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背叛者
晚上的時候,獸人們並沒有回去,而是守在山頂和外圍山下時刻警戒著,福樂等人也升起了火做晚飯。
雖然有伴侶的獸人會有人來送飯,但是畢竟跑來跑去能帶過來的食物也有限,於是幾個雌性乾脆就在附近做飯了,讓大家都能盡快吃到熱騰騰的食物。
福樂下午就把家裡養的那些藥雞全都宰掉熬湯了,一下午味道也熬出來了,用濃湯去煮肉,裡頭還有當歸人參的一些東西,吃了晚上熬夜也不會太辛苦。
肯亞和金手上不停地忙活著烤肉,被換下來的獸人過來,把熟了的烤肉用事先烙好的薄餅一卷,比手抓快多了。
肉湯熬到了火候之後,達賽便四處轉悠著送湯,無論雌性還是獸人,都一人一碗,忙活了大半天,他才全部送完。
「怎麼樣?」福樂看著空空如也的湯鍋,又看看達賽,問道。他可是把自家所有的雞都貢獻出來了!
「嗯。確定了。」達賽摸摸鼻子道。
「別著急。」喬輕輕拍拍福樂的肩膀道。
福樂點頭,不過眼睛還是止不住地亂瞄。
當晚金和哈倫都回去了,因為喬還在巡邏,福樂便打算等他一起晚些再回去,肯亞則是陪著福樂一起。
白日裡的廝殺讓雙方都耗盡了力氣,深夜裡四周靜悄悄的,只能聽到輕微的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勞累了一天的福樂也終於撐不住眼皮打架漸漸打起了瞌睡,肯亞也靠在福樂身邊睡著了。
做飯升起的篝火還一閃一閃沒有完全滅掉,即將燒盡的枯枝偶爾發出?啪的微弱響聲,恰好掩蓋住了故意放輕了的腳步聲。
陰影籠罩著熟睡的兩人的面孔,緩緩抬起手,毫不猶豫地朝其中一人揮去......
「抓到你了。」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那黑影被抓住了手腕,下意識地一抖,立刻掙紮著想要逃脫。
喬怎麼會給他這個機會,手一抬,只聽?嚓一聲,似乎是骨頭錯位的聲音,緊接著一身悶哼,那黑影的手臂無力地垂了下去。
周圍的篝火突然「呼啦」一下變得異常明亮,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哈倫金和達賽,還有巴雷族長和幾個獸人,全都出現在了周圍。福樂和肯亞也早已睜開了眼睛,看到明亮的火光的映襯下那人的臉孔不由吃驚。
「你是...誰?」福樂一臉不解,眼前這個一臉怒氣地用另一隻沒有脫臼的手死命打著喬想要掙脫的雌性,福樂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放開我!」那人根本不理會福樂的疑問,大聲叫道,惡狠狠地等著喬,似乎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喬自然不為所動,結果勞特摸摸遞過來的草藤,直接捆住了那人的雙手。
「哈蘭?」巴雷族長走進了看著被喬拎著後領不斷蹬腿的雌性,皺著眉頭說道:「是你下的毒?」
「不是我!」哈蘭瞪大了眼睛憤怒道:「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是剛好走到這裡!」
「順便拿了一根棍子打算把他們敲暈?」勞特在一旁抱著臂冷笑道,抬腳踢了踢第一時間就被喬奪下扔到一邊的木棍,那棍子足足有一個成人的拳頭那麼粗,砸下去別說敲暈了,一不小心就直接喪命了。
福樂看著那棍子有些後怕,這要是真砸到自己或者肯亞叔叔的頭上,那就完蛋了。
「你身上的氣味還在。」達賽走到他跟前淡淡道:「傷藥裡摻了其他的東西,那個後來摻進去的奇怪植物的味道,只有你身上存在。」
達賽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將那股子被投入藥罐的不明物的氣味從普通的藥中「剝離」出來。
接觸過傷藥的獸人和雌性們身上只可能沾染上兩隻氣味。第一種,是完好的正常的傷藥的氣味。另外一種,則是那剩下五瓶傷藥的氣味。
然而只有那個投毒的雌性,身上會多出一股,介於兩者之間,屬於那不明物的味道。
送湯的時候,達賽全都一一嗅過眾人身上的味道。
「為什麼要這麼做?」金忍不住問道:「我們不是一個部落的夥伴麼?」
「呵。」哈蘭突然冷笑一聲,略帶嘲弄地瞥了金一眼:「我可從沒說過我和你們是同伴。」
金語塞,有些氣悶,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怒視相向。
「為什麼要來襲擊祭祀?」巴雷沉聲問道。今天福樂沒有回去也是和大家商量過的,想看看能不能把背叛者引出來。按照喬和族長的推測,黑狼一族對於能夠治療傷病的祭祀很感興趣,背叛者也許會有所行動,不過讓人想不到的是,哈蘭竟然想要殺死福樂。
「因為我討厭他啊。」哈蘭冷笑道,尖銳而又帶著恨意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人:「所有的人,你們...我全都討厭!」
「哈蘭,部落從來沒有傷害過你,你就是這麼對待我們麼?!」巴雷族長聽了哈蘭的話也忍不住動怒了:「討厭所有人?難道所有人都對不起你麼!」
「我想起來了!我好像見過他。」福樂看了半天,忽然站起來拽拽喬的衣角小聲道。
雖然這人已經被制住了,不過福樂還是有點膽顫心驚,這人太凶悍了,一副跟自己有殺父奪妻之仇的樣子,讓福樂不太敢靠近。
喬把哈蘭順手扔給勞特,轉頭看他:「嗯?」
「你還記得上次你幫我去割草做掃帚,我跟你說過的事情嗎?」福樂問道。
喬一愣,低頭想了一會兒才點頭:「是說...你碰見的那兩個人?」
「嗯。」福樂道:「碰到的那個獸人不是喜歡哈倫麼,還在大會的時候向沃夫挑戰了。」
「那天我遇見的那個雌性,就是這個人。」福樂指了指哈蘭道。去找做掃帚的材料的時候,福樂碰巧聽到了雌性向獸人表面心意的話。可後來福樂才知道那獸人對哈倫情有獨鍾,當時被拒絕的雌性,就是眼前這一位。
「那關小樂什麼事?」這下輪到哈倫納悶了,要恨也該是恨自己吧?為什麼現在反而對福樂這麼討厭?
「為什麼你要出現!」哈蘭死死地盯著福樂:「如果沒有你的話,他們就不用被救回來了...他們不該被救回來!」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他們能得救!為什麼我的父親們就偏偏沒有任何辦法地死去!」哈蘭歇斯底里地吼著,目眥欲裂,眼淚無意識地從眼眶中流出,他卻像是沒有感覺。
「哈蘭的達父和摩父都不在了。」金小聲對福樂解釋:「在你來之前沒多久,都生病死去了。」
福樂怔了怔,有點明白哈蘭的意思了。
大概是怨恨自己沒有早點過來救回他的父親們吧...偏偏許多人都能得救,可自己的父親們卻只能無助地死去...福樂沉默,這種事...似乎在哪裡都存在著。
「這和阿樂沒關係。」喬緊了緊放在福樂腰間的手,冷冷道。
福樂不語,他不理解哈蘭的想法,但是設身處地想一想,會這樣想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自己要去承受哈蘭的怒火和怨恨,福樂自認沒有任何對不起他的地方。
「哈哈哈,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護著你?!為什麼你們就都能過得這麼開心?」哈蘭大聲吼著,周圍的人都默默看著他不說話。
「為什麼你們都有人喜歡,而我卻總是一個人!為什麼連我唯一喜歡的人也要搶走!你們都該死!」
巴雷搖頭嘆息,哈蘭的父親們去世之後,部落一直沒有忘記他,每一個獸人都會輪流著上交一小部分的獵物,這並不會影響到他們自己的生活,而且每人負責一天,也要很久才會輪到一次。然後由部落把這些肉配給不能捕獵的獸人和沒有家人和伴侶的雌性。因為是夥伴,所以大家從來沒有想過拋棄他們。
但是,巴雷族長只能盡力做到照顧好每一個族人,卻無法控制和左右他們內心的想法。
因為自己的不幸,怨恨幸運的人,怨恨給帶來了幸運的人,以至於漸漸對整個部落都變得憎恨...踏上了錯誤的道路,再也沒有回頭。
「可惜那些藥沒能殺死你們呢。」哈蘭輕輕笑了:「看來是神明也拋棄我了呢。」
福樂剛想說些什麼,卻看到哈蘭嘴角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下一秒,嘴角流出鮮紅的血,順著下巴滴落到了地上。
福樂呆住了,回過神來立刻跑過去去掰哈蘭的下巴,可怎麼也掰不開。血越來越多,把他的手也染成了紅色。
勞特也立刻鬆開了哈蘭,幫忙硬掰開了他的下巴,福樂慌忙翻出了自己的銀針來搶救,可是血卻一直止不住....
「......」良久,福樂頹敗地垂下了手,低頭低聲道:「不行了。」脈搏,都已經消失了。
金和哈倫張大了嘴巴,久久不能言語,直到福樂出聲才回過神來,剛剛完全被哈蘭突如其來的行為震撼到了。
喬走到福樂身邊緊握住他的手,硬是拉著他後退了半步,掰過他的腦袋不讓他再看:「沒事。」
「到底是為了什麼啊。」福樂喃喃道:「為了報復麼?連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
「...這樣,也好。」巴雷嘆道:「小樂不要放在心上。哈蘭做了這些事...一定會被驅逐的,那樣...也許比死了還要痛苦。」被四處漫遊的飢餓的野獸撕碎吃掉,恐怕哈蘭也是知道的,所以才這麼幹脆而又決絕地自殺了。
巴雷找來了人將哈倫的屍體帶走了,埋在了山腳下他的父親們的旁邊。
雖然可恨,卻也可悲。
之後,眾人在哈蘭的家中找到了下毒的植物,福樂也認了出來,並配瞭解藥讓另外幾位誤用了的獸人用了,總算沒出什麼大事。
被偷走的傷藥沒有在哈蘭的住處發現,在之後抓到黑狼族的俘虜之後,才知道原來傷藥早就被送了出去。也正是因為這樣,黑狼群才能支撐那麼久。
黑狼一族很早就已經找到了這裡,並潛伏在森林裡。而蟲族一直以來都依附著黑狼族而生存,為他們提供偷襲的蟲子以獲得食物。
最後,在巴雷族長的指揮下,黑狼一族還是被全部殲滅了。福樂懸著的一顆心也總算是放下了。
「八條!」
「碰!」
「嗷,我胡了!」
嘩啦啦的聲音從福樂家的屋子裡傳來,喬剛進家門就聽到了各種叫喚的聲音,無聲地嘆了口氣,這群人已經把自己和阿樂的家當做玩樂的地盤了啊...微微動了動鼻子,食物的香氣悠悠傳來,喬快步走向廚房,果然看到自家伴侶正在揮動著特大號的鏟子炒菜。
「阿樂。」
「嗯?你回來啦?外面都處理完了?」福樂轉頭看喬,笑道。
喬點點頭,洗洗手給福樂幫忙。
爭鬥已經結束有三天了,獸人們忙著將黑狼的屍體扒皮後深埋或者焚燒,以防止瘟疫的發生。
兩人不緊不慢地做著手裡的活計,偶爾說上兩句,多是福樂突然想到什麼,喬溫柔應著。
偶然抬頭一看,福樂愣了愣,隨即驚喜道:「喬,快看,下雪了!」
喬應聲抬頭,看得確實一臉欣喜的福樂,微微笑了笑:「嗯,冬天終於來了啊。」
「等雪厚了,我們去打雪仗唄?」
「嗯。」
「哦哦,對了,冬天還要吃春捲!還有火鍋,涮羊肉!」
「對了對了,喬,我們的門簾子也該裝上了吧?」
「......」
喬靜靜看著因為下雪而激動得臉都有些發紅的愛人,唇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溫柔而又滿足。
有你在,做什麼都是好的。