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蕭凌帆是被疼醒的。身上的骨頭每一塊都是又酥又疼,彷彿被重若千金的石塊壓過,舌頭上的傷患更是難以言喻的疼痛不堪。
意識從一片黑暗中逐漸恢復清明的蕭凌帆第一個清晰的感覺就是自己的身體被另外一個人摟抱在了懷裡。
身體很熱,那個人的懷抱更熱。蕭凌帆經歷了一瞬間的恍惚後,渾身血液衝擊到頭部,幾乎是立刻意識到,擁抱他的人不可能是別人,只會是那個折辱了他半天的下流王子!
昏迷前受到的羞辱一幕幕地倒映在他的腦海中,以俘虜的身份被他帶回敵人的營地。作為一個在前線奮勇作戰了那麼些年的將軍,他清楚地知道這些野蠻的敵人在抓住俘虜後會如何兇殘地虐待,藉以發洩他們在自己手上戰敗無數次的怒意。
不管是火鶴族還是涼域族,這些來自蠻荒之地,毫無禮義廉恥的嗜血侵略者的所作所為,每一件都讓蕭凌帆這個正直的將軍不齒到了極點。
他們姦淫婦女,殺害普通的老百姓,對待不幸被俘虜的士兵,更是做盡殘忍的事,尤其是最近越來越壯大的涼域族,蕭凌帆一直認為他們是閻羅地獄來的羅剎,血腥殘暴,甚至做得出把俘虜大卸八塊懸掛於利箭之上射出示威,這種人神共憤的行為。
兩國交戰,理應有著最基本的底線,除了戰略的考慮外,不應該對俘虜使用重刑,畢竟就算是異族的士兵,他們也是父母生出來的,是活生生的人。
在蕭凌帆的治下,被俘虜的士兵,投降的便發配他們修葺軍事工程,頑強抵抗,不得不殺的也會保留他們最後的尊嚴,給予安葬。
這些蠻族的所作所為,無一不突破蕭凌帆的認知底線。為了保護他的士兵,守衛他的百姓,他身先士卒,在這兩年牢牢地守住了大耽西北面最重要的防線。
可再精明的將軍也有馬前失足的時候,被涼域族圍困後,他已經想好自己這些畜生不會放過折磨他的機會,卻沒想到原來自己是背腹受敵,火鶴和涼域已然不知在何時結成了軍事同盟,並且最後,他落到了耶律燃的手中。
這個火鶴族手握兵權的三王子,歷來都是他的心腹大患。他帶領的軍隊往往兵行詭道,極難應付,自己同他交戰這些年,即便是敵人,也生出了些對強者的惺惺相惜,甚至在一年前,明明有把他斬於馬下的機會,卻最終放了他。
若是當時他知道自己縱虎歸山的後果是像一個玩物一樣被扒光了肆意羞辱,那他一定會把這個混蛋大卸八塊。
如今,想什麼都沒有用了,作為俘虜,他不得不承受尊嚴盡喪的局面。縱然如此,他卻不能接受自己居然如同一個懦夫,在敵人的挑逗之下生出了淫邪的快感。
原本,他只是嘗試著用咬舌的方式增加痛感,以此來保持清醒。那軟筋散的藥力卻是太過難以捉摸,一合牙關,竟會生生把自己疼昏過去。
只是想像中自己應該被扔在陰冷的,重兵看守的牢房裡,為何他會躺在溫暖舒適的床榻上?還被這個混蛋牢牢抱著?
舌頭上的劇痛讓蕭凌帆冒出了些微的冷汗,想使出力氣推搡猶如銅牆鐵壁的懷抱,那輕輕一推,耶律燃立刻便像是得到了召喚一般醒了過來。
「你醒了?天神保佑,將軍真的醒了。」耶律燃忙喚人點燃了蠟燭,頃刻間,帳篷內便燈火通明了起來。
眼皮還很沈,蕭凌帆痛苦地皺著眉,眼睛剛適應了室內的光線,就見到一雙閃爍著精光的藍眼熱切地盯著自己。
「你傷了舌頭,已經請了大夫給將軍上了藥,這些日子少說話,不吃硬食便是,將軍的傷很快便會好的。」這個男人一反昏迷前對自己百般的折磨,竟用上這等溫言軟語,蕭凌帆一下愣住,似乎沒搞清楚自己作為一個俘虜竟讓高高在上的王子對他這般說話。
「將軍餓不餓?要不要喝水?我方才叫人備上了熱水,等我給將軍兌上些,溫溫的,不傷你的嗓子。」
蕭凌帆喉一愣,想說些什麼,可舌尖上的疼痛提醒著他之前所受的折磨,完全無法言語。眼睜睜看到耶律燃又迅速地下了床,再出現之時,耶律燃輕輕地半扶起他沈重的身體,青花瓷杯裡盛著尚且冒著熱氣的水,遞到他的嘴邊。
嗓子火燒火燎的,此時很需要一點點清水,可水是這個混蛋遞給自己的。喝還是不喝?短暫的糾結後,蕭凌帆英氣的眉頭一擰,把瓷杯奪過一飲而盡──他需要活下去,在被這個下流的混蛋折磨的時候自己都沒想過輕生,更何況是現在。
熱水在冰天雪地中何等珍貴,暖暖的水流淌進乾渴的喉嚨中,可愛的喉結上下動了兩下,耶律燃也不自覺吞了口口水。將軍連喝水的動作都這般帥氣好看,他沒有拒絕自己給的水,這一認知讓王子之前被嚇到快要停止的心臟又再一次活躍了起來。
「慢慢喝,不夠還有,粥已經在熱著了,一會兒也給將軍端來。本王子親自伺候將軍。」
也許是清水的作用,蕭凌帆的臉色比剛清醒的時候好上不少,聽了他的話,只是用鼻子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扭過頭去,用被子緊緊蓋住自己的身體不去看耶律燃。
他的身體到現在還是光裸著的,連一條遮羞的褻褲都沒有。
仔細地端詳了一番將軍漂亮的側臉,耶律燃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是灼燒著的,依依不捨地看了又看,到底是怕將軍餓肚子,親自去催了剛才吩咐下去的白粥和小菜。
山裡的夜格外冷清,外邊北風呼嘯,落雪之聲絡繹不絕。在這般嚴苛的條件下,竟快速地讓婢女準備好了一大碗小米粥,外加不知從哪裡挖掘來的野菜,用大耽人喜歡的口味醃製上,那一點青蔥的綠色,看著便讓人食指大動。
蕭凌帆沒想明白自己一覺醒來如何就有了這樣的好待遇,一天沒有進食的將軍毫不矯情,連一個好臉色都沒給耶律燃,一手接過餐盤,動作斯文地用起了還尚且冒著熱氣的米粥。
行軍在外,蕭凌帆對於吃食從不挑剔,大部分都是干糧或者野外的烤肉,現在能有口熱的,縱然還不知道這個突然態度大轉變的王子意欲為何,不要浪費食物,儘可能的吃飽儲存體力是蕭凌帆現在的不二選擇。
「將軍你緩些,粥還燙著,你舌頭有傷要吹涼了才喝。」原本還料想著將軍這般剛烈的性子,未必會輕而易舉地接受他的食物,若是他拒絕,那自己便這般那般,好言相勸不行,壓住他嘴對嘴地喂他總是行的。誰料到之前還尋死覓活的將軍竟毫無抵抗地開口吃了東西,耶律燃心裡有一絲高興,高興將軍想明白了,知道咬自己的舌頭疼,不再輕賤自己的性命。但同時,還有些隱隱的失望──醒過來的將軍似乎把自己當做了透明人,不理不睬不說,連一點對自己的憤怒都不見了。
敢情一覺醒來,自己下午時分對他的所作所為都被將軍遺忘了?從未被人如此忽視的王子發現自己寧願被將軍用憤恨的眼神瞪著,也不希望他把自己視作無物。
像是根本耶律燃的關心,蕭凌帆三口兩口把食物全部吃下了肚,舌頭碰到熱熱的食物還是有些疼,身體的痠痛卻好上了許多。握了下拳頭,不再是軟弱無力,連被那可惡的軟筋散去掉的氣力也慢慢回來了。
一眨不眨地盯著將軍吃完了飯,耶律燃悄無聲息地離他又近了些,怕又把人惹怒了,連聲音都放得輕輕柔柔的,只是從來沒用這種溫柔的語氣同人說過話,聽著有那麼一點不倫不類:「舌頭還疼嗎?將軍也真是的,我同你……我就是同你開了個玩笑,也沒真的把你怎麼樣,你可知你吐血差點把本王子嚇壞了。以後可不能再這般任性胡鬧,我那麼珍惜你的身子,你如何也不該把它輕賤了。」
手慢慢試探地伸上前去,搭到蕭凌帆的肩膀,想到被子下的身體還是一絲不掛的,耶律燃的心有一些蠢蠢欲動。
王子的呼吸悄悄地重了起來,嘴上道著:「你若是不喜歡,我也不會勉強你。我好歹是堂堂的一國王子,乘人之危的事情總是做不出來的……」
那義正言辭,說得好像那個把蕭凌帆綁起來肆意猥褻的人不是他似的。
蕭凌帆連一個冷哼都沒有給他,直到察覺到他的手已經從肩膀上往下挪,大有探到他被子底下去的意思。
恢復了力氣的將軍正愁找不到沙包來試試自己的恢復程度,眼神精光一閃,一個有力的拳頭毫不猶豫,像風一般往耶律燃那俊朗的臉上揮去。
耶律燃平日裡頭第一回對一個人軟言細語,還以為將軍被他感化,不抗拒他的觸碰了呢,哪裡料到迎頭就是這麼一拳,猝不及防,被蕭凌帆打中,痛哼一聲便從床榻上直直地摔倒在了地毯上。
作家的話:哈哈哈王子要挨揍了,不但挨揍了,還要被剝掉內內!欺負王子欺負得好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