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事不堪回首中~
其實多了弦月,不僅沒有給馮亦添上麻煩,相反的,弦月的用處還算是挺大的。
論吃的,弦月是雪妖,基本上,只要有水的地方她就可以活,食物對她而言完全不重要,真要讓她吃上食物,也只是小小的咬了一口便道飽了,好養到不行。
論打的,弦月還比白咰更能打,以往面對山賊,往往只有馮亦一個人出來應付,雲蕭在背地觀察,隨機應變出點子,這也不知白咰是不想打還是不會打,總之大部分他都是只有在旁納涼的份,偶而說個一兩句話,只是把氣氛弄得更糟糕,弦月在這一點上倒比白咰好用多了。
不可否認,身為初代,弦月的攻擊能力可算是不小,若以人類的等級來分,排上個C段術師大概是綽綽有餘,打的時候能增加戰力就不用多說了,最好的用處就是當馮亦分身對付敵人時,弦月起碼保護好了雲蕭和白咰兩人,讓他們兩個不致再受到挾持的威脅。這可真算是幫了馮亦一個大忙,省得他一天到晚因為人家挾持雲蕭而氣到腦溢血。
不過,雖然弦月的加入對馮亦而言好處不少,但很奇怪,這一人一妖卻是始終無法和平相處,天天有得吵,天天有事吵,而且屢吵不爽,屢吵屢兇。
就像現在,這兩人八成又是吵了架,所以弦月才又獨自一人找了過來。
「雲蕭……」弦月從森林裡輕柔的喚了聲,探了探頭,見雲蕭一人在林中撿著樹枝,二話不說便跑了過去,「我來幫你。」語畢,熱心的開始幫雲蕭撿起地上的枯枝。
「怎麼?又跟馮亦吵架了?」抱著滿懷的樹枝,雲蕭好笑的抬起頭,明明剛剛還跟著馮亦去打獵的,這回卻又折了回來,肯定兩人是又吵了起來。
弦月努努嘴,有些不在乎的丟了丟樹枝,「他嫌我礙手礙腳,我也不屑幫他……」眼睛輕視的瞄向地下,這臭男人,她這麼好聲好氣的想幫他狩獵,誰知他不領情也就算了,還嫌自己礙路?她不嫌他就該偷笑了,還好意思抱怨?
雲蕭不語的彎下身又撿了個樹枝,順勢把頭髮撥到後方去,忍不住也在心裡嘀咕起來,有人說過啊~~越是合得來的人總會吵得越凶,照他眼裡看來,這一人一妖還真是合的恰恰好。
或許也是因為長期磨練的關係吧!馮亦也沒什麼機會跟同齡的人在一起打鬧過,大部分的人看到他不是奉承就是懼怕,若真要說敢跟他吵起來的,大概就是奇因斯了。
可奇因斯畢竟跟馮亦年齡相差太多,充其量當作是哥哥在寵弟弟還差不多,少了那部分該有的任性吵鬧。馮亦是很成熟沒錯,但也可以說失去了不少。
這一點看在雲蕭心裡卻是再難過不過,有的時候,死的人可以什麼都不知道,一乾二淨拋的什麼也不剩,但活著的人,卻得一直在變一直在變,直到找到一種最適應的方式來習慣,只是這種習慣總會造就了和一般人的天壤之別。
弦月的出現就像是讓馮亦回到了那種吵鬧的年代裡,起碼吵得起來,罵得起來,沒有身分沒有懼怕,就算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可以吵的有聲有色,雖然不是同性,但像這樣能跟同年齡的人吵吵鬧鬧的,大概是第一次吧!
不過話也說回來,這一人一妖也吵得太凶了點,偏偏白咰不管事,可憐的他就得淪為當個中間人,每天都得煞費苦心的弄出個新花招來搞定糾紛,根本就是精神轟炸。
「弦月妳啊~~為什麼總是跟馮亦處不來呢?」雲蕭苦笑的低喃了聲,雖然他也覺得很奇怪,照理說馮亦應該沒那麼容易發怒才對,就怎老針對弦月,單單不給她好臉色看?
「八字不合吧!」弦月無所謂的聳聳肩,轉頭四處看了看周圍的樹枝,卻不免有點難過,喃喃道:「其實……我也很想知道啊!為什麼……他總是不肯給我好臉色看?」她其實對他……也不是那麼討厭啊!可為什麼……他這麼討厭她呢?落寞的低下頭,有心無意的搜尋著樹枝,為什麼呢?老實說,她自己……也不知道啊!
不、會、吧?雲蕭有點狐疑的看向弦月,總不會……這樣吵吵吵也可以吵出心得來吧?
嘿嘿!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可就有趣了。雲蕭偏過頭打量著弦月,以相貌來說,弦月絕絕對對是個出色的大美女,若有機會跟馮亦送做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乾脆改明個來試探一下馮亦好了!雲蕭興致勃勃的在心裡打定了主意,腦子裡開始想著要怎樣的試探才好,惹得在附近打獵的馮亦還真是瞬間打起了個冷顫。
噁~~什麼感覺啊!馮亦搓搓手,怎有種頭皮突然涼颼颼的冷感在?
雲蕭看了看抱滿手的樹枝,應該差不多了吧!也該回去了!
「弦月,可以了,我們回去吧!」雲蕭對著遠方有點走遠的弦月叫了叫,卻意外的發現弦月正站在一棵樹前面,一手抵樹,往前不知在看些什麼,呆楞的完全沒有反應。
「弦月?弦月?」雲蕭奇怪的又叫了叫,這次放大了一點音量,但弦月就像是給什麼迷住般,完全沒理會雲蕭。
沒聽到嗎?雲蕭皺皺眉走了過去,人都還沒走到弦月身邊,他就知道弦月在看些什麼了。剛剛距離太遠以致於沒有聽到,現在距離在他能聽的範圍內,他馬上就知道,原來,在這附近的可不只他們兩人而已。
「不要!你放手啊!」不遠處,一聲慘烈的女子叫聲從林子的另一邊傳來,惹得雲蕭不免加快了腳步跑到弦月身邊去。
「妳可以繼續叫,不過我想應該不會有人想理妳!」只見三四個男子圍在一個女子身邊,下流的對著女子毛手毛腳,看這情形誰都知道他們想幹些什麼好事。
「你們……下流……」女子紅著臉,咬牙切齒的甩開他們的手,拉著自己不整的衣裳後退了兩三步。
「自古狼妖多風流,反正妳也快死了,就且讓我們哥兒們樂一樂,再把妳果腹下肚又何妨?」男子見狀放聲大笑,其他三人也邪惡的跟著他一塊笑起來。
這才發現,原來眼前的男人居然個個不是人類,若再仔細一看便會發現,不是人類的恐怕不只是那些男人,見那女子的穿著模樣應該是……
為什麼……小雪會在這?
一聲疑惑的心聲從弦月心底傳來,果然沒錯,那女子應該是雪姬才對。
「弦月,妳們認識嗎?」雲蕭一方面問,一方面想,就算他想救人,但他現在說打也打不過,只好想看看能有什麼方法不用對打就能救人的。
弦月不語的低下頭,她怎會不認識她,之前被她欺侮的這麼慘,她哪會……不認識她呢!
既然會讓她遇上她們的天敵狼族,小雪的運氣還真是不好啊!弦月有點嘲諷的看了看,以往她們總叫自己送死般的去對抗狼族,早知道她們自己對狼族多是無力反抗的,現下可該知道她的重要性了吧!弦月瞇起眼不住的在心裡頭想著。
自古狼妖和雪妖是天生死對頭,對狼妖而言,雪妖並非他們的主食,可偏偏雪妖的肉質冷冽,咬起來特別爽口、清涼,就好像一直在誘惑著狼妖來吃她們一般。
只是大家都是妖怪,這平心而論,雪妖雖然攻擊力弱,但卻也不是什麼好惹的族群,尤其是她們可自由掌控溫度變化,對任何動物而言,不管妖力再強,本質還是無法改變的,不管是誰,要是接觸到過冷的氣溫總會容易喪命,這也是為什麼要吃到雪妖並不是一件多容易的事。
但這種均衡從雪女消失後便改變了,雪姬對溫度的掌控能力並不高,攻擊力也不如雪女來的嚴苛,雖然肉質也是差了雪女那麼一點,但總是比起其他肉來的吸引人,這要讓狼族不覬覦恐怕也很困難。
而可笑的是,狼族是她們的天敵,但當初雪姬們願意收留她為同伴的原因,卻也是因為狼族的關係。
她們不知道弦月身為近雪女的初代,只道是弦月這個突變的雪姬在溫控方面技巧甚高,甚至面對狼族依然有占上風的趨勢,於是便以打手為由,承認弦月為雪姬的一員。這也是為什麼論起實戰經驗,弦月實在是不輸給馮亦的理由之一。
在雪姬群落的那段日子裡,每每有狼族攻擊之時,總是由弦月單獨出戰,雪姬們個個躲得躲,藏得藏,能不出去就不出門,能不被發現就不出聲。
沒有學習,沒有教導,她必須直接學會應付每一匹狼,沒有後援,沒有援手,孤身應戰生死相搏是她的責任,但付出後的收穫卻是無。
什麼都得不到,當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群落時什麼也得不到,沒有謝謝,沒有抱歉,沒有一點點的酬勞,沒有一絲絲的感激,就連受了傷回到群落也換不到半分的同情。
習慣了一個人上著藥,包著傷,然後,再一次單槍上陣,再一次被白眼相待,日日復年,年復日日。
總是騙著,騙著自己只要肯默默付出,總有一日她們定會接受。
但一年過去,兩年過去,狼群來了一批,去了一批,傷口好了又傷,傷了又好,她才發現,她,是死是活對雪姬而言一點都不重要。
她只是個餌,一個懂得掙扎的餌,只要她這個餌沒死,那麼雪姬就可以存活的久一點,就算死了,也無所謂,因為……她們自始至終從未承認過她。
她的存在到底是什麼?她的意義到底在哪裡?她的人生是否一定得要過成這樣?
她不知道。
所以……她放棄了,放棄了繼續偽裝成雪姬的同伴,放棄再被她們利用,放棄再過這種欺騙自己的生活,不是逃,不是躲,她本就不屬於她們,她只是離去而已,離開那個是非地,離開那個不屬於她的地方。
而今再次相見,對雪姬們,她,並無太大的恨意,但是,也沒有……太多的同情。
「妳不想救她?」過往雲煙猶在耳,弦月的悲處聽的雲蕭也有點不忍,有點抱屈,現下的他不可能衝出去救人,唯一能救人的是弦月,但若弦月抵死不願,他也無力可為。
她想不想救她?弦月瞄了小雪一眼,她曾被她們欺侮的這麼慘,這麼沒有尊嚴的低聲下氣過著每一日,如今竟問她想不想救她?
想不想?想不想?到底想不想?當然是……
「我想回去……」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掙扎,但是話還是冷冷的說出口,只是緊咬著發白的下唇,就像是下了極大的耐力才忍住的衝動一般,轉過身不再面對他人,她的決定是……不救。
「喔~~是嗎?」雲蕭挑挑眉,「那好!那就走吧!」轉身向前再走了兩三步,她不救,他就不救,但重點是,弦月……真能忍住不救她嗎?
「……」
「怎麼,不是妳說想回去的嗎?」回過頭,見弦月完全沒有動靜,雲蕭不免在心裡嘆氣,搞什麼啊!這麼不老實,想救就救嘛!杵在那幹啥?
「……」不語,還是不動,她在猶豫,一直一直在猶豫。
推她一把吧!雲蕭毫不猶豫的走向前,一把拉過弦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著弦月就是往前走,「走啊!不想管,就別妨礙人家做事嘛!」唉唉唉唉~~總得要有個人扮黑臉才行囉!
弦月楞了半晌,有點猶豫,又有點遲疑,但卻還是跟著雲蕭往前走,只不過腳還沒向前走出個兩步,一聲「嘶」的聲音便從背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