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之盟(七)
攻擊在持續,實力上的差距很快就體現出來。
被封住九成力量的尤金自然無法對抗天生就是十六階的沙達斯。
更何況,在提升為龍皇繼承了戰神的職權後,跨越為十七階的半神,增加的可不僅僅是一個位階。
眼看著就要擊穿尤金的魔法防壁,沙達斯無數次在夢中想過親手為亞裡沙報仇的悲願即將實現,可一道比魔法防壁更為堅固的結界卻阻擋下他的火焰,赤色的紅龍發出了痛苦的咆哮。
“為什麼?!”
質問讓夏爾的肩膀忍不住瑟縮,可她不能退卻,因為……無路可退。
羅蘭義無返顧離去執行的,拉法始終沒有說出口的,西斯塔爾在痛與苦雙重衝擊下還要堅守的,莫亞不惜放棄至愛也要維護的……
一切,只為了世界的延續。
“對不起,父親。”輕輕環住在強大攻勢下單膝跪地的身軀,夏爾在火焰的重重包圍中,一字一句的說著善意的謊言“路德維西是我的血盟。我不可以,也不能失去他。”
從莫亞那裡了解到尤金的真實身份後,夏爾就明白所有的前因後果。她不能,也不可以坐視關係著羅蘭和整個世界存亡的邪神在此時此刻死去。
“菲莉西婭!!”紅龍不可置信的咆哮響徹天際。
一遍遍,一聲聲。
憤怒而哀傷。
“我……是夏爾•弗洛倫西。”她不忍,也不敢去看幻成人型的沙達斯。
越走越接近的腳步聲每行一步,夏爾的心就碎裂一次。當散髮著灼灼熱量的身影站定在身畔,她連呼吸都幾乎停滯。
伸出的手掌一如記憶中的溫暖,輕撫過印著時之刻的額頭,滑過曾被稱做最像亞裡沙的眉眼,停留在佩帶著友人之戒的右掌。
“以沙達斯•沙魯之名,剔除菲莉西婭的龍族身份,永遠不得再進入埃寧多緹亞。”伴隨這一聲詔令,代表和象徵龍族友誼的銀戒在夏爾的尾指上緩緩融解,如淚水一般,一滴一滴落在焦黑的地面。
伸手去抓決然離去的身影,無力到什麼都抓不住,夏爾無法說出從指間滑過的,究竟是悔恨還是痛苦。
她只能頹然的凝視著震翅飛起的紅龍,看著頭頂上方的巨大島嶼越飄越遠。
我被放逐了嗎……
從那個散髮著溫暖的懷抱,從唯一存世的親人身邊,從父親的心裡,永遠的放逐了嗎?
“不……”驚慌失措的起身,妄圖追上已經變成小黑點的沙達斯,卻在躍起的一剎痛苦的跌回地面。
她不能變身了。
您已經收回祝福了嗎?
父親,作為背棄你和龍族的懲罰……
無法說出口的真相,化做淚水奪眶而出。
亞斯頓張開一度收攏的翅膀,斬斷了夏爾最後的希望。
“再見了,夏爾•弗洛倫西,或許永不會再見。”
看著以優雅之姿飛離的藍龍,夏爾已經無法說話。痛苦壓得她無法喘息,額頭的龍神印記越來越燙,幾乎要把所有神識奪去。
和沙達斯截然相反的冰冷手掌遮住視線模糊的眼,擦去淚水的同時,帶來了無邊的黑暗。
目光從頹然倒地的夏爾身上移開,西斯塔爾盯著地上開始凝固的銀色液體,微微一嘆。
黑暗在無限延伸,沒有一絲光亮,也沒有熱度,冰寒冷冽。
光著腳,踩著尖銳而堅硬的岩石,盲目地朝前走著。
沒有目的、也不知道方向的行走。
明明又累又乏,卻找不到停下的理由。
不可以……不能……
心頭和腦海里反覆重複的只有這兩個詞。
菲莉西婭……
沉痛的嘆息聲如霧如煙,飄渺難尋。
“父親!”
剎時,所有的黑暗散去。
伴隨著這一驚呼,夢醒了。
模糊的視線所及的,是銀白的建築,白色的墻壁,白色的桌椅,白色的床鋪。
“您醒了。”身畔,響起的是陌生而恭敬的問候。
微微轉頭,精美的地毯上跪伏著幾名妖艷的暗夜精靈,深色的皮膚與銀色的長髮提醒著她,那不是夢。
掀開柔軟的被褥,光著腳,也不顧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袍,夏爾越過面露驚訝的暗夜精靈,拉開緊閉的房門,猛然射入的光亮刺得習慣了黑暗的雙眼下意識的閉上。
隨後,撞上了一堵冷硬的氣墻。
尤金?
從氣息,夏爾辨認出攔住自己去路的是誰。
“殿下。”追出來的暗夜精靈連忙行禮。
大手一揮,矗立在庭院中的身影示意她們退下。
放下遮擋陽光的手臂,站在她面前的尤金依然還是他的本來面目,黑髮,黑眼。
附有秘咒的眼罩沒有了,了無生氣的黑瞳閃著不同以往的靈動和犀利,讓映在這雙魔眼之中的夏爾心頭一涼。
視力……他的視力……
尤金的眼幾乎等同虛設,根本不具備正常的視力,真正起到觀察作用的,是以魔力作為擴展的感知。
可現在,他的眼睛卻有焦距,那不就是說他的眼睛能看見了?
“托你的福,這雙眼睛終於不再是裝飾。”一如即往的冷漠音調,帶著自負和傲慢“醒的正是時候,剛好可以慶祝新年的到來。”
喜慶的禮炮適適奏響,一聲接一聲,轟鳴不絕。
“什麼意思……”夏爾後退一步,扶住墻壁以支撐自己虛弱的身體。
暗月結束後就是春天,理應算是新的一年,可按曆法來算,新年一詞只適用在一個場合——新紀元。
“現在是星輝元年碧月1日。”
尤金冷冷的嗓音告知夏爾,距離那個讓她魂斷的流放日,已過去了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