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4
十個月後,蕭凌影生了一個大胖兒子讓蕭凌孤灰色的世界多了一抹明快。小生命乾淨純潔,笑起來的時候和他們家的人一樣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胖胖的小拳頭喜歡回來回去,奶香奶香的身子,抱在手上還會發出咯咯的笑聲。
蕭凌孤心裡喜歡孩子,但是想到自己和段清朗,不由得就一陣苦澀。
把孩子還給了乳娘,蕭凌孤和袁安淮做了一番長談,商議著由袁安淮啟程去張家村看看他的三弟蕭凌遠。不知一年都快過去了,他的任務完成得如何?
蕭凌孤恨不得自己能去探望三弟,可太子失勢後,他在朝中的都必須低調處事,稍有不慎便能被左丞相派系的人捉住把柄進行彈劾,日子並不好過。
此時若是貿貿然離京,說不定又是一個把柄,還可能讓左相的人起了疑心,萬萬不可。
「大少爺,您回來了。」回到府中,只有管家和幾個丫鬟會和他說話。
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走進書房,蕭凌孤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問:「今日,可有見到夫人出來走動?」
管家皺眉想了想,道:「綠竹那丫頭說夫人半月前開始抱恙,我不曾見她下地。」
那就是說明,段清朗人不在蕭府,已經半個多月了。
「大少爺,我正要問您,今年的過年,您打算如何慶祝?是把四少爺他們請回來,還是……」
「小影在袁家過,我們一切從簡吧。」
「是。」
把人打發走,蕭凌孤覺得偌大的蕭府,每個角落裡都透露著讓人落寞的冷清。他搓了搓冰涼的雙手,放在嘴邊輕輕地呵了一口氣,自從決定和段清朗劃清界限後,他送自己的暖玉被自己擱在書房最高層,再也沒有戴在身上過。
一轉眼就是又一個冬天,眼看著都年二十九了,但或許今年這個年,真的也只有他一個人過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他不該脆弱到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太子還在宗人府,小七佯裝著堅強可紅腫的眼睛看得出不知多少個日夜是以淚洗面。一貫嬌生慣養的三弟在張家村也不知過得怎麼樣,他可是連火摺子都不會打的,不知是否習慣了,又有沒有想家。如果弟弟們都過得不好,他這個做大哥的又憑什麼享受溫暖安泰的生活,根本沒有資格。
那個男人,也許真的在他鍥而不捨的冷淡之下,終於退縮放棄了吧?
也是,自己這麼一個無趣的人,一開始可能還覺得新鮮有挑戰的興趣,時間久了,誰又願意日復一日地對著他這張連笑都不會笑的臉呢?算一算,段清朗這次出走的時間比之前的幾次都要長,一開始出去個兩三日就會回來,後來是四五日,七八日,到現在,半月有餘,可能他都不想回來了。
不回來正好,乾脆斷了自己最後一點念想。這麼想著的蕭凌孤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緊握的拳頭中,指甲已經快要掐破了掌心。他冷得察覺不到疼,連身子裡的神經都被凍麻木了。
那麼,段清朗又去哪裡了呢?
京城城郊的一個小鎮上,段清朗正挨家挨戶地給遭受了雪災的小鎮居民送過冬的糧食衣物。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老天好像不高興似的,整日整日不停地下雪,而段清朗出生的小鎮更是因為地勢較低的原因,連官道都積著厚厚的雪,能沒過成年男子的腰,馬車進出都十分地危險,輪子完陷落在雪裡動彈不得。段清朗往年每年過年都會來小鎮上和那些逝去了兒子的老人們一起過,今年一看這架勢,知道這小鎮裡的人算是被困住,在積雪融化前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所幸他有著輕功,能做到踏雪無痕。
往來在附近的城鎮給鎮上的居民送上必須的物資,忙了一圈後,已經大年三十了。
鎮上的爺爺奶奶當然不許他再走,非得拉著他一起吃團圓飯,段清朗不願意,他們還聲淚俱下,說已經沒有兒孫陪伴了,把他當自己的兒子,他卻不願意陪他們這些老人吃個團圓飯。
段清朗沒有辦法,硬是被老人們留了下來,揚言不吃完十五的湯圓不讓他走。
段清朗這個年過得心裡要多煩躁便有多煩躁。天那麼冷,蕭府連個人氣都沒有,真不知道那個最愛和自己過不去的太傅大人是怎麼過年的?他會不會天天冷得直哆嗦也不懂得去暖一暖手?
他的那些個弟弟也都是沒良心的,一個個走得乾乾淨淨連年都未必會回家過,枉費他們大哥一心一意的想著他們,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
「清朗,這湯圓,你是吃紫薯餡兒的還是豆沙餡兒的?」陳大娘正歡天喜地地給他下著湯圓,段清朗哪裡有心思吃,說了聲隨便,心緒全飛到了京城。
太傅大人最怕冷了,今年的天氣偏偏還冷成這樣。雖說蕭府會烤暖爐,但每次暖爐雖然燃著,太傅大人卻會嫌熱。他的身子外冷內燥,在烤著炭火的屋子裡,臉會紅通通的上火,樣子嬌俏極了,哪裡像一個三十多的老男人。
他想念蕭凌孤,想唸得心快要裂開了,又有些癢癢的,想回去見他。即使他還是冷冰冰的對著自己,連小手都不會讓自己摸,能看到他平安無事地在自己眼前,就已經是莫大的滿足了。
段清朗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這般的沒有出息,不敢問他,也不敢逼他。實在抑制不住對他的感情,就出去溜躂個幾天,和他相處久了,又會有滿滿的衝動想要抱他,親他。這種循環往復幾乎把他折磨得奄奄一息,一度想過放棄,卻終是放不開手。
雖然太傅大人嘴上說有沒有他無所謂,但是……但是他堅定地認為,如果連他都走了,太傅大人一定會傷心得哭的。
吃完了湯圓,總算能名正言順地離開了。段清朗剛和幾個老人道別,突然隔壁的李大娘哭著求他,說自己的孫女吃完了湯圓就昏厥過去,鎮上的大夫看了都束手無策,請她們準備後事。
「清朗,你說這好端端的孩子,下個月就要嫁人了,怎麼吃個湯圓就要準備後事了?我老太婆就這麼一個親孫女,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她救不回來我也不活了。」
「李大娘你先別急,大夫說是什麼病?怎麼就沒有藥可以治了呢?」陳大娘忙把她扶起來,問道。
「也不是沒有藥,大夫說,治我孫女的藥必須上山現采,如今這大雪封山,可不是要了我老太婆的命嘛!」
「大娘,你帶我去找大夫,只要有藥,我可以幫著進山採藥。」
雖然心裡急切地想回去見太傅大人,可人命關天。段清朗依照大夫的形容,立馬上山採藥,煎服給李大娘的孫女喝過後,確實也有了一些好轉,眼睛睜開一會,又閉了回去。
大夫嘆了口氣:「這藥得每日服用,約莫七七四十九日後才會徹底醒過來。看來要麻煩段大俠每日采新鮮的藥回來了。」
「並不是難事。」段清朗口中答應,心中卻苦澀難言,七七四十九日,太傅大人恐怕會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去了吧?
隆冬漸漸過去,飲下最後一口藥,李大娘的孫女終於醒了過來,而段清朗連聽她們說一聲謝謝的功夫都沒有,快馬加鞭地往京城趕。
他哪裡想到,到了蕭府,連蕭凌孤的一面都見不上,只有綠竹恭敬地遞給了他一封書信,道:「是太傅大人出門前留給段大俠的。」
急不可耐地看完了蕭凌孤的親筆信,段清朗整個人陷入了狂暴的情緒之中,差一點把屋子給砸了,把綠竹都給嚇壞了。
原來,在他不在的三個月中,京城發生了太多的事。宸帝四十八年,轟動全朝的太子勾結外敵一案在歷經一年多的審查後水落石出。雖然小七尋到關鍵證據證明了那封有著太子筆跡的書信並非太子所寫,而是有人故意模仿冒充。但太子督下不嚴,在宗人府時有對皇上不敬的言辭,惹得病榻上的皇上失望之極,剝去他太子之位,改由二皇子繼任,又將太子同小七一起發往了太子的封地。袁安淮從張家村回來帶來了蕭凌遠的消息,又驚聞左相的人已經留意到張家村,蕭凌孤卻是再也坐不住,決定親自到張家村把弟弟接回來,現在這個形勢,張家村已經不安全了,他不可以讓三弟留在那裡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