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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湯好水地養著,蕭凌遠害喜的反應很快便弱了下來,張阿牛也放心讓他落地,經常陪著他去院子裡賞賞花,散散步,等蕭凌遠完全不吐了,胃口也好了起來,趁著肚子沒大還能上街,有一日便對張阿牛說:「我們上街轉轉去吧。你來京城那麼久,我還沒時間帶你好好地出去看看呢。」
張阿牛第一反應便是拒絕了:「這著急什麼,我們人在京城,想出去轉悠什麼時候都可以。你剛好一些,街上人多,萬一撞到你如何是好?」
蕭凌遠這實在是被這頭蠻不講理的大蠻牛給關得無聊透頂,又說看書對眼睛不好不讓他看,又說走多了腿累不讓他走,再這樣下去別說熬到孩子臨盆那天了,他現在就可以被無聊死了。
「我不管,我就是想去街上逛逛,你不願意,我便讓小影陪我去。」
看他任性起來,張阿牛還是好言好語地想哄勸他,卻發現這回先生真是異常地堅定,想到前兩日蕭大夫說胎兒已穩,出去走走也該問題不大,無奈歎了口氣道:「我才不放心讓你那沒譜的弟弟陪你去呢,這樣吧,你今天午飯吃兩碗飯,阿牛哥就帶你出去玩。」
「真的?」蕭凌遠眼睛亮了起來,自己現在真的是自由全失,每天被這條大蠻牛緊迫盯人,能夠得到放風的機會,自然是喜不自勝。
「要兩碗,一粒米都不許剩。」
蕭凌遠點點頭,兩碗飯,大不了吃一口喂男人一口,讓男人幫自己解決一半嘛。
天氣已經有些熱了,張阿牛怕起風,準備好了防寒的披風,又準備了食物,飲水,擦汗的錦帕,怕下雨又帶上了雨傘,有用的沒用的足足備了一個大包背在身上,連管家都看不過去了,道:「阿牛,你這模樣不像同三少爺出門走走,倒像是要出遠門去踏青似的。」
自己的媳婦兒當然只有自己會緊張,張阿牛憨笑一下,大包小包地整裝待發了,這才小心翼翼地帶著蕭凌遠出了門。
這京城的富庶和繁華比起張阿牛曾經去過的地方,當然都不是一個水平的。來到京城後,一開始張阿牛不熟悉環境,出門不多,後來蕭凌遠有了身孕,他更是一日三餐,飲食起居地親手照顧著他的媳婦兒和兒子,去街上逛逛的機會寥寥可數。
這回蕭凌遠硬是要出去,趕巧著,今天還趕上了集市,街上熱熱鬧鬧的,一片繁榮。
寬闊街道的兩邊,許多小販吆喝著他們的東西,有新奇古怪的玩意兒,附庸風雅的字畫,京城地道的小吃,還有一些女子喜歡的胭脂水粉,許多大戶人家的丫鬟和小家碧玉的小姐正在試著水粉的顏色,走過都一片脂粉氣味。
「哎呦先生,你走路小心點,我若是這兒人擠人,才不會帶你來。」縱然是第一回逛京城的集市,張阿牛的心思卻不在這集市上,他生怕先生被人擠壞了,用雙手護著蕭凌遠,恨不得長八個眼睛看著他,可蕭凌遠難得能出門,像只飛出籠子的金絲雀,心情好得不得了,看到什麼都要去湊一湊熱鬧。
「那兒,瞧,有雜耍。」蕭凌遠拖著張阿牛往人堆裡擠,這兒是他長大的地方,小時候,他二哥經常帶著他和小影來逛集市,看雜耍表演。可長大後,他肩負著官職,沒有這等閒情逸致不說,後來被大哥派去了張家村,更是有許多年沒有重溫這樣的光景了。
張阿牛是沒想到他的先生還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讓他一度懷疑這是不是自己搞錯了人,他帶出來的是蕭凌遠的弟弟蕭凌影吧?事到如今,他再鬱悶,也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先生,陪他去看雜耍。
要說京城就是京城,連雜耍都比小地方的來得好看,一塊空地上起碼有三四個不同的表演,有的胸口碎大石,有的表演著疊羅漢,還有的舞刀弄槍,精彩紛呈,引來一陣的喝彩。這一連串的表演看了下來,先生白皙的小臉因為興奮而微微地泛著健康的紅暈,日頭太大,他被曬得有些熱,用衣袖擦了擦汗。
「祖宗,別再大太陽底下曬著了,你能曬我們寶寶曬不了,去樹蔭下坐坐吧?」張阿牛看他高興得給雜耍團打賞,怕他還要接著看下去,忙見縫插針地哄他。
「唔,是有些熱,這樣,那邊有賣酸梅湯的,你去買兩杯來,解解渴。」蕭凌遠往大街西側指了指,眼神還流連在熱鬧的表演之中。
「那你在這兒等著我別亂跑,我馬上就回來。」吩咐了先生,張阿牛拔腿便去給先生買酸梅湯。
「這位兄台,我李氏酸梅湯,是京城一絕,這大夏天的喝最祛暑了。」老漢手腳麻利地給張阿牛盛上了兩碗,張阿牛給了錢,也沒興趣和人嘮嗑,先生不在他的視線裡,他就算有些不放心。
可是趕到先生看雜耍的地方,張阿牛卻嚇得臉色蒼白,這人頭攢動的,雜耍還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可哪裡還有他先生的影子!
一瞬間,各種各樣糟糕的念頭齊齊出現在了張阿牛腦海裡。
他是不是被朝廷上的對頭暗算了?是不是因為上次干的那要人命的事被仇家逮住了?這才多久!人怎麼就不見了!
張阿牛六神無主,從未有過現在這樣的彷徨,冷汗直流著,沈著臉四面八方地尋找蕭凌遠,心裡急得團團轉,恨自己剛才怎麼就一個不注意留他一人看雜耍!他可是懷著身子的人,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還讓不讓人活了!
他像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找,前方一個雜耍團收攤了,一群人散去,張阿牛喘了一口氣,他的先生正在雜耍團擋住的小攤邊站著看東西呢!
忙跑過去,想都不想便吼了他一句:「讓你好好站著,你站哪兒去了?知不知道我有多著急!」
蕭凌遠其實跑得並不遠,只是湊巧剛才自己的位置被人群擋住了罷了,被張阿牛這麼一吼,手上的玉珮刷拉一下掉在了地上,碎成兩半,臉色也不好看了。
「你……這麼凶做什麼……我又沒跑遠……」蕭凌遠這是第一次被張阿牛凶成這樣,他不知道剛才張阿牛找不到他都著急成什麼狗熊樣了,現在冷不丁地被那麼一凶,心裡委屈得不得了,一陣酸澀感從肺腔湧了出來,臉色蒼白,挺秀鼻子都泛紅了。
「兩位公子,你們吵架歸吵架,把我的玉給弄碎了,可是要原價賠償的。」
蕭凌遠的好心情全部被這混蛋給弄沒了,從懷裡掏出一些銀子扔給老闆,氣鼓鼓的,頭也不回地往前面走。
「喂先生你站住!」張阿牛背上背了個大包,手上兩杯酸梅湯,先生疾步往前走,他也顧不上酸梅湯灑出來了。,跑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不讓他走。
「放手!我不要同你說話!」掃興,沒有比這家夥更掃興的人了!
「你不聽話,到處亂跑,害得老子找不到你,還有道理了?」張阿牛也是被他氣到了,可看先生被氣惱的小模樣,口氣自然而然地柔了下來,只是質問了一句,沒有剛才那般凶巴巴了。
「我哪裡到處亂跑,而且,就算我到處亂跑,你就能凶我了?」蕭凌遠一開始彆扭地別過臉不肯看他,被他抓得太緊了,氣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我我……」張阿牛有一百張嘴都說不過這個蠻不講理的嬌蠻先生,唯有一口火氣往肚子裡咽的份。深歎一口氣,耐著性子哄他道:「好,凶你是我不對。你先別生氣了,氣壞身子就不好了。」
「你也知道我不能生氣?剛才誰大聲朝我嚷嚷的?」
「哎呀,我錯了還不行麼。好了好了,我也是找不到你人,著急的。你看,這京城我人生地不熟的,又怕你出了事,才會不小心語氣重了。來來,這邊坐下,坐下再說。」邊上正好有個石凳,張阿牛也不顧人來人往都有人瞧著,連拉帶拽地把蕭凌遠按到了石凳上坐著。
被男人這麼凶,蕭凌遠心裡那口氣還是沒順過來,委屈兮兮的,頭朝著另外一邊不肯看他。
「不氣了啊?阿牛哥錯了,應該好好地問你,不應該一上來就吼你。你看,我買的酸梅湯只剩一半了,兩杯都給你喝,你不生我氣了行麼?」
先生對他不言不語,簡直比對他拳打腳踢還讓張阿牛難受。張阿牛心裡安慰著當男人的總要讓著自己媳婦兒,更何況媳婦兒肚子裡還有著自己的娃呢,這般想著,不自覺又狗腿起來,獻寶似的把撒得只剩兩個底的酸梅湯給先生遞去。
「沒胃口,不喝!」
「不能不喝,這天那麼熱,你生我氣也不能渴著我們的寶寶是不是?」
「張阿牛!你少拿孩子做借口,剛才你凶我的時候怎麼不擔心嚇著寶寶了?」
「哎呦,我的好先生,我都說我錯了,以後不敢了。你乖乖地喝了酸梅湯,阿牛哥再帶你看雜耍,嗯?」
這般好言好語的,哄了先生很久,就差當街下跪賠不是求原諒了,蕭凌遠的臉色才緩過來,勉勉強強地喝下了酸梅湯,看男人當真著急得滿臉的汗,留下了一口,給他遞去:「你也喝。」
「哎!」高高興興地就著先生的口水,咕咚兩口喝完, 張阿牛估摸著先生這是不氣了,幫他擦擦腦袋上的汗,道:「你接下來不許離開我半步了,剛才真的把我的魂魄都嚇掉了。我怕你被仇家給抓去報仇呢。」
「想什麼呢!光天化日之下,誰敢抓人……這是京城,又不是荒郊野外。」蕭凌遠橫了他一眼,心裡倒是知道剛才真把男人給嚇到了,語氣也軟了下來,手偷偷地伸進他的手掌心,柔聲道:「我剛才……剛才見那攤子上玉飾好看,想選兩個,和阿牛哥一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