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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過了十來天,那被熊爹爹為了一己私慾趕出去的張大寶受不了了。
一天放學,張大寶沒有跟往常一樣和吳小虎出去玩,反而在學堂等著爹爹,他知道,爹爹一定會來接先生回家。
在張阿牛眼裡,這世上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是先生,另外一個就是寶貝兒子張大寶了。這幾天他和先生過著神仙眷侶般的日子,把兒子給忽略了,本來就有點良心上的愧疚,現在見兒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抱著自己的大腿哭,忙心疼了,把他摟懷裡問他怎麼了。
「爹,我要回家住,不要跟張佳琪那大壞蛋睡一塊兒了!」張大寶眼淚一擦,小臉蛋哭得跟個花貓似的。
「你和表哥不是住得好好的,怎麼了這是?」
「他,他,他罵我。」
「罵你啥了?」
「罵我沒人要,他說他過幾年就要娶個漂亮媳婦兒,我說我娶的媳婦兒一定比他的要漂亮,他就把我從頭到尾編排了一頓,說大寶一定娶不到媳婦兒。」
原來是小孩子之間的拌嘴,張阿牛失笑,摸了摸兒子的頭說:「男子漢大丈夫要大,吵架了相互道歉,就還是好兄弟。」
「我不管,爹爹你讓我回家住吧,再也不要和大壞蛋住一起了!」張大寶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他才不會和說他娶不上媳婦兒的家夥道歉,死也不會!
「這個,」張阿牛撓撓頭,兒子的小屋子還有五六天的功夫才能蓋好,把兒子接回來,他和先生怎麼辦?
「爹你到底讓不讓我回家嘛!」搖著張阿牛的胳膊,張大寶敏感地察覺到張阿牛有難處,想到先生現在正寄宿他家呢,忙道:「我可以睡地鋪,爹爹和先生睡床上好了!」
「這不太好吧。」張阿牛還有點猶豫,哪裡有做爹的睡床讓年紀小小的兒子打地鋪的道理?
「沒有不好啊,先生教了,自古有王祥冬臥冰求鯉,又有吳猛恣蚊飽血,我只是睡一睡地鋪又有什麼呢,先生和爹爹睡得好才更重要嘛。」
不得不說,聽蕭凌遠訓誡多了,張大寶說起典故來張口便來,作為一個孝順的孝順孩子,他還沒到能發現爹爹和先生兩人睡一張床是不正常的年紀,但現在他對蕭凌遠又敬又愛,簡直跟愛他爹爹的程度差不多,又急切地想回家,就算是打地鋪都不會在意。
張阿牛想了想,雖然也捨不得兒子睡地鋪,但讓先生睡地鋪自己肯定更捨不得,一咬牙便答應了下來,回頭把家裡的被褥都給兒子鋪上,堅持個四五天,小屋子也能睡人了。
把兒子打發去玩了,張阿牛進學堂請他的好先生去。
蕭凌遠知道今天張大寶要睡回家第一個反應就是鬧了個大紅臉,當場不願意跟他回家了。
這算怎麼一回事嘛, 當然不是說張大寶不能回家,那本來就是他的家,可是,可是讓他怎麼當著孩子的面和這個男人睡一起?別說張阿牛每晚都要抱著他才會睡,就算他注意矜持了,自己這些日子都習慣了,不要臉地往他懷裡鑽可如何是好?
這孩子不發現也就算了,萬一發現了他爹爹和自己舉止曖昧,張阿牛打算如何解釋?自己怎麼就從孩子的先生變成了的「後爹」?根本沒法說出口的吧!
蕭凌遠彆扭著扭過身子不肯跟他回家,道:「我就睡學堂裡好了,男子漢大丈夫,哪兒不能睡?」
卻被張阿牛從身後抱住腰,湊在他潔白的耳廓邊哄道:「別人男子漢大丈夫想睡哪兒睡哪兒,先生只有我的懷裡能睡。」
耳朵很快就紅了,這混蛋真是越來越霸道了。男人就這樣抱著他,感覺好得讓人不想掙開。蕭凌遠想自己真是越來越不會拒絕他了。可是別的事還無所謂,現在事關一個先生在自己學生面前的尊嚴和面子,哪裡能隨隨便便妥協,往後支了一個肘子讓他離自己遠點:「都怪你,胡亂把我的床弄壞了!」
「是是,先生說得對,都是我不好。」張阿牛甩了自己一個耳光,錯認得特別迅速特別有誠意。其實他也覺得自己真是蠢鈍如豬,當時腦袋一熱就把先生的床給劈壞了,完全不記得自己兒子還沒地方睡呢。現在半路又生出這樣的事,實在是叫人一個頭兩個大。
「光認錯有什麼用?反正我不跟你回去。」他抱著手臂背對著張阿牛,就是不鬆口。
「寶貝兒別這樣,咱兒子難得一片孝心,寧願睡地鋪也要成全你我,你怎麼好意思辜負他的心意。」
「你胡說什麼呢?」蕭凌遠鳳眼一瞪,張大寶那麼小的年紀,哪裡懂得這些?
「嘿嘿,真的,我不誆你,大寶真是把你當娘親孝順了。」
其實,從一開始被那熊孩子惡整,到現在相處得十分和睦,蕭凌遠對張大寶的改變看在眼裡,也知道那孩子對自己敬愛無比,可話從張阿牛的嘴裡說出來,哪裡還有點師生之間單純真摯的感情,就像……就像他真成了張大寶的娘親一樣,這種話在蕭凌遠聽來又怎麼會承認。
不承認歸不承認,孩子對自己好,蕭凌遠也不是鐵石心腸,自然是感動的,張阿牛看他紅著臉不說話,覺得有機可乘,忙把人又摟回來,沒臉沒皮地遊說到:「你睡這兒,除了我擔心得睡不好覺,孩子也會擔心的,我知道我怎麼樣你都不會心疼的,就請你看在兒子的份上,別折磨咱父子倆了吧。」
這人是真真不要臉,用孩子當武器,蕭凌遠咬著唇,就快要堅持不住立場了。
「我跟先生保證,兒子和我們一塊兒睡的時候,我絕對對先生剋己復禮,一個手指頭都不碰先生的。」
話都被他說到這程度了,又是苦肉計又是這樣那樣的保證,蕭凌遠再堅持下去就顯得矯情了。更何況天氣漸漸轉涼,自己又習慣了這人溫暖如火的懷抱。
所以說,習慣真是讓人討厭的東西,他也不想一個人睡了,不但現在不想,以後都不想了。
雖然還有點不情不願,蕭凌遠還是跟著張阿牛回家了,等張大寶玩好了回家吃飯,看到他最喜歡的先生在家裡,高高興興地叫了聲:「先生在大寶家裡,真好。」
被孩子這樣喜歡,蕭凌遠心裡也高興,取了自己的帕子,用水潤濕了,幫張大寶擦他髒兮兮的小臉,邊溫和笑道:「你是不是又淘氣去掏鳥窩,瞧小臉髒成這樣。」
張大寶愣愣地看著蕭先生好看的臉,聞著他身上清香的味道,小心臟暖暖的,好像這輩子都沒被人如此溫柔對待過。
想來也是,他還很小的時候就沒了娘親,他爹爹對他雖好,可五大三粗的男人怎麼和細緻的先生比,看到他髒了最多給他丟塊破布讓他自己擦擦,而先生會用柔軟的綢布,蘸上了水,一點點擦他的臉蛋,邊擦還會說著溫柔的話,張大寶鼻子發酸,眼淚蘊在了眼眶裡。
「這孩子怎麼了,先生才說你一句,你就哭鼻子了?」蕭凌遠失笑,捏了捏他的小臉蛋。
「不是的,大寶是覺得先生真好,如果大寶有娘,肯定跟先生一樣對我好呢。」
下午的時候剛被張阿牛說什麼娘不娘的,這下又被孩子這麼說,蕭凌遠有些羞。停下手中的動作讓他去找他爹爹問什麼時候開飯,一個人喝口茶冷靜下發熱的臉。
用晚膳的時候,張阿牛先和張大寶爭先恐後地給他夾菜,覺得什麼好吃,就把什麼夾他碗裡,蕭凌遠面前的菜都堆積如山了,忙道:「別再給我夾了,吃不掉浪費。」
「吃不掉我吃,我一點都不嫌棄先生的口水。」
「嗯嗯,大寶也不嫌棄。」啃著饅頭的間隙,張大寶還能見縫插針地表達意見。
看看父子倆狼吞虎嚥的模樣,蕭凌遠低頭吃飯,心裡流過一陣又一陣的暖流。
剛來到張家村的時候,自己是孑然一身,如果忠叔不在,那是連個熱水都不會有人給自己燒。沒有人因為自己的蕭家人身份而對自己另眼相看,村裡的人就算想巴結他,估計都被他的冷淡嚇退回去了。
而今,這一個熊爹一個熊孩子,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樣,和自己吃在一起睡在一起。除了自己的兄弟,鮮少從外人那得到過真心誠意關懷的蕭凌遠怎麼都忽略不了這樣的感動,也舉筷子夾了個菜給張阿牛和張大寶,說:「你們也吃。」
張大寶當然察覺不到先生複雜的心思,叼著肉段就往自己嘴裡塞,張阿牛卻一頓,先生跟著他的這些日子,還是第一次主動給他夾菜呢。
雖然只是個漫不經心的動作,但對張阿牛而言,可是破天荒的。他用癡迷的眼光望著蕭凌遠,好像他比桌上的菜還要可口得多,直望得蕭凌遠又臉紅了,勉強瞪他一眼道:「再不吃,菜涼了。」
張阿牛回他一個曖昧的笑,不說話,低頭吃飯了。
作家的話:這段還是在公交車上寫的……窩野戰(大霧 越來越不分場合了ORZ謝謝alal6116, wowiwking , 赫妞妞的禮物……肉肉老師來麼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