站在他們一邊,僧人代表畢竟只佔少數,況且,從議倉的態度可以看出,他們信奉活佛,卻也不會不顧及自己的利益。

  最終,達--賴-喇嘛答應會重新慎重考慮。

  四名噶倫互相看看,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並不想與活佛起衝突。但看如今情況,活佛一心想要投靠英國人,英國人的貪婪他們都深有體會,和英國人打交道無異於與虎謀皮,活佛的願望非但無法達成,一旦被聯合政府知曉,恐怕還會為他們帶來滅頂之災。

  現在的華夏聯合政府不同以往,他們心中全都清楚。

  一名噶倫回到住處,思索片刻,叫來心腹,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心腹慎重的點點頭,當夜便騎快馬離開,直奔川軍在工布江達的駐紮地。

  四川督帥劉撫仙和雲南督帥龍逸亭做事的風格完全不同,龍逸亭喜歡快刀斬亂麻,劉撫仙卻樂於慢水煮青蛙。

  對於龍逸亭先自己一步收回滇越鐵路北段,劉撫仙也只是笑笑,捏起一粒花生米丟進嘴裡:「這好東西,總是要留到最後,不急。」

  京城的樓大總統得知西南的消息,立刻請展部長「前來一會」。

  展長青翻閱電報時,樓大總統親自給展部長倒了一杯熱茶,笑容滿面的說道:「長青,妹夫啊,又要麻煩你了啊。」

  展長青:「……」

  「法國人來抗議了,堅決不承認龍逸亭和法國人簽署的那個鐵路轉讓協議,還說要動武。」樓大總統故作為難的歎了口氣,「你瞅瞅這事,不是讓我為難嗎?要是真打咱們也不怕,可這個法國佬撂下狠話也不動手,三天兩頭的上門,實在是煩人。」

  展長青:「……」

  「所以,妹夫啊……」

  「大總統,」展長青端起茶杯,打斷了樓大總統的話,「我知道,能者多勞。」

  「對,就是這個道理。」

  展長青放下茶杯,搖搖頭,有道是有事弟子服其勞,到樓大總統這裡,卻變成了妹夫服其勞,還要加上一個大舅子。聯合政府裡總有人說樓大總統任人唯親,怎麼就沒人看到他和白寶琦這兩個「裙帶關係」每天都累得老黃牛一樣?

  「這件事我來解決,不過大總統,這國務總理一職是不是該另外找人……」

  「哎呀!」樓大總統一拍腦袋,「我剛想起來還有一份重要文件。」一邊說一邊裝模作樣的翻開桌上的文件,十分「認真」的看了起來。

  「長青,你剛才說什麼?」

  展長青:「……」演戲不能演得像點嗎?文件拿反了。

  展部長一出馬,法國人來回抗議了不下五次,全部鎩羽而歸。他們算是體會到之前日本公使的心情了,這當真是氣死人不償命,還讓人抓不住把柄。法國人開始懷念格外還欺負的清政府了……

  被用槍頂著在協議上簽字的事,法國人還從未經歷過,就連當初普法戰爭失敗被迫割讓阿爾薩斯和洛林,都沒讓法國人感到如此的屈辱。

  普魯士被法蘭西視為對手,而華夏,一個之前曾被他們肆意宰割瓜分的國家,如今卻變得如此強硬,讓驕傲的高盧雄雞完全無法接受!

  法國駐華公使康德坐在朱爾典府邸的客廳裡,臉色鐵青,在拜會朱爾典之前,他剛與展長青有過一次簡短的會面,很顯然這次會面並不愉快,至少對法國人來說是這樣。

  朱爾典靠在沙發中,這段日子以來,他顯得更加蒼老了。

  「爵士,我建議,我們應該聯合起來給華夏一個教訓!」

  「教訓?」朱爾典搖搖頭,「現在不是時候。」

  「爵士?」

  「如今的華夏政府不同以往,我們在歐洲的士兵也需要華夏的藥品。」朱爾典掀起低垂的眼皮,「在歐洲的戰局沒有明朗之前,我們最好不要同華夏起太大的衝突。」

  還有一點,雲南是法國的勢力範圍,英國的傳統勢力範圍在長江流域和沿海。英國和法國的確是同盟卻也是競爭者,法國在華夏損失多大的利益和英國有什麼關係?英國遠征軍在歐洲的死傷已經引起國民很大的不滿,白廳發來的電報朱爾典深領其意。既然大不列顛不希望同華夏在這個時候起衝突,犧牲一些法國人的利益又能如何?

  況且沒有了雲南,不是還有密支那?

  康德沉默了,的確,磺胺對英國和法國來說都很重要。

  如今喬樂山實驗室對磺胺藥物的研發領先歐洲一大步,包括針劑,片劑,藥膏,不同種類的藥品接連問世,這讓李謹言大賺了一筆。不過這並不會持續太長時間,德國的磺胺研究已經取得成效,英法雖然手頭沒有資料,但他們總會有辦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李謹言明白這點,所以,隨著歷史的腳步跨入1915年,他對歐洲出售藥品的價格又邁上了一個新的台階。

  黑嗎?的確黑。但為了戰場上的士兵,哪怕價格再高,歐洲人也得硬著頭皮買,捏著鼻子付錢。

  在收取貨款時,李謹言要求全部用英鎊和黃金付款。收到的黃金被儲存起來,英鎊轉手又花出去,很快就為他從美國換來大批的機械,鋼材和石油。原料製成的產品,繼續賣到歐洲大把賺錢。

  隨著出口訂單的不斷增加,關北的工業區規模越來越大,產能和產量不斷擴大,人們不愁沒活幹,相對的地價開始上漲,物價也略有上浮。饒是如此,開廠的商人仍絡繹不絕。

  關北的發展也帶動了整個北六省經濟的繁榮,周邊的山西,河北,河南等地,不少人到北六省來取經,山西督帥閻淮玉還親自來了一趟關北,他的目的不是民用工廠,而是兵工廠。

  山西鞏縣兵工廠在後世十分有名,歷史上是由袁大頭主持創建的,換了個時空,歷史轉了個彎,該出現的還是會出現。樓逍答應了閻淮玉的請求,不過也提出條件,兵工廠建成後他要三成的股份。

  「沒問題!」

  閻淮玉答應得很乾脆,只要兵工廠能辦起來,一切都好說。

  李謹言看著樓逍和閻淮玉簽訂的合同,蹙了下眉頭。一個軍閥幫另一個軍閥開兵工廠,難道樓少帥不擔心閻淮玉做大?

  「不用擔心。」樓逍拿過李謹言手中的合同,直接拉開抽屜放了進去,「這三成是父親要的。」

  「大總統?」李謹言眼珠子轉了轉,「閻督帥知道嗎?」

  「知道。」樓少帥翻開桌上的一份文件,「即便我不開口,這三成股份他也會主動給的。」

  李謹言想破腦殼,還是想不太明白閻淮玉和樓大總統到底在打什麼機鋒。不過有一點李謹言卻可以肯定,閻淮玉此舉,八成的可能是為了向樓大總統徹底「投誠」。兵工廠辦在山西,樓家卻佔了三成股份,這其中意味著什麼,明眼人都能猜到一二。

  一月下旬,北方兵工廠廠長杜維嚴親自帶人去了一趟鞏縣,回來後不久,一批工程師就啟程出發前往山西,其中還有孟濤。

  鞍山本溪重工業區二期工程接近尾聲,孟波抽不出時間,只能讓孟濤一個人去山西。

  山西督帥閻淮玉比起一個武人更像是個政客。從清末到民初,從南北對峙到建立聯合政府,無論是北方還是南方,他都能廣結善緣。

  不得罪人,是閻淮玉為人處世最大的特點。

  眼光獨到,也是世人對他的評價。

  對於他和樓家合辦兵工廠,有些人費解,這不是主動把樓家的勢力引進山西?有些人卻若有所思,聯想起儼然成了樓家「打手」,卻獲得了巨大利益的三馬,不由得就是心頭一動。

  山西地處河北與陝西之間,又和北六省接壤,誰都不是善茬,閻淮玉手下的軍隊還不到樓逍的零頭,為了利益也為了自保,他才向樓家遞交了這份「投名狀」。

  他算是看明白了,如今華夏再沒誰是樓家的對手,南方的宋舟也不行,更不用說他的兒子宋武。

  與其等到樓家削藩,不如他主動交出一部分權力。

  樓盛豐,樓逍,至於樓家那個小兒子,有這樣的父兄,長成後也不會是個簡單人物。

  有他這份投名狀,只要樓家不倒,閻家下屬三代,只要不犯大錯都必定富貴無虞。至於三代之後,到那時他早就閉眼了,也輪不到他來操心。

  閻淮玉的想法有些「另類」,結合實際,卻又合情合理。他最壞的打算,就是和韓庵山一樣做個掛名督帥,不過樓盛豐和樓逍做事都不會做絕,在多年後想起今天的決定,閻淮玉都不免得意的對兒孫一笑,「老子當年英明吧?」

  進入1915年,同盟國和協約國都在醞釀新的攻勢。炮聲,最先在海上響起。

  一月二十四日,英國艦隊與德國艦隊在北海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鬥,貝蒂海軍中將指揮的英國艦隊成功伏擊德國艦隊,卻因為指揮的混亂和德國人意外的好運,讓英國人的殲滅計劃成為泡影。

  戰後,貝蒂中將因沒有擊沉全部德國戰艦而遺憾,並且惱火:「每個人都以為那是一場大勝利,實際上卻是一場慘敗!」

  發生在北海的這次戰鬥,也成為了日德蘭海戰的前奏。

  華夏遠赴歐洲的軍事觀察團如實將在歐洲目睹的戰況發回國內,陸上的戰鬥十分詳實,包括對戰雙方的塹壕構造,火力配置,各種戰術,包括彼此挖掘隧道,埋設炸藥的的細節都沒有遺漏。

  海上的戰鬥只能通過報紙和其他消息渠道,不過觀察團的所有成員都不約而同的認為,英國皇家艦隊的確無愧於海上霸主的稱號。英國人確信,只要保證海上的絕對力量就能捍衛本土的安全,這也影響到了觀察團中的一部分人。

  「海上霸主嗎?」李謹言靠在桌旁,「少帥,你也覺得是這樣嗎?」

  「不,」樓逍放下拉過李謹言的手,「不夠。」

  事實上,隨同軍事觀察團電報而來的,還有從倫敦發來的消息,就在本月中旬,一艘德國的齊柏林飛艇突然飛抵倫敦上空,從飛艇上散發下大量的傳單。

  如果飛艇上散落的不是傳單而是炸彈,後果又將如何?

  李謹言認為自己都能想到的問題,樓少帥不可能想不到,在看過飛機的投彈實驗之後,這種觀念會更加的清晰。

  目前華夏二型飛機的投彈技術比起一型大有改進,只是攜帶的炸彈數量依舊有限,一些技術人員轉而開始研究在飛機上架設機槍的課題,之前大連的戰鬥給了他們不少啟發。

  雖然成品還沒出廠,但從廠裡陸續傳出的消息看,成果還是值得期待的。

  至少,再坑爹也坑爹不過從機翼往下抖炸彈。

  二月初,北方兵工廠傳出了好消息,情報人員從美國請回來的幾名華裔研發人員,成功發明了高射機槍和一種類似於後世衝鋒鎗的改進型連發武器。

  高射機槍的威力驚人,在試驗場試射的時候大大震驚了眾人一把。

  衝鋒鎗的試射結果卻差強人意,加上二十發彈匣,也只有不到八斤的重量的確是遠遠低於目前任何一種輕機槍,每分鐘近四百發的射速也讓人驚歎,但有一點,這種槍射程不到兩百米,超過兩百米,子彈幾乎呈現天女散花的姿態,不說全都往天上飛,也很難準確擊中目標。

  在野戰中,這種槍幾乎是雞肋。

  在近戰中,卻是不折不扣的大殺器。

  至於樓少帥是否會大量為軍隊配備這兩種新研發出的武器,不是李謹言該關心的,他只是依照之前的承諾,給了兩名研發人員一筆不菲的獎金,又和他們簽訂一份新的工作合同,就坐車返回了大帥府。

  途中路過關北劇院,李謹言發現大門前立著一塊一人多高的牌子,寫著今日劇院上演的曲目,還在醒目位置寫著電影《移民》即將上映的消息。

  二月八日上映?

  從去年九月到今年二月,也有半年的時間了,這期間李謹言一直在忙,很少關注這部電影的事情,冷不丁看到倒是起了興趣。

  坐在他身旁的樓逍側過頭,「想看?」

  「啊?」

  沒等李謹言搖頭,樓少帥已經讓司機停車,推開車門拉著他下了車。

  售票處排著長隊,自從關北劇院開業,生意就一直不錯,請來京城和天津的幾位名角,又開了相聲和評書專場,這種大排長龍的情形幾乎成了關北一景,

  劇院經理聽說樓少帥和李三少蒞臨,親自迎了出來,今天二夫人不在,兩人就被安排在二夫人常坐的雅座。

  「今兒正趕上譚大家的空城計,京城的丹桂園來請了譚大家幾次,我這硬著頭皮又厚著臉皮才把譚大家給留下。」

  劇院經理是天津人,說話風趣,也極有眼色,等送上了茶水果盤,就退出了雅間。

  李謹言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少帥喜歡聽戲嗎?」

  「尚可。」

  「哦。」

  說話間,戲台開場,李謹言不說話了,專心吃點心,一塊吃完又拿起一塊。正巧他有些餓了,這些糕點大多是鹹味的,可以拿來墊墊肚子。

  一旁的樓少帥身板筆直的端坐,從空城計開場,手邊的茶就再沒動過。偶爾還會隨著戲台上的抑揚頓挫打幾下拍子。

  李謹言吃完了點心,擦擦嘴,台上的戲正到高潮,台下轟然叫好。

  李三少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少帥,想叫好就叫吧,別憋著。」

  樓少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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